《裕江南》肆栖萬陆

1、扬州往事1

　　1.
　　我原以为我是女主，我上辈子这样以为还不够，我这辈子也是这样以为的。
　　如果我存在的世界是一个话本，那我不确定我是不是这本书里的女主，但我一定是这个故事女主角，至少，我是这样以为的。
　　2.
　　我叫谢蕴，闺名唤作阿裕，爹娘希望我年年富贵、岁岁有余。
　　事实上，我第一世的前半生也的确是这样过来的。
　　作为江南富商的女儿，我的父亲虽算不上扬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商贾，但也还是叫得出名号。
　　要怪还是怪江南富庶，扬州城里生意人太多，我父亲纵有千般万般的生财之道，可还是排不上第一第二，这也是我上辈子最头疼的事情。
　　排不上第一第二，那我要怎么嫁给节度使的二公子啊。
　　3.
　　是的，我上辈子大半辈子的时间都在愁怎么将杨家李家的姑娘比下去，靠自己嫁给节度使家二公子。
　　节度使的二公子展期是扬州女子都想嫁的人，英姿飒爽，温文尔雅，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儒将。
　　我也想嫁给他，父母不争气，我便只能靠自己。
　　琴棋书画样样精，四书五经通通读，大家风范天天学，言行举止刻刻重。
　　这就是我作为江南富商女儿的前半生。
　　为的，就是嫁给展期，做他的贤内助，然后与他比翼飞。
　　4.
　　这是我上辈子狠狠追求的梦想。
　　富商与手握大军的节度使联姻，钱权就都有了，我那可怜老爹或许能在我的助力下一跃成为江南首富也未可知。
　　5.
　　时璟是扬州城里最臭名昭著的角儿。
　　说他是角儿，他真是角儿。
　　知州独子，生来貌美，一双媚眼尤其勾人，我有幸与他在秋猎上见过一面，的确惊为天人。
　　可是这人确实万分的不着四六，最爱赌博，四书不通，五经不晓，与展期相比，十万八千里。
　　这人，除了一张脸尤其好看，别无用处。
　　我那时就常想，要是哪天时家倒了，时璟靠这张脸还是能在扬州城里混得风生水起的。
　　结果后来，时家真倒了。
　　当然了，这是后话。
　　6.
　　还是说我吧。
　　我上辈子苦心孤诣地就想嫁给展期，大大小小设计了十多回与他的不期而遇，却没成想，他还是没记住我。
　　也对，怪我，我爹娘给了我一副清汤寡水的长相，难怪他记不住我。
　　倒是时璟，我与他不过见了几回，他便记住了我。
　　最是记得我那次去城东食府偶遇展期，却碰见了时璟。
　　我与展期相撞，然后我向他致歉，一颦一笑都是我精心设计过的。
　　等展期走远，我与丫鬟落座就餐时，听到邻座哈哈大笑，一个男声做作道，“公子莫怪，小女匆匆，扰了公子！”
　　这分明是我刚刚对展期说的话，一模一样！
　　我转过头去瞪他，却发现那人是扬州城闻名的知州公子。
　　就此作罢，不能坏了我养了多年的淑女形象。
　　7.
　　春日宴时，扬州城里的小姐公子都聚在一起赏花作诗。
　　官家小姐当然高人一等，他们的目光频频落在展期身上。
　　我一点也不酸，真的。
　　这样的人，不惹人注目才奇怪呢。
　　那时璟真是个不知臊的，这种吟诗作对的场合不知他来做甚。
　　他一席紫袍，走起路来衣袂翩翩。
　　这谁忍得住，我也多看了两眼。
　　别说我们这些商贾之女了，就连那些官家的女儿也纷纷侧目。
　　那日，我与几个闺房好友在院外闲聊时，聊到时璟。
　　真不知道他们怎地这么喜欢聊这个衰神，偌大的扬州城就没别人了吗？
　　听他们三言两语说着，我一直不吭声。
　　唯一一次开口就是骂时璟浪荡子不着四六，还有绣花枕头空有皮囊之类的。
　　谁知这句还被本人听了去。
　　我注意到各位姐妹们的眼神时，这话已经说完了。
　　于是我只好干咳两声回到席间。
　　好死不死，与时璟对坐。
　　不知谁提议一人赋诗一首，玩曲水流觞那一套呗。
　　没什么新意，无非伤春悲秋，为赋新词强说愁。
　　展期却是赋了一首《相思》。
　　这次我真的酸了，奶奶的，他到底在想谁？
　　等到轮到时璟时，大家都尴尬地准备叫下一人了。
　　毕竟谁都知道，知州大人的公子，不爱读书不懂诗。
　　而且谁会这么二非要看知州大人的公子出丑啊，大家只会帮着打圆场而已。
　　谁让人家有个好爹。
　　不料下一个人都要站起来时，时璟突然开口了。
　　他一手拿起桌上的酒杯，一屁股坐上桌子。
　　开口便是：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8.
　　我上辈子最为遗憾的，就是没能让展期记住我，也没能嫁给展期。
　　却偏让这个衰神记住了我。
　　等我到了适婚的年龄时，扬州城里稍小一些的官家子弟和实力相当的商贾子弟都快把我家门槛踏烂了，可是就是没有我想等的人。
　　时璟要想娶哪门哪户的姑娘，其实并不难，但他名声在外，一般人家的姑娘还真是不怎么敢接受他。
　　当然，也有例外，譬如孙小姐和周小姐，这两位小姐就偏偏上赶着去嫁他。
　　他最后好像是娶了孙小姐吧，这人生性放浪惯了，孙小姐也并不能管住他，该赌钱还是赌钱，该去纵马还是纵马。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
　　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我就坐在他对面，没人比我更清楚他此刻的神态，他轻挑剑眉，勾人的眼直直地看着我，一条腿甚至还在桌上摇来摇去，看起来惬意至极。
　　一袭紫衣衬得他更加清俊，甚至还带了几分正经。
　　我连忙别过头去，真烦，不就说了他几句坏话，至于这样吗。
　　不过我承认他潇洒放浪的样子念起太白的《侠客行》来，还真有几分样子。
　　这人真不是扬州城里传的那副蠢样。
　　8.
　　我上辈子最为遗憾的，就是没能让展期记住我，也没能嫁给展期。
　　却偏让这个衰神记住了我。
　　等我到了适婚的年龄时，扬州城里稍小一些的官家子弟和实力相当的商贾子弟都快把我家门槛踏烂了，可是就是没有我想等的人。
　　时璟要想娶哪门哪户的姑娘，其实并不难，但他名声在外，一般人家的姑娘还真是不怎么敢接受他。
　　当然，也有例外，譬如孙小姐和周小姐，这两位小姐就偏偏上赶着去嫁他。
　　他最后好像是娶了孙小姐吧，这人生性放浪惯了，孙小姐也并不能管住他，该赌钱还是赌钱，该去纵马还是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