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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佛光寺被誉为大燕国第二大名寺。
      建寺三百年,每日前来供养的信徒络绎不绝,香火鼎盛,不论平民贵胄,都秉持着虔诚之心,一心向佛。

      一名衣着朴素的妇人跪坐在佛像前的蒲团,闭眼敲着木鱼,嘴里正念着佛经。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有人在门前窃窃私语。那妇人停了手中的动作,问道:“何事?”

      “奴婢拜见主母。大郎今日回府时生病晕倒,您可要回府看看?”谢府派来佛光寺的奴仆轻声问道。

      “知道了。”妇人淡淡地开口回应,便继续念经,只留前来报信的仆人面面相觑。

      谢夫人还是不愿意出佛光寺。
      仆人们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便齐齐向谢夫人行礼,出寺返回谢府。

      温叙回府后就直直地奔向净室。

      水汽氤氲,暗香浮动。
      温叙懒洋洋地躺坐在浴桶中,犹如一只困倦的白鹅。她搭在浴桶边缘的手轻轻地敲击着,闭着眼睛,思绪不停。

      赵锡这条线索断了。

      赵府被烧的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收获,还打草惊蛇。
      敌人太谨慎。

      与白蜡檀香有关的嫌疑人太多,不知从何下手。
      之前调查的案卷也是毫无头绪。

      许多烦心事接踵而来,温叙长长地吸进一口气,将自己整个人都沉进水里。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和窒息像一只看不见身影的怪兽,环绕在温叙的周围,叫嚣着要吞噬她的灵魂,剥夺她仅剩的求生意识,将她淹蔽在这方小小的浴桶之中。

      在窒息之前,温叙仿佛见到了母亲,她站在那里,一如三年前的模样,温柔地对她说着话。

      “叙娘。”她说。

      “你有重要的事情还未完成,不要放弃啊。”

      “我和你阿耶一直都在你身边,守护着你。”

      “呼——”温叙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喘息着。

      “郡主!你可算醒了,奴婢进净室的时候,发现您已经睡昏过去了。”月娘担心地看着温叙:“您困得连自己淹进浴桶里都不知道,幸好时间不长,奴婢将您捞起来。”

      温叙只觉得自己的胸腔十分难受。她抑制不住地咳了半晌,又含着些月娘备着的枇杷糖,用握成拳的手轻轻地拍着胸前,才将那股憋了许久的气给顺了下去。

      “现下是什么时辰了?”温叙轻声问坐在床前的月娘。

      “酉时刚过一刻了。”月娘回答。

      温叙抬头看向窗外的日光,眼里闪过一丝孤寂和迷茫:“这么快,太阳就要落山了。”

      她柔顺乌黑的长发并未挽发髻,只松松地垂落在肩侧,她蹙着眉,周身满是清冷。

      良久,温叙掀被下床,披了一件外袍缓缓地坐到窗下,望着庭院里的芍药发呆。

      月娘见温叙的情绪这般低落,心知她是为着赵家火灾而感到自责和伤心,也是为了家主主母的过世而感到难过。

      世道为何让好人来承担坏人的恶果?难道叙娘就活该失去父母?难道就应该害怕无辜之人受到伤害而隐忍放弃,纵容坏人活得恣意妄为,逍遥法外?
      月娘紧紧地握拳,气愤地想着。

      钟若昭在药坊忙碌了一天。

      药坊的病人的病情多是是烧伤和烫伤。
      她领了一份调制方剂的任务,将研磨成粉的黄苓、冰片等细末按比例混合,倒进黄酒中调成稀糊状,再交给负责上药的人。

      这份义活还算轻松,她想。只是要十分细心,不能将配料比重记错。

      想到这些药材能够让伤员病情好转,钟若昭便很是满足。她在休息间隙望着药坊忙碌地上药熬药的大夫们,突然下定决心要重拾医药书经,继承父亲的志愿。

      钟若昭收回目光,定了定神,拿过新研制好的药末继续调配起来。

      谢谨泽的病情遇到最难捱的时刻。

      他在四更时起了烧,全身发烫,眉头紧皱。

      守在一旁的高朗立刻发觉到谢谨泽不对劲,用手背试向他的额头,竟然沾到一层薄薄的细汗。

      倚竹院只有两名男仆和前来看望的高朗,照顾人的细活对他们来说实在是有些难度。

      三位又是熬制退烧药又是去冰窖拿冰为谢谨泽擦拭四肢,场面一度兵荒马乱。好在谢谨泽终于在辰时三刻退了烧。

      “阿刃!隔壁在干什么啊,天不亮的,一直传过来声响!”
      谢惊鸿气地坐起来捶床,恨恨地看向隔着一道院墙的倚竹院。

      正睡得醉生梦死呢,老有噪音钻进耳朵里。

      谢惊鸿冷静下来,转了转眼珠,向推门进来的阿刃招手:“阿刃你悄悄地去倚竹院打探一番,我堂哥病情是不是又反复了。若真的是这样,你就叫个腿脚利索的去永宁郡主府传个话。”

      谢谨泽是在高朗替他擦拭胳膊的时候冷醒的。

      他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的嗓子犹如咽下一把粗糙的沙砾,透着一股铁锈味,半晌才发出一个字:“冷。。”

      正小心地绕过谢谨泽胳膊上的伤口擦拭其他皮肤的高朗听到他这样说,立刻看向谢谨泽已经被擦过的腿:“属下有罪,属下忘记给您盖被子了!”

      又是一阵风盖过,谢谨泽只觉得整个人都凉了半截,他艰难地点头,眼神充满期待地看向一旁桌几上的水壶:“水。。”

      接收到讯号的高朗立刻用杯子倒了一杯水递到谢谨泽面前。

      谢谨泽梗着脖子喝完了那杯水,摊在床上看着眼前挂着的秘色幔帐,恍惚间想起在宫门前见到温叙之时,她那时好像穿了一件冷杉色的襦裙,搭配的正是和幔帐一模一样的颜色的披帛。

      他的眼前浮现出温叙漫不经心的模样,柔顺光泽的乌发被几支钗子挽出简单的发髻,眉如远山,朱唇好似含着笑意,眼底却始终透出疏离和暗芒。

      真好看啊,谢谨泽心想道。

      恍然间好似听到温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谢谨泽眯了眯眼,又闻到了温叙身上的香味。

      他有些迷惑。

      “我大抵烧傻了。”

      “你没烧傻。”一道声音传来耳边,凉凉地回应道。

      谢谨泽瞌眼自嘲:“都幻听了。”

      “你在想我?”

      听到这话,谢谨泽立刻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身侧。

      温叙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谢谨泽现下的反应实在过于可爱,温叙忍不住用手背探向他的额际:“看来是退烧了。高朗将你照顾的不错。”

      她消了些眼底的愧疚,悬着的心在此刻终于放下。

      宵禁结束没多久,谢惊鸿便派了人来郡主府传话,说谢谨泽已经烧的神志不清,大夫说快要不行了,请永宁郡主速来见一面。

      温叙听到消息的时候吓了一跳,快速让人套了车便匆忙地赶了过来。

      这是她三年后第一次进谢府,顾不上给谢老夫人问安,只一路奔着倚竹院的方向。

      快些,再快些。

      随行的月娘早已跟不上她的脚步,只有风不停地从耳际刮过,将她的裙摆吹向身后。

      她跨进院子,放轻脚步走到里间,见高朗正收拾着用过的帕子和药碗。

      见是温叙在门口,高朗惊讶地张大了嘴,眼睛眨了眨便悄悄地出了门。

      而后她见了已经醒过来的谢谨泽,立刻明白是那谢惊鸿在吓唬她。

      好个谢六娘,等着我找你秋后算账。

      温叙正要撤了搭在谢谨泽额前的手,却突然被谢谨泽一把抓住。

      她惊讶地看着掴着自己手腕的手,又抬头看向谢谨泽。

      此刻他直直地盯着她的双眼,那双明亮真挚的眼睛里压抑着一种温叙害怕见到的情感,炙热的让人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地从二人触碰到的皮肤开始往四处蔓延。

      太奇怪了。温叙心想。

      “咳咳咳。”谢老夫人站在门外不知瞧了多久,在看到大郎抓住永宁郡主的手的时候兴奋地要跳起来。

      但是大郎啊,抓人家女孩子的手抓太久不放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瞧永宁郡主的脸越来越红,谢老夫人看不下去了,出声打断。

      可谢谨泽却舍不得放下手,他缓缓地松开抓着的手腕,将目光移向别处:“对不起,是我失态了。”

      “没事。”温叙快速地平复了心情,站起身对走过来的谢老夫人行了叉手礼道:“问谢老夫人安。前夜是我拜托他一起去政立坊的,如今谢侯爷加重病情,我亦是心下不安,特前来探望。”

      说到这温叙又是一礼,愧疚道:“给您添麻烦了,实在是对不住。”

      谢老夫人忙将她扶起,说道:“哪里的话,大郎身体好着呢,好孩子放心吧。没事。”

      确实挺好的。温叙在内心嘀咕道。抓我手的劲还挺大的。

      “现下已经看过谢侯爷,我便不叨扰了,谢老夫人,谢侯爷,告辞。”温叙浅浅地笑着说完,转身出了屋子,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见。

      她快步地走出院子,见到正坐在廊下和月娘一起嗑瓜子的阿刃,狠狠的说道:“告诉六娘,她死定了。”

      随即看了月娘一眼:“月娘我们走,回郡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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