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初雁（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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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你之前的学校生活，在咒术高专的日子流速飞快。两个月后，你已经习惯了上午学习概念知识、下午进行体术训练或咒术实习的生活。
在初秋带着栗子甜香的风吹过高专的一天，五条悟难得地参加了你们的体术对练。
“好了好了，听老师说哦。”午休结束后，他把你们召集到操场上，拍了拍手说。“今天下午的体术训练，真希和冴子一组，熊猫和棘一组。老师旁观一下。不要偷懒，要使出全身力气互相教导哦。”
你和禅院真希对视一眼。对方耸了耸肩，用训练用的木质六尺棒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你们慢悠悠地走到那里。熊猫和狗卷棘也在20米外的地方就位。
“好嘞——”五条悟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翻出来一个塑料哨子，“吱”地长长一声，他轻快地喊道：“开始！”
他的话音未落，你和禅院真希同时如一阵疾风般攻向对方。
在入学高专前，你其实有一定的武术基础。因为超强的身体素质，你很快对体育活动产生了兴趣——这份兴趣最终转移到了居合道和剑道上。在海城高等学校时，你便是剑道社威名赫赫的成员之一。
因此，在三级或以下诅咒的祓除中，你光靠一把打刀就足够对付。这是武士刀中最易快速拔刀的一类，刀身中央设计成最为弯曲的部分，让你的攻击速度直上一层楼。
不过在精通各类武器的禅院真希面前，你的这点功夫还是不太够看。
她的六尺棒裹挟着风声打向你的耳朵，你迅速用木刀格挡，“邦”地一声，你耳边嗡嗡直响，而她冷静地后撤一步，身体倏忽下沉，下一秒便一个扫堂腿把你撂倒。
“哇！”
你摔到地上。刚想起身，一点阴影落到你脸上，是六尺棒一端。“输了哟。”禅院真希站在你身前，露出一个猎鹰似的笑容说。
你胳膊一卸力，又躺回地上，草叶聚拢过来轻轻刮着你的耳廓。“好吧。我认输啦，真希。”
六尺棒移开，她伸手想拉你起身。你哼哼唧唧地躺在草地上不愿动弹。你们两个一来一回嘻嘻哈哈地较力，直到五条悟走过来查看。
“喂喂，你们两个。”他在嘴里咬着哨子，含糊不清地说。“要是不想对练的话，老师也很欢迎训练搭档哦。”他朝禅院真希不怀好意地笑笑。
禅院真希退后一步，大概感到了一阵恶寒。但是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你突然从地上坐起身来，脱口而出：“我和老师练。”
“哈？”
“嗯？”
你面前的两个人都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声音。
“我没有打到你的脑袋啊，冴子。”禅院真希说。
你挠了挠头。“我又不是犯糊涂嘛，真希。只是有点好奇我和五条老师的差距。”
在祓除特级咒胎的时候，你清楚地感受到了五条老师的术式威力之大。但在这两个月里，你从来都是与同期进行体术练习，也没有机会仔细观察他与禅院真希的对打，“想要了解最强的近身战斗能力怎么样”这样自不量力的好奇心与日俱增。
禅院真希的嘴唇动了动，用“是笨蛋吗”的眼神看着你。你笑了一下，拉着她的手起身，拍掉衣服上的草屑。
“可以吗，老师？”
五条悟用被绷带遮蔽的双眼看着你，哨子在你说话的时候掉了下来，在他的胸前晃荡着。“既然是可爱学生的请求，那当然没问题啦。”他说，“但是有言在先，老师打人很疼的哦。”
“既然知道就下手轻一点啊。”
他装作没有听见禅院真希的话。“来吧。”他说，向操场中央扬了扬下巴。
你跟着他走过去。一旁的狗卷棘和熊猫见状也停下来，你的三个同期们凑到一起，像在看什么好戏一样，坐在草地上观看你们比试。
你和五条悟面对面站着，隔着一臂的距离。他的唇角留着一点笑意，向你勾了勾手指，示意你先进攻。
你说：“那我来了，老师。”
你的尾音尚悬在空中，身体已经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手中木刀飞快地劈向五条悟的胳膊。
五条悟躯干未动，手臂一抬，晃过你的攻击。你在他身前重重踏下一步，手腕一翻，木刀灵巧地转变方向朝他的腰砍去。重心的改变让你能够用上拧转腰肢的力量，你的速度很快，但是你的力气在运刀的一半就卡住了。
你的老师单手夹住了刀尖，手上往回一抽，难以反抗的力道登时顺着木刀窜到你的双臂。你不想放开刀柄，只能顺着他的劲原地一转身，同时试图靠惯性的推动使出一记勾踢。
你好像听到他轻笑了一声。他一弯身，直接用空余的那只手抓住了你的脚腕，猛地一拉，你在地面上维持平衡的那只脚猝不及防地一滑，整个人短暂地腾空，失重感蓦地揪紧了你的心脏。接着你感觉肘关节尖锐地痛了一下，一股麻木感在神经游走，迫使你松开了木刀。一只宽大的手攥住你的手腕，大力按在你的背上，“砰”一下把你摔进草叶里。禅院真希或者是熊猫在不远处感同身受地“嘶”了一声。你还想挣扎，但两根手指随即按住你的颈椎，威胁一般地摩挲了一下。你立刻不敢动了。
五条悟压着你，似乎是跪坐在你身侧，朝你低下头来。“对老师也掉以轻心吗，冴子。”他说。一点温热的吐息扑在你的耳朵上。你抖了一下，别扭地蹭了一圈泥土石砾，转过脸看他。
白色的绷带没有透露任何情绪。但你隐约地觉出他有些不满。
“是老师太强了。”你小声嘟囔。
他“哼”了一声，放开了你。你带着一头发的土粒碎屑坐起身来，胡乱晃了几下脑袋，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发型和衣服。五条悟在你旁边盘腿坐下来，看着你的动作。
“为什么不先攻击要害？”他问。
“欸？”你愣了一下，“为什么……现在只是在训练，打要害的话可能会伤到别人吧。”
五条悟伸出手，很不客气地弹了一下你的脑门。你叫了一声。
“好痛！”
“口气还不小嘛。已经有信心伤到我了呀？”他带着一点嘲弄的口吻说，“冴子，你是不是忘记自己是咒术师了啊。又不是在参加什么剑道比赛。训练的时候不按照一击毙命的模式，难道你实战的时候就突然悟到真谛了？你知道粗心大意在祓除中是最致命的错误吧？”
你摸着额头，有点不甘心地反驳道：“老师说的我都懂，但诅咒是诅咒，人是人，训练和实战的时候，面对不同的对手心境也会变化的啊。”
“哦，是吗？”五条悟说，“那面对加茂的人呢？”
你顿了顿。“他们不一样。”你说。
“对你来说似乎没那么不一样吧。”他说，“上次和加茂廉交手，你明明可以刺中他的脖子或者腹腔，反正那家伙自负又错估了你的实力，完全不作防御，正门大开。那时候你怎么只瞄准了他的肩膀？”
“让他失去战斗能力就可以了吧。”
“这点你也没办到啊。”
真是相当恶劣的讲话方式啊。你在心里狠狠地吐槽五条老师。
“冴子。”他的语气稍微认真了些，双肘撑在膝盖上，朝你倾身靠近。“在入学高专前，你身边都是什么人？”
为什么提起这个。你困惑了一下。“……非咒术师？”
“那你现在要对付的是什么人？”
“加茂的咒术师。”
“没错。你知道他们的区别吗？”
你挠了挠鼻子。“加茂的咒术师是需要揍扁的人。非咒术师是需要保护的人。”
五条悟本来想说什么，但突然看着你停下了。在一刹那，他的神情有些奇怪，如同情绪的面具被掀起一角，露出一丝几乎称得上怀念的惊讶，就像听到了数十年前一道话语的回音。
是你的错觉吗？你盯着他没有被绷带遮住的下半张脸。但他已经眨眼间恢复了那副轻佻而懒散的样子。
“差不多吧。”他若无其事地继续说，就像话语不曾间歇过一样。“不过对你而言，更重要的区别是，前者会礼尚往来，后者只会步步紧逼。你捶一下普通人的胳膊，他大概率也会回击在你的胳膊上；而不等你攻击加茂咒术师，他们都会怀揣着怒火割了你的喉咙。你不能拿对待陌生人那样的标准应对你的敌人，冴子。”
“可是，就算知道这一点，我也……”
我也还没准备好杀人。
你欲言又止。这样的心思无比正常，但当你站在咒术师的角度重新看待它时，它便忽然显得犹疑而软弱了。道理很简单，有人想要杀你，你以同样的杀意反击就好。直接明了的咒术师逻辑。但你在两个月前还是一个15岁的普通高中生，解决暴力问题的唯一途径只有报警和求助于父母。现在风云突变，你必须站出来直面一场燕处焚巢的威胁，手里的上一刻还是剑道社的木刀，下一刻就化作开刃的真正铁器指向别人的心脏。此时，随着五条悟的话化作你心上不轻不重但回思汹涌的一下敲打，你第一次全然意识到自己骤转的命运，以及比两个月前自己的豪言壮语要沉重百倍的、血淋淋的责任。
你身旁的五条悟耐心地等待着。
“我还没准备好。”你憋出来这么一句有点没骨气的话。
“很明显呢。”
你又差点被他噎得哑口无言了。
“但是老师说过的吧，会负责保护我们到底的。”过了一会儿，你说，“在我决定好手里的刀要沾上多少血之前，拜托老师先照看我一阵子，可以吗？
在你说话的时候，你听见几米远外的同期们一个接一个地站起来，伸着懒腰，打算结束这个短暂的中场休息。你知道禅院真希很快就要走过来了。
五条悟露出一个往常的冁然笑容。你总感觉，他并不是因为有什么好笑的事，单纯是没有任何顾忌而随心所欲地挂起笑容罢了。
“这是要和老师作约定吗？”
“嗯。您觉得不方便吗？”
“倒也没有。”他说，“没问题啊。”
你闻言朝他伸出左手。
“那就拉钩吧。”
他停顿一下，目光像是落到你的小拇指头上。纤细的手指像一截生长的小树苗斜斜伸着。以他的【六眼】，大概能看到皮肤上因为刚刚打斗时紧握着木刀而粘着些细碎的汗水，以及他夺刀时，两人力气对撞造成的几道不明显的暗红压痕。他的表情好像微微变了，维持了一秒这样恶作剧中断似的姿态。
这让你开始有点怀疑自己的语言能力了。短短一场体术训练的时间，你似乎已经让五条悟失语了两次。
不过你的担心转瞬即逝。下一刻，他伸出自己的右手，成年男人比你大了一圈的手掌贴近，小拇指轻轻拉了一下你的指头。他的大拇指甚至还找到你的拇指，用力一些地按了一下。
“拉钩盖章一百年不许变。”他笑嘻嘻地说。
被他按到的皮肤不知为何有点发烫。两个人的体温融合起来，对于初秋的天气大概还算超额的热量。你跟着他咧嘴笑起来。“说定了哦，老师。”
“喂，你们在干什么呢。”是禅院真希。她走到你们身侧，在腋下夹着六尺棒，表情莫名地不爽。“起来啦，冴子。轮到你和我对练了。”
“啊，抱歉让你久等了，真希。”
在你跳起来的时候，“滴滴”地同时两声闷响，分别从五条悟的身上和你放在场地边缘的手机传来。
五条悟从口袋里摸出他的手机，扫了一眼屏幕，接着也站起身来。“还想多陪一会儿我亲爱的学生们呢。”他面露遗憾地说，“可惜诅咒不等人呀。老师要去北海道出差了。说起来，最近虎屋的秋季和果子套装开始预售了，我的哪位得意门生愿意为老师排队买一下甜品？”
禅院真希说：“想多了吧。”
五条悟利落地转向你。你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他就不露眼地给了你一个wink，欢快地说：“那就拜托你了，冴子。”
“那个，等一下……”
“太好了，我就知道可以信任冴子。那就提前谢谢了哦。如果回来能看到桌上有可爱学生的礼物，老师会很高兴的。”
“五条老师不要自说自话啊。”
他再次选择性失聪，道了一声“好好练习哦”，便快速地转身离开了。
你无奈地回忆起看过的虎屋爆款甜品的广告，听着禅院真希在你身边说着“没有师德的家伙”这样的话，一边随口附和着，一边走到自己放背包的地方，查看手机上刚收到的讯息。
看到讯息的标题时，你眼睛一亮。是【窗】发来的。
“真希，我有新任务了！”你冲回去给禅院真希看那条消息，摇着她的胳膊，“是在南池袋那一带。二级的任务哎。”
”加茂那群人总算舍得给你派发高级一点的任务了。”她岿然不动地被你晃着，淡定地评价道。在此之前，你接到的都是三级或以下的任务——毕竟你目前的等级还是准三级咒术师。
你做了个“加油冲刺”的手势。“嘿嘿，等着我圆满完成吧。回来请你们吃饭庆祝我的第一个二级任务！”
”那你快去快回。趁现在我和熊猫他们还没接到任务。”
“那真希先帮我在美登利寿司店订个位置吧。”
“知道了知道了。”禅院真希捏了一把你的脸，“武运昌隆啊，冴子。”
“真希放心好啦。”
你和同期们告别，沿你的老师踏过的路线轻快地跑远了。
作者有话说第6章 初雁（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