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料峭》恒九如

4、第 4 章

　　寄北客栈，这个地方是预算之内看起来性价比最高的了。

　　现下院门大敞四开但是院子里却安安静静，是这里没错，栾秋在心里再确定一次后走进了院子。

　　一个不大的三合院，“U”字型，栾秋现在就站在“U”的开口处。

　　建筑风格和古城浑然一体，除此之外落在栾秋眼里最多的就是“红”，两层的建筑罗列得规整，楼梯和二楼走廊置于建筑之外，应该是后修的，也刻意装成和建筑主体一样的风格，却崭新精致显得格格不入。

　　每间房房檐下都挂着红灯笼，如果站在院门口的位置看过去，“对称”是对这个建筑最直观的感受。

　　“有人吗？”栾秋清了清嗓子用不算大的声音向院子里询问。

　　无人回复后她提高了声音又问了一次。

　　回应她的依旧是一片寂静。

　　她掏出手机打通了留在预定软件上的商家电话。接电话的是个带着一点西北口音的爽快汉子：“到了是吧，好！我这就过去！”

　　看样子老板平时也不是一直在店里。

　　挂断电话栾秋就着夜色下的灯笼观摩起这个小院。

　　目之所及有十间房，只有两间亮着灯。

　　栾秋环着手臂在院子里房檐下慢慢踱步。

　　这是很典型的西北地区的民居，墙上厚重的青灰色石砖表明这片地区自古就需要考虑如何抵御寒冷，石砖外窗棂上是木结构，木结构没有石头那样耐久，所以窗棂已经有些许变形，但要说这样的民宅妙就妙在这里，十年百年，只要还有人住它就依然坚实，一旦失去人气支撑，房倒屋塌就像院子里野草疯长一样快。

　　右手第一间房，房间黑着，向外凸起的那部分窗台上摆放着几片瓦当，在灯笼摇曳的光线下瓦当上的纹饰忽明忽暗。

　　栾秋好奇那几片瓦当上的图样，走近它弯下腰凑近端详。

　　狮子、鹿、莲花，每片上的纹饰各不相同，但都各有意趣、古灵精怪。

　　一阵某种塑料和金属零件碰撞的哗啦声向她靠近。

　　“眼光好呀妹子，这几片瓦当可有个百十来年了！”

　　栾秋起身回头，看见一个风风火火的汉子正骑着一辆濒临散架的电动车进院，他以一系列娴熟而流畅的动作将电动车停在院中央。

　　他下车，点亮院子里的主灯，一种温暖舒适的暖光在院子里蔓延开。

　　栾秋听出来了，这是她电话联系的那个大哥。

　　“电话多少？”老板大哥身形几乎没比栾秋高上多少，但是个麻利人，停车、走到吧台、点开吧台上的电脑，动作一气呵成。“二楼第一间。”说着抬手指了一下。

　　吧台的位置就在一楼房间拐角处的房檐下面，在一楼的一间房间外，这间应该是不住人的，里面堆满了杂物。

　　与此同时栾秋随着老板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二楼楼梯尽头的一间。

　　栾秋没什么挑剔的，觉得那间会比较安静，拿过钥匙转身准备上楼。

　　“妹子明天行程怎么安排，需要用车吗？”她刚转身，身后传来老板的声音。

　　栾秋愣了一下，随口说了一句：“不用车。”转身上楼。

　　201，栾秋觉得房间里环境还不错，对于她自己来说足够了。放下背包看了眼时间，觉得时间还不算太晚可以出门吃点东西，于是带上一些随身的东西，关灯锁门。

　　二楼的走廊是木制的，即使栾秋身量很轻，踩在上面还是有重重的踏步声，二楼视野倒是开阔，栾秋所在的位置不是古城商业中心，因此周身最多的还是民宅，较低矮的民宅。

　　所以即使只是站在二楼，就已经可以看出去颇远。

　　不过现在是夜里，看到的也只是形状和颜色都参差的灯。

　　三个正聊得热络的年轻人就在这时候进入栾秋的视线，两女一男，他们从巷子口到院门口，从院门口到院子里。看起来也是这家店的住客。

　　走得越近他们的聊天内容就越清晰，只是些：哪条街上的哪家店东西好不好吃、明天打算去哪里逛逛之类的。

　　“回来啦！怎么样？吃的还习惯吗？”老板仿佛也是听见了声音，搓着手从杂物间迎了出来，乐呵呵的和他们打着招呼。

　　“还不错”“量好大幸亏是三个人一起吃的”等等兴致勃勃的评价此起彼伏。

　　三个人都颇兴奋地和老板聊着今天的体验和明天的打算，老板也在给他们关于路线规划的一些合理建议，几个人讨论得热闹。

　　三个人中那个男孩气质和周身气场和身边的人并不相似，是那种即使站在人群中间也显得格格不入的不相似，所以让人一眼就注意到。他笑吟吟地和其他人交谈，应该是听见身后有声音，转头向二楼栾秋的方向看了过来，看向栾秋的时候，脸上还挂着没退去的愉快神态。

　　四目相对，在夜色和灯光的交织下栾秋把他的长相看了个大概，由上至下看过去，脸型有点消瘦，鼻梁高挺，双眼在头帘轻微的阴影下显得深邃，嘴唇单薄但是还算饱满。

　　说来奇怪，自己因为遗传原因有轻微异域长相，这么看这个人好像也有点。

　　栾秋看他的同时，他也在看栾秋，还是那样笑意未退的愉快表情。

　　“欸，妹子来了，妹子你可以跟他们几个研究研究之后几天一起拼桌吃饭。”老板也看见了栾秋，热情地招呼她和他们几个聊天，招呼过后他“咻”地一声拉上自己的外套拉链：“我回去了，你们聊，有事叫我。”说完就骑着那辆能发出叮叮咣咣声音的电动车走了。

　　栾秋从楼上下来，走到他们身边。“你们刚才说哪家好吃？”

　　“那家叫……哎呀，我加你联系方式把名字发你吧，但是不确定现在是不是这个时间还在营业，他家那个……”说话的是三人中的姑娘，看年纪大概二十出头，叽叽喳喳还在兴头上。

　　那个小姑娘可能是看栾秋并没有看上去那么难接近，就顺势多聊了几句：“你是昨天到的吗？我今天下午才到。”

　　“不是，我刚到。”栾秋摇摇头说。

　　“那我们几个里，是你到的最早了。”小姑娘说着看向那个高一些的男孩。

　　“你们不是一起的吗？”栾秋本以为他们是一起的。

　　小姑娘抿嘴一笑：“我们三个本来互不认识，是被老板临时凑一起拼桌的。”

　　这老板还真是热心肠，栾秋心想。

　　“你明天打算怎么走呀，如果顺路我们可以搭个伴。”另一个戴着眼镜和帽子，看不大出来年纪的女孩子问。

　　栾秋一直觉得一起出门玩是极考验关系默契和深度的事情，如果想法和目的不同，玩乐就会变得有压力，尤其像是她这种已经习惯了独自生活的人，独乐乐远比众乐乐更容易获得快乐和轻松。

　　“你们去哪？”栾秋反客为主地问道。

　　“我们几个路线都不一样，我要去石塔，她要去看自然景观，”帽子姑娘说。

　　“你呢？”栾秋问那个刚刚和她四目相对的男孩。近距离看，他也就二十二三岁，栾秋如果不抬头和他对视，视线刚好放在他锁骨上，眼睛依旧藏在阴影下，只能看个隐约。

　　“我打算在古城逛逛。”他说。

　　“我大概会去附近的几个古寺，具体路线还没定。”得知他们几个的路线后，栾秋有意选择了一个和他们不同的方向。

　　“这样啊，哈哈，那咱们明天就各自走吧。”帽子姑娘笑着说。

　　对话期间栾秋能明显感到那个男孩时不时看向她的目光，她感觉他眼里似乎总是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愉快。

　　真奇怪，高兴就大大方方笑呗。栾秋这么想着干脆避免和这个奇怪的人有眼神接触，尽管他长得不错。

　　“回去睡了，我明早得早起。”男孩摆了摆手向一楼进门右手边那间房走去。

　　那间窗台上摆着瓦当的房间是他在住。

　　“我得出去看看还有什么吃的，再晚该关门了，回见。”栾秋也挥了挥手跟他们分开。

　　果然还是有些晚了，街上的热闹开始渐渐褪去，不少商铺已经关了门，厚重的门板代替现代化城市里随处可见的卷帘门，无声拒绝迟来的游客。

　　倒也还有热闹的店，比如开在古城里的酒吧，不过栾秋对此没什么兴趣。

　　她加快脚步穿梭在街和街之间想尽快找点什么吃的，饥饿感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她发现这里入夜后竟然比东北还要凉，不，已经不能称之为凉了。

　　“真冷啊。”身边也会有零星步履匆匆的人，他们一样加紧脚步，三两人作伴，互相抱怨当下的气温。

　　“是啊，白天还好好的，温差也太大了。”路人裹紧外套耸着肩试图把身体上可以收回衣服里的部分都收进衣服里。

　　栾秋她怕冷，所以也不想再逛了，有了干脆去住处附近的超市里随便买点什么吃的对付一下的想法。

　　想法一出现，她马上转身准备回住处。

　　就这么一回身，她看见在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巷口，一个白色的身影在她回身的同时“唰”一下闪进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