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书同听雨声眠》宋枕书

6、胤禛（一）

　　我记得阿眠最喜欢叫我的名字。

　　她总是习惯把头靠在我的肩上，双眼半合，似睡似醒如一只慵懒的猫，然后一声声地叫，胤禛，胤禛。声音清婉得好像能让所有喧嚣都停止下来。

　　我的目光落在与她相握的手上，那是我们最相爱的时候。

　　然而这样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她醒来以后，再没有这样叫过我。

　　“给王爷请安！”

　　我到她的住处去，她领着下人在门口迎候，很有礼数地向我请安，然后退在一边，安静地等我示下。

　　这样的她让我觉得很陌生。

　　我的阿眠不是这样的。她总能准确辨认出我走路的声音，却从来不到门口迎接我，依旧做着自己的事，等我进了屋，她才笑嘻嘻地靠过来，小声又温柔地叫我：“胤禛。”她的屋里燃着一炉沉香屑，青烟缓缓飘散过后，她带笑的容颜就氤氲在了一片朦胧之中，美得不可捉摸。我因此迷上了沉香屑的味道。

　　和阿眠在一起的时候很快乐，可以无所顾忌，一路高歌，仿佛能一直唱到生命的尽头。但枕书不是。她拘谨而知礼，在我面前总是一副谦卑的姿态。

　　枕书，我从来没有这样叫过她。每次我抱着她睡，会在她耳边呢喃，阿眠，阿眠。这个被遗忘多时的名字，只有在寂静的深夜我才敢重新提起。一切好像都和从前没有分别，她躺在我怀里，淡淡的月光洒进来，正好落在她熟睡的脸上，显出孩子一样的甜美。那一刻，我真的希望时间能就此停顿，希望她永远不要醒来，因为醒来之后，阿眠又将变回枕书，对我恭谨有礼，令我几欲窒息。

　　枕书。

　　这个名字如同白纸上的一滴朱砂，突兀地刺痛了我的眼睛。它随时随地提醒着我，一切不过是场巨大的骗局。而我正是这场骗局的始作俑者。

　　事实上，从我秘密派人除掉穆之开始，欺骗就已经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

　　当他选择离开我，也就选择站到了我的对立面。他知道的实在太多了，所以他一定得死——除了死，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他保持绝对的沉默！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任何一个意料之外的动作，都可能为我多年的经营带来灭顶之灾，所以我绝对不能允许有任何威胁存在，哪怕……哪怕那个人是穆之，也是绝对不能允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