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燥热的夜晚》雪天捡柴火

4、成为室友

　　一中是新建的校区，占地面积很大，整体学校的设计也是恢弘大气。从校门口一眼望过去就能看见一座巨大的雕塑，在雕塑的后面是一条宽敞的大马路，可供教职工家属小轿车直接通行，马路几米之外都是教学楼，教学楼处有许多的绿化带，绿化带向外延伸出了供学生行走休息的小径，小径两旁参差错落地栽种了很多的梧桐树。

　　夏天天气炎热，学生们上完体育课都会躲在梧桐树下成荫，梧桐树下的学生和树上的蝉鸣是整个夏季最热烈的证明。

　　傍晚时分太阳已经落在山的后面，天边飘着的云朵像一条漂亮的彩带，天气虽然依旧炎热，但傍晚从山间吹来的风带动梧桐树叶哗哗作响让人心情大好。

　　刚下晚自习，苏语穿过林荫密布的小道回了寝室，今天下午上了体育课出了一身的汗，想着赶紧回去冲洗一番。

　　苏语推开寝室的门，放下书包拿起睡衣就去了厕所。

　　苏语顺手脱掉了衣服打开水龙头，温热的雨水落在身上让人全身心的放松了下来。苏语想起来自己刚进寝室的时候顺便扫了一眼靠近门口的另一个床铺，那人明显还没回来过，他的东西仍旧原封不动地摆放着。

　　他住进来已经三天了，但是到现在为止都没见过他室友。他猜测那个室友应当很少来学校住，平常应该都回家，只是在学校留了个位置。

　　他本来还担心自己与新室友处不惯，现在反倒不用担心了，他正暗自嘀咕时就听到厕所的门把“咔擦”的一声。

　　门被打开了

　　周逸今天没上晚托，等家里剩下的事情处理好了才回的学校，他并不想在家里睡。他之前一直在处理他父母的事情，那几天就没住在学校。刚进门时看到多出来的一张床还错愕了一下，但很快就想起来好像傅老师和他提过一嘴说苏语和他一个寝室。

　　周逸随手开了灯扫了一圈没见到人，以为他是出去了便也没太放上心上，他脱掉了上衣从阳台拿了条自己的毛巾就推开了厕所的门。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浑身涂满泡沫的裸体。

　　两人四目相对。

　　“啊——”

　　苏语一把夺过握在周逸手上的门把手，门砰的一下被苏语关上了。周逸一下愣神没注意往后退，鼻子直接撞在了门上。

　　“我靠”周逸吃痛的捂住鼻子，下意识的扶了一把阳台上的栏杆。

　　还好脑子躲得快，不然就这一下得摔成脑震荡。

　　苏语没有洗澡关门的习惯，因为之前一直是和母亲住，一般卫生间关着门就知道里面有人。他也没想到自己在涂沐浴露时厕所的门就这样毫无预兆的被人从外面打开了。尤其是，当对面还站着的是周逸，而且更糟糕的是，他带门的时候，好像撞到了他的脸。

　　苏语的心脏猛地跳了起来，背靠着门，连冲泡沫都紧张地忘了。

　　周逸坐在自己床上手肘撑着膝盖，手里还拿着那条毛巾。周逸脑子有点宕机，只是眼前总是浮现刚才浴室里情形。

　　苏语的身材纤细单薄，两条修长笔直的腿，那处微微耷拉着，身上抹了泡沫还来不及冲洗，整个身体被笼罩在水汽中看不大清，门刚被打开时他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半小时后，苏语终于磨磨蹭蹭从厕所出来了，他看见周逸低着头，鼻子里塞着纸，应该是流鼻血了。

　　周逸听见动静抬起了头，脸色出奇的难看，苏语冷汗涔涔。

　　他其实早就洗好了，但是不知道出门之后要怎么和人家道歉，想了半天的词看到周逸脸色的一瞬间就宕机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有人。”

　　苏语手里拿着自己的脏衣服，头发还没干在往下滴水，一脸歉意的看着周逸。

　　周逸没说什么话，只是眼神很快从他身上移开，面目表情的走进了卫生间。

　　苏语长叹了一口气，正愣神许久准备去吹头发时突然听到厕所传来一声刻意压低后的沉重喘息。

　　那声喘息像是某种释放。

　　男生都清楚这种喘息意味着什么。

　　苏语脑子嗡地一下，这家伙在里面干嘛？

　　他余光往厕所方向瞥了一眼，然后红着脸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走开了。

　　周逸出来后，苏语还红着脸在那吹头发，听到身后的开门声后后背突然挺直，吹的更起劲了。

　　周逸把衣服扔在阳台上，毛巾擦着头顶边往里走。他的鼻子已经没什么事了，只是脸上似乎没有什么血色。

　　看见苏语背对着他闷头在那里吹头发，从他进去洗澡到出来这人就一直在吹。

　　“你是打算大半夜的给自己做个造型？”周逸路过苏语的身边

　　“哈？”苏语这才发现他的头发已经干的不能在干了，甚至都有点炸毛了。

　　“没”，苏语关掉了吹风机，看见周逸打开了正对着自己床的柜子，往里面翻着，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你在找什么？”

　　“找吃的”周逸翻了一会就放弃了，他没有屯零食的习惯，他的胃似乎又开始疼了，“你有吗？”

　　周逸今天下午没有吃饭，去外面打了个电话就坐在楼梯口抽烟，一直到现在都没怎么吃东西。

　　他下意识撑着墙壁，一手捂着肚子，脸色苍白，额间开始冒冷汗，嘴唇微张，连呼吸声都开始变得异常沉重。

　　所以刚刚在厕所周逸只是胃疼了一下？

　　想到这里苏语的脸又开始涨成猪肝色，自己思想怎么会这么龌龊。

　　“我……我有”苏语回过神赶忙从柜子里拿出了上次买的面包递了过去，又给他倒了杯热水。

　　苏语看着他把面包吃完脸色慢慢好了点

　　“你今天晚上没去吃饭？”

　　“嗯。”

　　“为什么不去吃饭？心情不好？”

　　“嗯”

　　苏语啧了一声摇着头，“矫情”。

　　周逸也是头一回被人说矫情，刚刚还想低头瞬间就蹙起了眉头。

　　“我说的没错啊，我就是不管天塌下来都要吃饭的。”

　　“其实你小瞧了自己的承受能力，这世界上除了自己，其他的一切都将会随着时间流逝，他们离你或远或近，你都要自然的接受。”

　　“今天下午我妈给我打电话，说我爸拿到了我的抚养权，是她主动放弃了。”周逸看向窗外，他的话轻飘飘的。

　　阳台外面是高大的梧桐树，风一吹抖落了几片发黄的树叶。

　　苏语看着他的表情，觉得他不是不满意这个结果，只是在难过为什么母亲会放弃他。

　　“有时候，放弃并不是代表不爱了。”

　　苏语轻声叹了口气，“我爸在我出生之后就去世了，我不知道父爱是什么样的，我也不知道我的爸爸爱不爱我，但我妈说，你出生那天，他抱着我在病房里傻乐了好久。”

　　“他那时候已经是癌症晚期了，以前都是靠药物吊着半条命，但是就是看到我的那一瞬间，他突然就不想治了。”

　　“后来，他强撑了很久，在听见我学会叫爸爸后，就放弃了治疗，但是，我想他应该是爱我的。”

　　周逸愣了一下，他还不曾想这个看起来天真憨厚的傻呆子竟然......

　　他一直觉得苏语的性子更像是温室里的花朵，温柔细腻，天真憨傻，那种一看就是被家人呵护的很好，不谙世事。

　　苏语仰着头笑盈盈地望向他，他的眼睛清澈干净，脸上还有未褪去的婴儿肥，身体微微向前倾，周逸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他头顶上的那两撮呆毛，这颗小脑袋还在不断地向前探身，呆毛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周逸刚才还在绞尽脑子想自己还从没有安慰过人，手足无措之际看着眼前的人心情莫名其妙地轻松起来。
　　苏语看着周逸无奈叹了口气，虽然依旧低着头，但嘴角微微上扬，盯着自己的眼神无奈又无措。

　　他知道自己把这个人哄好了。

　　外面风一吹梧桐树叶便随沙沙作响，天色已经暗沉，路灯下人影渐渐稀少，天气开始转凉了。
　　一中是本市重点，学校的学习生活是紧张而有序的，苏语发现这里的学生大多很自律，他们争分夺秒地学习，不同于之前的学校，这里的学习氛围更为浓重。苏语今天早上被尿憋醒起床去上厕所路过阳台的时候就看见有好几个学生在操场上坐着看书。

　　而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让苏语最头疼的是中午吃饭的时候。

　　学校的食堂在教学楼的最后面，学生们下完课都会从教学楼下的那条大马路走过去，但因为教学楼和食堂离得比较远，学生又都是准时下课，所以苏语发现，每到中午十二点他下课去食堂吃饭的时候，自己慢悠悠的步调总会被淹没在百米冲刺的人群里，他已经连续两天吃的白菜萝卜。等他到食堂跟在队伍的末尾打饭的时候，食堂已经没剩多少可供选择的菜式。

　　苏语决定今天要一雪前耻！

　　中午的太阳总是最毒辣的，刺眼的光线透过教室的玻璃照在桌面上，落在了傅老师提着粉笔的食指上。傅老师的食指上有一道浅浅的伤痕，乍一看本不引人注意，但此刻外面的光线正好落在了那道伤痕处。

　　傅老师刚写完最后一个板书外面就响了铃，他便也没继续讲下去收拾东西便下了课。

　　周逸刚准备起身就感觉旁边有一道亮眼的白色从后门蹿出去了，再回过神来旁边的位置已经空了。李纪刚转过身就看见这一幕不禁感叹道，“我靠，他莫不是饿疯了。”随后一个撑跳就追了出去。

　　周逸慢悠悠地晃在他们后面，结果到食堂才发现那里已经人满为患，有几个班上体育课提前下了课，所以他们就排在了队伍的后面，周逸一眼便看见了队伍末端的正在低头看手机的苏语走了过去。

　　他个子比苏语高，站在苏语的身后往前倾了些身子说道：“个子不高，吃饭跑得挺快啊。”

　　苏语刚在低头发消息没注意到身后的人，结果一转身脸就擦到了身后人的鼻子，周逸的呼吸一起一伏喷薄在苏语的嘴唇上，两人相间只有几厘米，眼睛里倒映着对方近在咫尺的脸。

　　苏语看清身后人的脸后背部一僵，脸蹭的一下就红了，愣在原地。

　　食堂人声嘈杂还夹杂着盘子碰撞的声音，但此刻苏语的耳朵里却异常的寂静。他屏住了呼吸，就连彼此心脏跳动的声音都听的一清二楚。

　　周围似乎有人在讲话“卧槽，卧槽，那是周逸吗？”

　　“他前面那个男生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

　　“好像是他们班新转来的”

　　“他们关系这么好？”

　　周逸听到了面前几个人的对话，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靠对方实在太近了，连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装作若无其事一般咳嗽了几声，殊不知自己耳后根已经红了一片。

　　“我刚刚还给李纪发消息问你们在不在这里吃饭。”过了许久苏语才低声说道，“你手不方便，我可以帮你打饭。”

　　“你怎么不直接给我发？”

　　“我，我加你，你没同意。”苏语的声音似乎更低了些，居然还带着一丝丝的委屈。

　　周逸愣了一下，回想了这几天为了处理他爸妈的事他好像的确没太注意微信里的消息，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果然有一个新联系人，还有一条验证信息：高二（十三班）苏语。

　　周逸点了同意，然后垂眼看到了站在他前面的苏语正探出头数站在他前面的人数，昨天晚上那几根被他吹乱的呆毛此时像是耷拉了脑袋垂在两边，加上苏语这瘦弱的身板活像一颗豆芽。

　　周逸毫不犹豫地就给刚刚加上的这位新朋友取了一个外号“小豆芽”

　　他给这颗小豆芽发去了一条信息。

　　周逸：我手不方便，麻烦给我打个饭。

　　小豆芽：你要吃什么？

　　周逸：豆芽。

　　小豆芽：好

　　苏语刚发完消息随后就听见身后站着的人笑出了声，苏语一脸问号的回头，就在周逸装作若无其事的收起手机时他看到了对方给自己的备注“小豆芽”。苏语一脸无语，用质问的眼神望着身后的人，身后的人装作没看见一般开始专注地眺望起了远方。

　　李纪刚从厕所洗完手出来看见周逸苏语便跑了过来：“哎，我刚路过食堂那边今天有豆芽吃哎。”

　　苏语将质问的眼神从周逸身上扒下来转向李纪时已经变成了仇视的目光。

　　李纪刚跑过来就对上了苏语猎杀的目光，又转头看到了周逸强忍着笑意的嘴角，他一脸懵逼地看着这两人，我做错什么了？

　　他们几人很快吃完了饭，周逸吃的很少，苏语和李纪吃的很快，几人又去小卖部买了几个冰激凌才回了教室。

　　下午两节英语课，教室里倒下去一大片人，惊奇的是苏语旁边的这家伙居然没睡。

　　苏语本来还没发现他有什么异常，直到笔掉在地上自己俯身去捡起身的时候看到周逸惨白的脸色被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周逸一只手捂着腹部另一只手撑着桌子，虽然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额间却冒着细密的冷汗。

　　苏语看着他紧紧捂住自己的胃：“胃？胃不舒服吗？”

　　他下意识就想叫老师，刚抬起手就被周逸抓在了手里，“别，不用大惊小怪，老毛病了，不碍事。”

　　苏语的手被周逸紧紧攥住，他能感觉到周逸此刻应该很疼，因为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苏语没有把手抽回，周逸也没有松开。

　　两人就这样握了一会儿，周逸似乎好了一些，不再发抖了，才慢慢松开了抓着他的手。

　　周逸的胃病是小时候就留下的，他爸妈在他七八岁的时候感情其实还很好，他也能常常吃到自己妈妈亲手弄的饭，可是后来家里生意越做越大，母亲经常回来的很晚，自己常常一个人坐在家里写作业饿着肚子等她。

　　那时候就落下了病根，到初中的时候吃饭更加不规律，他爸妈几乎就已经到了见面就吵的地步。他自己又叛逆时常不愿回家在外面乱吃应付，也就导致这个胃成了一个老毛病。通常都是痛一阵就好了，之前也拿过一些药，不过没什么用，那些医生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叫他自己调养，周逸也就懒得管它了。

　　他看着苏语紧张的表情，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马上要归西了一般，还是忍不住多解释了一下：“初中的时候就留下的老毛病了，胃炎，应该是刚刚空腹吃了冰激凌导致的。”

　　苏语点了点头，还是不放心的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低头在抽屉里翻出了一颗糖。

　　周逸看着苏语塞在自己手里的糖皱起了眉头。

　　大白兔奶糖？

　　苏语催促道：“快吃点吧，先缓一缓，待会就不痛了。”

　　周逸看着手里的糖听着他说的话眉头蹙的更深了，他有种自己被当成小孩的错觉，但终究是剥开来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