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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带路 ...

  •   亓孟琏噩梦缠身,虚弱之下口干舌燥,他尝试数次仍是难以张口。
      蚀骨之感久久不退,他紧攥着手中之物。
      奇毒来势汹汹,亓孟琏初次毒发,即使服下了一粒解药仍是不见成效。
      意志昏沉之际他只觉胸口发闷。
      他感觉自己要死了。
      迟疑之际耳后突然传来一阵刺痛,猛吸一口气,神智才逐渐恢复清明。
      亓孟琏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在西沅的住所,这是个不大但也算不上小的宅子。
      芣苢在床边看着他,见他醒了虽说眼角还挂着点点泪珠但还是尽力挤出一个笑容。
      “兄长你终于醒了。”
      亓孟琏躺着,眼前之景糊作一团,他听到身旁之人好像在说什么便扭头望去。
      目光凝聚片刻才重新看清面前之人,刚欲开口,只听对方鼓鼓囊囊不知道又嘟囔了些什么。
      亓孟琏侧耳,疑惑。
      “你说什么?”
      但是刚一开口他就觉得咽喉好像被千针所扎,止不住咳嗽起来。
      芣苢连忙闭嘴,伸手去扶亓孟琏。
      亓孟琏被扶起来。
      他在同龄人中身量不算壮实,现下情景更显瘦弱。
      亓孟琏倚着芣苢,刚才咳嗽的后劲还未完全消去。
      芣苢忽然想到什么,赶忙开口:“兄长,我去给你拿水!”
      亓孟琏皱眉,攥着锦瓶的手松了松又覆上腹部,忍着恶心沙哑道:“不必,我喝不下。”
      少女别过脑袋不再看他,又道歉道:“对不起,若早知如此……我。”
      少女抿唇垂眸缓缓摇头,无法原谅自己。
      亓孟琏料到如此,安慰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早知道,没什么好哭的,我这不是还活着么。”
      不等对方再次开口,直接发问。
      “过了多久?”
      “大约一日。”
      “这么久?”
      他现下感觉好多了。
      芣苢还想说些什么。
      刚抬头,她目光定住,幽怨之气集结眼底。
      亓孟琏纳闷,顺其目光看过去,冷笑出声。
      “我就知道。”
      少年面无表情直起身来,他身量纤纤此时又衣着轻薄,早已没了当日入宫之时的锋芒。
      亓孟琏微敛眸中嫌恶之色,将门前之人招呼进来。
      又是那个侍者,从前两次给他传话害他倒大霉的侍者。
      这次想必也不会例外。
      亓孟琏已经被国君怀疑,他猜到君上会派人来,但没想到如此之快,只不过才一天的光景对方竟就已经按捺不住了。
      所以虽说料到但还是有点震惊,不知道这次他们又想搞什么鬼,亓孟琏默默坐着,手中锦瓶被攥得很紧。
      来人行礼随后开口道:“看来大人已经大好。”
      亓孟琏闻言差点吐出一口浊血,原来他如今情形竟像大好之人?
      他象征性的咳嗽两下以示抗议,虚弱开口违心道:“是。”

      那人离开已经快到黄昏。
      亓孟琏有些失力地靠着床边支撑帷帐的木柱。
      少年虽说有了些气色,但面中血色仍还未完全恢复,甚至有些无力蹙眉。
      他无言,看着不远处发呆,也不知道想着什么。
      方才那人言语一出芣苢气急之景历历在目。
      但此刻亓孟琏只觉头疼,便开口让人去休息好自己一人静一静来缕清其中事件经过。
      服毒之后西沅国君似乎还是不甚信他,想遣他去边疆做副将。
      然而戍边之将则是个轻狂之辈,常以军功自傲,最是瞧不起舞文弄墨之人。
      这是想借此打压他啊。
      亓孟琏抬手揉了揉眉心。
      让他喝了那杯毒药还不够么这是。
      没关系。
      既然想打压,那就让他打压好了。
      只要国师还在朝中,他也没什么好担忧的,反正就算最后结局如何,他也可保自己性命无虞。
      不过是奔波数地而已,有什么可畏,这不正是他儿时所盼望的那般么。
      亓孟琏如此想到,安慰着自己,但又觉出有些古怪。
      这难道……便是他从前日思夜想所期盼的日子?

      亓孟琏是中郢皇帝与一西沅女子的私生子,当日郢帝本想将那女子纳入后宫,可天命不从,无奈还未来得及性此举女子便不幸殒命,只留下刚出生的亓孟琏孤身于世。
      亓孟琏身份尴尬,相貌自幼便不同于旁人,一双淡蓝色的明眸于面中点缀,熠熠生辉之下让人无法忘怀。
      只一眼便可沉沦其中无法自拔,一副妥妥的沅人长相。
      后来郢沅宣战,大郢天子的孩子竟是同沅国之人结合所处实在与世人说不过去,于是亓孟琏的身份便始终没有被公开,由郢帝私下养着。
      郢国皇帝虽说有些软懦,但不乏情深重义,这些年来对亓孟琏处处关照可谓是十分疼爱。
      可以说小亓除了无法自由出入他亲赐的府邸与没有任何名分、不被世人知晓外,处处待遇用度都同正儿八经的皇子一般。
      就连平日里教他的先生也多为大郢之中有些名气的人,再不济也是皇上信得过的要臣。
      一如萧国公。
      所以亓孟琏自幼什么都不缺,不愁吃穿也无谓用度,于奢华方面更是无甚所求。
      可俗话说得好。
      人,越是得不到什么,便越想要什么。
      亓孟琏亦是如此。
      他自幼被拘于府邸之中,对红尘诸事百般向往,所以就特别想出门,也想游历天下、周游数地。
      可偏偏他就像被种种铁石压迫,锁链封禁在他的头顶,紧密的网络让人有些呼吸不畅。
      他想大声呼救却总是无济于事,没有人能听得见他的呼救。
      而三年前,郢沅战事愈演愈烈,郢帝在密臣进谏之下可算是想起了亓孟琏……
      于是他便“自由”了。
      可这真的是所谓的自由么,亓孟琏有些头痛了。
      他靠着木柱的脑袋向下滑了一段,余毒仍流通在他的体内,妨碍亓孟琏思考。
      所以他索性不再去想,直接躺下,拾起被子想借这一层厚度将痛楚都屏于外界。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耐不住芣苢的软磨硬泡,本想一人前去就任的副将亓孟琏最终还是带上了她。
      到此处也有些时日了,概乎得益于萧国公的善治,这越是向外延伸的城池便越是趋于融合。
      亓孟琏自是领了军令状赴边上任,果不其然还是受到了主将的权势压制。
      对方甚至连面上功夫也不愿做,直接收去了亓孟琏本该有的兵权,勒令他退守城池。
      表面说要亓孟琏勤于军务,必要时出谋划策,实则早已一人掌权奔赴前线。
      亓孟琏说什么、议什么他都不感兴趣,也与他无关。
      见主将都如此,各下兵士便也无意服从亓孟琏。
      只是按照先前那样,于他们而言不过是多了个要养的富家公子而已,城中不时还多出些许抱怨。
      此时便是亓孟琏出面要改设城中巡防兵卫恐也没有人会听。
      只会怨诽他人之人又怎会一日三省。
      几日后,主将大人竟罕见的向亓孟琏传报。
      亓孟琏:这人又在耍什么花招……
      主将传令,大沅大捷,俘获中郢前线同其国都传递军情之人。
      是为枢密使。
      亓孟琏嗤笑,小声道:“这算哪门子大捷。”
      他捋着手中狐裘上顺滑的细毛,又道:“主将大人怕是想赢想疯了。”
      之后头也不回地对着身旁近婢说:“去告诉你家苢姑娘,这个归我了。”
      小奴婢犹豫一瞬,看向就坐在一旁的芣苢,眼神带着求助。
      芣苢无语,沉默片刻挥手让那人退下。
      来传令的人见亓孟琏如此怠慢还出言不逊,怒火中烧,而后冷哼一声,有些得意道:“大人先别如此不放在心上。”
      他抱臂,无半点敬畏之态。
      “属下可还听闻,大人可能还认识此人。”
      亓孟琏闻言挑眉,终于肯抬起头,一抬头便对上对方嚣张的目光。
      “那郢国枢密使说,他押送过大人。”
      枢密使?
      亓孟琏瞳孔一缩,有些震惊。
      对方口不停言。“大将军现已将他押入大牢。”
      亓孟琏抓着狐毛的手陡然一沉。
      “我们将军善解人意。”
      是他。
      亓孟琏将狐裘一把抓起放回桌上。神情怪异。
      他就是国公大人的……
      “听说您与此人有过过节,特命属下前来过问。”
      亓孟琏放好狐裘后依旧维持原状,思索着。
      无论如何,不管是不是,他一定要去亲自确认。
      “大人可想……”
      不等他说完,亓孟琏猛然抬首,扯出一抹浅笑。坚定道:“带路。”

  • 作者有话要说:
    我老大在跟你讲话,赶紧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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