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末渔歌》bttw

4、沉默，交易所，消逝

　　女神啊，我在心里发出悲鸣，你怎么从来不向我们透露你在海中仍然有子民存活？不……真正要思考的是，他记得那群岛上人经常出海航行，与其他岛屿进行贸易，但是他们可从来没说过这种事情！

　　我想到一种可能性，一种有点可怕起来的可能性。

　　……他们或许知道。

　　现在的大海，最大的生物也就手掌那么大，还是趴在岩石上一点也不动弹的藤壶，海里有人鱼这件事情，那群家伙为什么不公布出来呢？要喝淡水就要取海水来蒸馏，要吃饭就得从岩石上敲下藤壶，这样的距离足够人鱼与我们接触，这明明很危险，连海面上飘过一片云都要警惕万分的他们，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我们呢？

　　我觉得不能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原因没有其他，我觉得这件事不对，而且我说出来绝对会惹祸上身。

　　比起面临来自我的同类那一方的直接威胁，还是面对暂时不会杀死我的人鱼好一点，我可不敢拿自己的生命试探岛上人的态度，毕竟，他们从来没有把我当成同类。

　　……看看那家伙的眼神吧。

　　交易所根本称不上上是“所”，只是一个破石头堆砌的小窝，里面住着吝啬鬼格里，灰色石头和周围排列开的矮矮的垃圾做成的栅栏是分隔岛上人和边缘人的界限，我们每天都能轻易看到不远的地方，石头做的房屋周围人们不被海水直接侵扰的恬静生活，也能看见山顶，那有钱人的聚居区——那是大部分边缘人所能想到的最宏大的梦想。

　　在实现这个梦想之前，我们得先把手里的东西转手给这个交易所。

　　我和叔叔踏进门框，把脚放在半旧办公桌上的货商便立刻皱起了鼻子，他装模作样的用手净化面前的空气，用嫌弃的眼神看着我们，扎克叔叔早已习惯，我却无法容忍……至少心里无法容忍，我的脸上没有明显的表情变化，只是将背上背着的货物丢在了一旁。

　　“小心点！破了我可不收，说了多少次了，你们的脑子是有病吗？听不进去人话吗？”

　　“知道了。”

　　我对此见怪不怪，毕竟这家伙我可惹不起，只要他一个不高兴，我就吃不到饭——毕竟这家伙可是唯一一个能和我们有贸易往来的家伙。

　　我们不能和岛上人有直接联系，除非购买贵的离谱的居住证，那玩意儿的价格简直不要太恐怖，虽然也不是没有可能，总有那些家伙，玩了命的赚钱，然后将自己硬生生挤进了那个圈子里。

　　那应该是我们的终极目标，所有人都这样觉得，我父亲，扎克叔叔，米勒姆阿姨，他们都真诚的希望自己能获得去往岛内的资格。

　　可是我不这样认为。

　　看看那家伙的态度吧，那个货商，如果这种行为不在他们的群体里是正常的，他怎么会这样轻易地对我们恶言相向呢？这家伙是个胆小鬼，光看眼神我就知道，胆小的家伙总喜欢耀武扬威虚张声势，可是我对他没什么办法，我只能老老实实，恭恭敬敬的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用自己身上的衣服擦去上面的海水，一个一个递给他看。

　　我这次幸运的找到了一个收音机，那家伙很满意，小眼睛从眼皮的缝隙里给了我一个眼神，我想那是赞许，又带了些贬低的意味。

　　他知道我能力不错，可是从来不好好做事，这瘦的和骷髅一样的家伙又怎么可能赞美我呢？于是故意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试图让我认为自己很糟糕。

　　怎么可能。

　　扎克叔叔有些嫉妒，懊恼的嘟囔了几句，我知道他这次生意不好，因为那片区域已经被搜刮的差不多了。

　　食物能卖出高价，因为有的食物的保质期长的不可思议，这种失落的珍馐卖给有钱人能得到大价钱——反正基本上和我们没什么关系，我们找来能买半个收音机的一大罐蜂蜜，最后得到的钱也顶多能从这混蛋手里买一把椅子，不过这对于我来说足够了——我只需要一把椅子。

　　我并不想拼了命的工作，去换取一个反正也希望渺茫的未来，说真的，我在我能预料到结局的人生里活着已经很累了，我既不想拥有家庭，也不想怀揣着成为岛民之首受万人敬仰的完全不可能达成的梦想日夜劳作，我只想勉强度日，某天就这么死在家里，就这样完事了。

　　我没有梦想，也没有对于未来的期盼，因为我和这岛上所有人一样，心里都微妙的知道，我们的日子不多了。

　　几十年，几百年？无论能维持多少年，我们都只是在苟活而已，生育率奇低无比，即使生下来孩子也未必能养活到成年，我们的人口在逐渐的减少，许多岛屿已经没有几个人驻扎了——更何况我们根本没有足够的资源支撑我们活下来，这种情况下，我认清了现实，我不再做期盼。

　　甚至我隐隐约约的觉得，如果被那个海妖少女所杀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在猎猎海风中打了个哆嗦……我什么时候到了这种地步？连生死都几乎毫不顾忌的程度？

　　我手里握着从格里那布满皱纹的手里抓过来的果核，那是岛上的植物长出来的果实做成的货币，够我一周的各种物资储备和食物。

　　我找了个借口和叔叔分别，我想扎克这个时候也不太想和我一起走，我分给他一些所得的行为让他很感激，却也觉得有些不甘，我在他旁边走也只会让他更加不知道如何与我交谈，于是我贴心的离开了。

　　主要是为了完成我的约定。

　　我在四周行走，搜寻，我在思考她所说的话的意思。

　　海水变成橙色……是受阳光影响吧？傍晚的海水被阳光染成了金橙色，那么应该就是过一会儿了。

　　我看着已经逐渐西沉的太阳一点点落下，天空逐渐昏暗下来，围绕着太阳，一圈一圈的被晕染成橙色，连海也是如此，周围的一切失去了光的庇佑，变得黑乎乎的，无论是建筑还是渔船，这个世界好像就在几分钟的时间变得就剩下两种颜色。

　　那么就剩下石头……

　　我转过身，甚至没怎么来回扫视就看见了背后的石头，海岸上矗立着石碑，上面记载着未知的古代文字。

　　我认识古代的文字。

　　“世界█高点█████，海拔████”

　　“世界████████，海██████”

　　“山升起来了，地面裂开了，水沸腾了，那么多生物消失了，我们都要消失了。”

　　“我们应该走的，应该离去的，可是我们没有。”

　　也许只有我一个人认识这上面的字，但是每一个人都清楚，这碑文所说的是什么事件。

　　我们都知道，我们为何留在这里，为何承受着逐渐逼近的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