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家长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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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一周不到，学校就挑了个晚上开家长会。
家长会的前一天下午，副校长陈凤趁着自习课把老师们叫到报告厅开会。
她虽然是副校长，但是实际上是个摆设。前两年靠着关系走上的这个位置，对于管理、教学、用人等各方面都只会纸上谈兵。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每天早上站在校门口对着学生们指指点点，遇到个别看不顺眼的还要拽出来训斥一通。
这些事儿很多老师们心里都清楚，但奈何人家位置高，背后还硬，顶撞了自己还会被打压。之前就出过一件事儿，不过学校高层处理干净了，别人也都不大清楚，只知道那位老师现在还在学校里任教。
报告厅里，陈凤西装革履，她坐在最中心的位置，旁边的是各年级领导，彭文彦坐在最边上。
她有些微胖，手指上戴的翡翠扳指勒的周边通红，即使这样，也从不见她摘下过，只是时不时地转动。
空调温度调的低，钟音披上了特意带的薄外套。座位是按照年级和班级排的，她现在旁边坐的就是莫尹，另外一边是六班的班主任，一位快退休的男老师。
“莫姐，你不冷么？”钟音拍拍莫尹的手，问。
莫尹看着台上，意味不明地说：“冷有什么办法？这空调我们可调不了呐，只能像你一样加衣服了。我看她倒是挺热的，气势足人就热啊。”说完，她也从包里抽了条披肩出来披上了。
人都到齐了，陈凤却还不开口。她不说话，旁的人也没的说。等到台下窸窸窣窣的声音完全停下，她才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水，开口就先是一顿阴阳怪气：“在座的各位都是当主任、班主任的人，都是担着教导学生重任的人，怎么还像我们学校的学生一般，在会前都不知道保持安静呢？”
莫尹和彭文雁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轻微地摇了一下头，沉默不语。
“这明天就是家长会了，可是据我所知还有班主任连明晚的课件都没有备好。”她说这句话时，眼睛盯着台下的钟音看，“有这样拖拉的习惯怎么教得好学生呢？”
钟音迎了一下她的目光，抬了手戴上了耳机，随即就低头看着手机里正在播放的电视剧了。
陈凤看到她这幅样子不禁有些得意，心里想着：还不是败给了我，现在连跟我对视都不敢。
想到这，她的语调轻快了不少，继而说到其他问题。
听到后面莫尹托着下巴快要睡着了，心里无语又无奈：一节课四十分钟，讲了些什么玩意儿……
她偏头一看才发现这位钟老师已经看了两集电视剧了。“小钟啊，你这看哑剧呢。”不无聊吗？
钟音耳里塞着耳机，压根没听见旁边的莫尹说话。直到被拍了下手臂才反应过来。
“啊？结束了？”
莫尹看她这幅样子就知道这人一点没听，“没有，还叨着呢。你这看哑剧也看那么专注？”
钟音不解其意，问：“哑剧？这不是哑剧啊，我戴着耳机呢。”
“……”
唉，人老了，忘了你们年轻人爱用耳机这回事了。
“莫老师你要不要一起？”钟音递过来一个耳机，邀请道。
莫尹摆摆手，又靠回软椅背上，“不用了，老年人用不惯这玩意儿。”
“您又不老，我听我们班的人说您……”钟音话还没说完，就被莫尹轻拍了一下手背。她顺着视线看过去发现陈凤一直盯着她们这边。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到她语气一转：“有些人啊，都是班主任了还像学生一般，我在上面讲话还和旁边人在下面吵吵闹闹。”
钟音像是没听见，把没说完的话说完：“说您风韵犹存啊。”
隔日。
夏杪时的日落，天空像是浸泡在西柚味的汽水里。
教师办公室里的人走的差不多了，钟音坐在办公桌前翻着学生档案，旁边还放着一碗麻辣烫和柠檬水。她其实不太能吃辣，但又馋，这麻辣烫才吃了一半柠檬水已经被她霍霍空了。
“报告。”冷淡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钟音正在下单新的一杯饮料，闻声说了一句：“进。”
看到墨祁司进来，她一手输入备注另一只手把面前的学生档案推到他面前，“你开学没填完？”
“没东西填。”
“嗯？”钟音点了下单，抬头看向他，“家庭住址、父母双方的相关信息都没东西填？”
“嗯。”
“……”钟音起身将空瓶扔到门口旁的垃圾桶，“别光嗯啊，说来听听。”
墨祁司沉默地观察着钟音，在这几秒的时间里钟音大大方方地迎着他的目光，在这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里看出了点儿意味。
“怎么，不信任我？”她手撑在办公桌面，面对着面前这位比他高了快一个头的男生，微笑着问。
听了这话，隔了几秒，他避了这个问题，直接道：“父母离婚，判给了父亲，但是他在里面。”
钟音沉思几秒，问：“那你妈呢？”
“在国外，忙。”
“哦，那你自己来吧，看你也蛮独立的了。”
“啊？”
钟音从办公桌旁绕开，又坐回椅子，“嗯啊，你换身便服来就行了，反正班上也有很多他们的哥哥姐姐来的……老凤凰说的话没几句真，天天叨叨叨，别当真，这家长会没那么重要。”
“哦，行。那我走了。”说完墨祁司转身出门。
钟音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叫道：“诶！帮我拿个外卖！在南门！”
转眼就到了星期五。
下午课后服务是数学，杨云单手插着腰站在讲台上，另一只手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写画画。
杨老师不过三十岁上下，脾气倒是很大。为此，学生们私下里叫她“杨二嫂”，因为她“阎王点名”的时候那个姿势真的很像圆规，而且长的好看。
是西施但不卖豆腐，还是教数学的。
蝉在窗外鸣鸣，叫的人昏昏欲睡。可是高二七班没人敢睡。“杨二嫂”可不管你数学成绩好不好，抓到睡觉开小差全一顿批。
“嗡嗡～”手机在褚衡冉抽屉里振了起来。
褚衡冉在心里骂了一句：我草？！谁啊这时候搞我？！
他不动声色地把手伸进抽屉把手机关机。
然而某个定律曾经表明，人在倒霉的时候，是真的很倒霉。
“褚衡冉！手在抽屉干嘛呢？”杨云站在讲台上“啪”的一声把三角板拍在桌面上。
“……草。”褚衡冉咬紧后槽牙低骂了一句，无奈站起，接着字正腔圆地开始编：“刚刚有人给我打电话，我为了不破坏您的课堂纪律刚刚把手伸进去关机。”
杨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冷笑道：“学校不允许带手机。”
“……”明明是老凤凰不让带，校规都没写这么一条，老彭也没说……
“你上来写这道题，我看你有没有听课。写出来我就再考虑收不收。”
褚衡冉快速地瞟了两眼黑板上的题目，心下过了一遍格式流程，然后就带了一张刚刚随手算出答案的草稿纸上去了。
“好～”就这？
褚衡冉没注意到，就在他刚刚盯着黑板心算的时候，同桌的眼神就时不时地在他身上停留。待看到他一脸淡定地上去解题时才将目光放回自己的草稿本。
褚衡冉跳着步骤写，三两行就搞定，只不过全班没几个人看得懂。
“怎么样～看得懂吗学霸作者？”他回到位置上，抱着手臂欣赏自己的答案。
杨云还在他答案旁边画着辅助图，趁着老师背过身班上不少听不懂的人已经趴下身去准备睡了。
“我还有一种更简略的。”
下一秒褚衡冉桌面上被推过来一本草稿本，他来了精神，立马坐直，看起上面的解题思路。
因为是草稿，纸上的字略显潦草，但依然带着凌厉的笔锋。
等到杨云终于证明黑板上的方法是对的同时，褚衡冉也在墨祁司的解释下看到了他的方法。
“……怎么说呢，你这……歪门邪道。”褚衡冉咬牙不肯承认。
“想通了是不是更简略？”墨祁司转着笔，问。
褚衡冉带着些怨气把本子推回去，敷衍道：“啊是是是。”
杨云也带着点怨气说：“行，手机我不收了，你去倒四楼办公室的垃圾吧，一周。”
褚衡冉：“……哦。”您可真是太好了。
放了学，褚衡冉正上楼收拾垃圾，兜里的手机就又震动起来。
他一边接电话一边庆幸：幸好现在办公室没有老师。
“喂？”
“儿啊，为母今晚就不去了哈，你自己加油。”
手机里传来夏晚喻的声音，褚衡冉愣了愣，问：“又怎么了？”
“唉，我都懒得喷，那主任临时通知说今晚要培训，还说不来就要扣钱，我能怎么办。”夏晚喻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无奈，“不过我问过钟老师了，她说可以自己去，就是别穿校服。你待会回家换个衣服去，我晚饭已经做好了，你回去热热就行。”
“ber……还能这样？？？”
“我也没想到啊，话说你这个新班主任真是个人才。行了啊，就先这样，妈妈要出门了。”
褚衡冉还想说点什么，但是电话已经从那头挂断了。
他看着袋里的一片狼藉，轻叹了口气，把外套袖子撸了上去，绑起垃圾袋出了办公室。
晚上七点，家长们陆陆续续进入学校。校门口车水马龙，堵得比往常更加厉害。
褚衡冉骑着电动车来到校门口——外二十米的地方锁了车。根本找不到停车位！
他跟着人流挤上了二楼，来到班外的走廊上才摘了口罩透气。
“我草，每次这种时候就能闻到一股过于清晰的人味。”
楼道内味道太重，人太多又冲不上来，几分钟里他都不敢怎么换气。此时憋的脸都红了，趴在栏杆上喘气。
旁边忽然靠过来一个人，褚衡冉刚想转身换个地方呼吸，但是发现这人身上那股淡淡的柑橘味怪好闻的，就又打消了移步的念头。静静地趴在栏杆上轻轻地嗅着，背部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
“好闻么？”墨祁司问。
听到这个声音褚衡冉一激灵，轻咳一声，说：“什么好闻吗？”
“那你在这嗅什么呢？还越来越近。”
嗯？我、我有吗？没有吧……
“你这……柑橘味的沐浴露？”褚衡冉转移话题。
墨祁司轻笑一声，调侃：“鼻子挺灵，上个楼梯你也是遭罪了。”
“可不是。”褚衡冉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看向他问：“话说你怎么在这？”
“你为什么在这我就为什么在这。”
“……”
唉，都是自力更生的人啊。
八点，钟音来到教室，环视了一圈教室，视线在褚衡冉一桌多停留了一会儿。
班里还是有很多哥哥姐姐来的，何况两个男孩子长的又高模样又好，所以他们俩如果穿个便服坐在班里也不突兀。
可是没有如果，这俩人穿着校服，还穿的整套！你们俩是下午回去洗澡不舍得换便服吗？！我不是说了别穿校服吗？！就这么光明正大地穿个校服坐在这里是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你们吗？！叛逆心怎么这么重！
钟音一边在内心疯狂问候他们两个，一边担心被陈凤看到。
最后她还是在会前把教室前后门关上了，顺带掩上了窗帘。
“各位家长们好，”钟音站在讲台上说，她一字一句地说，还故意咬重“家长”两字。“我是高二七班的班主任钟音，在开学的时候各位就已经知道我们班的基本情况了，这里就不再多作介绍。待会儿我们陈副校长要发表讲话，请各位耐心等待。”
褚衡冉听到这话就从书架里拿出画画本，拿起铅笔开始画画。
墨祁司：“不听了？”
“嗯，”褚衡冉顺带吐槽：“老凤凰的话没什么可听的。信我，听她说话基本上纯属浪费时间。”
听他这么说，再加上转学前楚星念的日夜吐槽，墨祁司倒是真信了。于是他从抽屉里抽出一套做了一半竞赛卷继续写。
褚衡冉好奇凑过来看了一眼，人傻了。
“不是？刚开学你就写竞赛题了？”临时抱佛脚型选手的他表示十分不理解。
“无聊。”
“……”谁家无聊拿学习打发时间的？？？
没过多久，广播里就传来陈凤的声音。
“喂喂？咳，各位家长们晚上好，我是雅乐中学的副校长陈凤，今晚很荣幸在这里同家长们讲话。”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会儿，略显尴尬的是广播里翻页的声音过于明显，有的家长对此皱了眉。
“首先就是上一次的开学考，考得好的同学继续保持，不骄不躁；考得差的同学呢，就得加把劲了对不对？都高中了，时间不多了……”
她讲起话来与彭文彦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彭文彦说话时的语气都是像个老妈子一样充满关切的，而她的……总是让人联想到一个成语——阴阳怪气，听着不舒服。
墨祁司听了几分钟，便觉得楚星念之前的吐槽还是轻了。
不过他们俩之间其实也算不上很熟。
这些话也只是在他要转学进来前几天楚星念才开始说的，虽然絮絮叨叨地也讲了很多。
想到这，他忽然记起好像之前楚星念跟他提到过褚衡冉的名字。当时好像是说这人打架很厉害，长的很帅什么的……讲那么多，谁他妈记得住。
不知过了多久，只待到余晖散尽，蝉鸣微弱，陈凤才终于结束了她的演讲。
钟音开口讲话的时候墨祁司敲了敲褚衡冉的桌子提醒还在画画的褚衡冉。
“嗯，我大概总结一下，虽然没啥总结的。”她停顿一会儿，最后憋出两句：“高二是个参加竞赛的好时候，今年的竞赛希望家长们多鼓励孩子们多加参与。当然了，竞赛对于想走保送的同学而言是什么地位就不用多说了。”
“其次呢……”她的视线落到最后一排的角落，一字一句地说：“就是纪律问题了，最近宿舍抓纪律很严。”
褚衡冉在台下注意到钟音的眼神，感到奇怪，手肘碰了下同桌，问：“她看我们干什么？你犯啥事儿了？”
“嗯。”
“嗯？”
“开学那天晚上被阿姨抓了。”
“你们干嘛？”
“有几个人讲话，话说你们学校连晚上看书都不行？”墨祁司停了笔问。
褚衡冉重点歪了，问：“你们学校？你这话怪怪的……你之前不是我们学校的？啧，好像也是，不然长成这样我见过肯定不会没印象。”
“嗯，我这学期刚转。”
“那你之前哪个学校的？”
“云城四中。”
“……你等等。”
说完褚衡冉从兜里摸出手机，在搜索引擎上输入：云城四中。屏幕上转了几圈，弹出了页面。
云城四中是云城的一所非示范性高中，升学率为10%。占地面积……
嗯？什么玩意儿？！百分之十？！
那他是怎么考到雅乐年一的？？？这种人怎么会去那种学校？
褚衡冉稍微平静下来，抬头看向他：“哦。那你怎么转到雅乐的？你怕不是用了什么手段。”
褚衡冉这么怀疑不是没有道理。毕竟雅乐中学是南院市最好的高中，一般人还真进不来。虽然墨祁司成绩好，但他既然是外地的，就没那么容易进来。
外地转来的，不仅需要成绩优异、品德兼优，还要有人举荐、证明。手续过程麻烦得很。
果然，墨祁司说：“嗯，找人帮了点忙。”
“谁啊，我们班的？”
“嗯，楚星念。”
“念哥啊，你们之前认识？”
“你先回答我前面的问题。”
墨祁司有些惊讶某些人的聊天能力了，越聊越远，这要是不扯回来待会儿估计就要聊到他和楚星念之间的故事了。
褚衡冉被提醒了一下，还回忆了几秒他说的前面的问题是什么，才回到说：“哦，是啊，其实如果你非要看也不是不行，你可以去蹲厕所。不过这么热的天建议还是算了，还是多睡会儿吧。”
“那么卷干什么……”
南苑市夏天很长，九月天只有晚上才会露出些秋天的意味。
志远楼白灯耀眼，晚风犹如飞蛾，被这光芒吸引。吹进教室，降了燥热。
钟音在座位间走动，遇到家长有问题俯身下来解释。等到快要放学，她才抽出身来到后排。
“两位家长，有什么问题吗？”
两人被她吓了一跳，褚衡冉拍着胸口说：“我去，我还以为是那老凤凰呢。”
钟音啧了一声，嘘道：“小声点儿。”
“哦哦。”褚衡冉比着手势点头。
她抬手看表，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往两人的脑袋各揉了一把，揉乱了他们的头发。
最后，她敲了一下墨祁司的头，说：“半夜三更的还卷呢，好好睡觉！听到没有！”
看到墨祁司无奈地点了头，才满意地走上讲台，宣布：“家长会到此结束，请各位家长有序散场。”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家长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