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求生指南》霓为衣兮风为马

4、第 4 章

　　“有人？”李道白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刚到这个世界，武力值一片白板，她还没做好跟人打交道的准备。

　　沢田纲吉摇了摇头：“火炎没有探测到生命波动。”顿了顿，又道，“但是……”超直感却提醒他，外面确实有人来了。

　　“kufufufu……有趣，居然能突破我的幻术？”六道骸语气兴奋，“异能力者，让我看看还有什么惊喜吧！”

　　连最强幻术师六道骸的幻术都能破解？李道白有点被吓到：“是敌人吗？”

　　纲吉仔细感受了一下：“不是，他没有恶意。而且这应该还是个孩子。”

　　“那刚才的声音？”
　　“是外面的垃圾山塌了一块。”
　　“……他还在外面吗？”
　　“好像受伤了，一直躺着不动。”

　　李道白有点儿担心。这种天气，脆弱的小孩子在外面躺一夜，就算不被冻死，也有可能被火并波及、遇到遇到贩卖人口的……死法太多了，她对擂钵街抱以最坏的揣测。

　　她毕竟是个医生，明知有人可能会死，还是个小孩子，她做不到放着不管。但在这个地方，一时的善意可能会给她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实话说，在确定自己要来到文野世界以后，李道白便在心里发下宏愿——绝对不当好人，因为好人太难做了。

　　君不见，同样拥有强大奇特的异能，杀人如麻的疯子涩泽龙彦备受追捧，道德底线远高于常人的绫辻行人却被囚禁，对强权卑微，对君子倨傲，可见这个国家的当权者是真的下贱。那么只要她没有道德，就绝不可能有人绑架她——无论如何，这一世她决定当个坏逼。

　　“……”

　　靠北！怎么办，可她真的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

　　突然，头顶落下了温暖的重量，是纲吉的手。像是察觉到她的忧虑，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棕眸中跃动着细碎温暖的光：“做你想做的事，我说过，我们都会帮你的。”

　　“……行吧。”李道白屈服了，“那就明天再做坏逼好了。”

　　李道白示意沢田纲吉先回指环中。虽然他的外表并不凶恶，但久居上位的气质是遮掩不住的，贸然显露于人前可能招致不必要的目光。

　　推开门，只见十几步开外，躺在废墟上的是个瘦小的少年。

　　瞧着不过十二三岁，露在外面的脖颈和手腕上缠满了绷带，发丝深棕微卷，五官俊秀中带着难以遮掩的病气，最惹人注目的却是那双暗沉无光的鸢色眼眸——仿佛蕴含着深不见底的冰冷黑暗，又好像是一片令人心惊胆战的空茫虚无，仅仅是被这双眼睛看着，仿佛都能嗅到死亡的味道。

　　“我|操……”李道白微不可闻地喃喃道，“我这是什么运气？”这个外形太具有标志性了——不如说，在看到绷带的一瞬间，李道白就认出这是谁了。怪不得六道骸的幻术失效了。

　　太宰治——异能力·人间失格——抹消一切特殊能力的珍惜的反异能力者。强如超越者，也不能使用任何超凡能力伤害到太宰治，只是没想到人间失格对火炎和幻术同样起效。

　　怎么回事？这里不是擂钵街吗？就算是巧遇，也是遇到中原中也的概率更大，怎么她人在家中坐，天上会掉下来一个太宰治？

　　看他现在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难不成这是他还没遇到森鸥外，漫无目的地在横滨流浪的时候？

　　这么说来，他在擂钵街出现也不足为奇，毕竟绝大部分无家可归的孤儿都聚集在这里。而且李道白记得，在与中原中也合作调查“荒霸吐”事件时，太宰治提过，他也曾经被邀请过加入“羊”——间接说明他在擂钵街混迹过一段时间。

　　绷带精、自杀狂魔、第一操心师、天生的黑手党……无论日后加诸在他身上的标签怎样骇人听闻，此刻也不过是个孱弱的孩子罢了。

　　李道白偷偷松了一口气。她自忖对太宰治还有点儿了解，喜怒无常、心狠手辣、恶趣味……可能都有，但绝不是一个恩将仇报之人。她先前的犹豫，怕的是遇到“羊”当中白濑那种货色，被沾上以后真是前途无亮。

　　摊开双手示意自己并无恶意，李道白走近后不怎么费力就将他抱了起来——好轻，比八九岁的小孩儿都重不了多少。

　　回到简陋的小屋内，本想将他安置在床上，忽然想到这个房间也是六道骸的有形幻觉。她这么一放，估计今晚只能睡地板了。

　　不得已，李道白只能在冰冷的地面盘腿而坐，让少年枕在了自己腿上，为他简单检查过一番。

　　太宰治全程睁着眼，默不作声地任她摆弄，像一只破破烂烂的黑猫玩偶。

　　并未发现什么伤口，再试探一下额头的温度，也没有发热的迹象。联想到莫名坍塌的垃圾山，李道白脱口而出：“你在那儿做什么？自杀吗？”

　　闻言，那双鸢色的漂亮眼珠死气沉沉地转动、对焦，凝聚在李道白脸上，半晌后才开口：“你认识我？不，我确定我没有见过你。”

　　从这座奇怪的房子里走出的人也非常奇怪——空荡荡的房间，没有任何个人物品，也没有食物，房间的主人却只穿着贴身衣物。

　　漆黑的发丝凌乱却柔顺，气色好得出奇，水红的双唇，一双清凌凌的凤眼中却总是笼罩着一层倦怠，明明是个大美人，浑身上下透露出浓浓的咸鱼气息；既没有辗转里世界的痕迹，也没有受过磨难，看上去是十七八岁的少女模样，直觉却告诉他并非如此。走路的姿态可以看出没有任何体术基础，手上有一层薄薄的茧子，不是枪茧……手术刀，是名医生？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擂钵街？

　　好矛盾的信息……这间屋子，这个人，全部都是谜团。

　　“有趣、有趣！”少年一改最初半死不活的模样，动作迅速地爬了起来，像是摸到了心爱玩具的小孩子，围着李道白绕了两圈，上上下下地打量她，“这位小姐，你真的非常有趣啊！”

　　语气甜蜜，太宰治的目光却冰冷而锐利，仿佛能穿过一切虚实迷障，照出人心中最不堪的秘密。而被他这么看的人都会先是恐惧、排斥，然后恼羞成怒……

　　李道白，李道白反倒有点儿受宠若惊：“有趣？我吗？”

　　“……”太宰治稚气地鼓了鼓脸颊，“什么嘛，这是什么反应？”他像个恶作剧没能成功的小孩子，说着不满的话，眼神却越来越亮。

　　按他以往的作风，应该利用自己的外貌优势以及这位小姐怜弱的善心，或者随便什么理由，先赖下来，悄悄挖出她身上的秘密——这很简单，他非常擅长这个。如果其中有可以利用之处最好，如果没有，就当作是个暂时的栖息地。等到她发觉自己的真面目或是他厌倦了这种游戏，再继续去下一个地方流浪。

　　但是李道白方才的反应却让他莫名憋了一口气——可能出自报复心，非要吓她一跳不可；也可能是敏锐到恐怖的潜意识领先他的理智一步察觉到了，即使他说出了实话，好像也不会被赶走。

　　“虽然我的外貌特征是很明显啦，但是小姐你是还没看到我的脸，只看到绷带的时候就认出我了吧——不，或者说你只知道我大致的特征，并不能确定我的长相。”
　　“而且小姐你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有问题啦——‘是在自杀吗？’普通人看到我这样的孩子倒在地上只会以为我是饥饿或者受伤吧？这说明你不但知道我大致的外貌特征，甚至连我的小爱好都一清二楚。被说‘有趣’以后感到……‘荣幸’？呼呼，这不是更奇怪了吗？”
　　“以往没有过交集，却又对我有相当程度的了解和莫明其妙的尊敬，简直像是——”太宰治拖长语调，黏黏糊糊地说，“简直像是追星族突然见到了‘明星’本人似的。”

　　李道白瞳孔骤然一缩。

　　太宰治立刻察觉到了，于是兴致越发高昂：“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呢……自从来到横滨，没做过任何惹人注目的事，这一点是能确认的，所以为什么会遇到小姐这么奇怪的人呢？”

　　“我|操……”李道白目瞪口呆，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于是用中文赞叹道，“这就是剧本组吗？恐怖如斯！”

　　太宰治没听懂，于是不满地叫道：“你这是作弊！”

　　“哈哈！”她爽了，虽然经历了一场智力上的碾压，但最后莫名扳回了一局，“终于遇到听不懂中文的人了！毕竟你现在才不到十四岁，要是连你也懂，作为世界上最难学的语言也太没有尊严了吧！”

　　不到十四岁——好奇怪的表述。常用的表达是“刚过十岁”“十几岁”“不满二十岁”，怎么会下意识说出“十四岁”这么具体的时间点？

　　太宰治冷不丁来了一句：“所以你是预知系异能力者？我十四岁那年会发生什么事？”

　　李道白，李道白叹服了！

　　人和人的区别有的时候比人和猪都大，这句话她今天深刻理解了。妄图在这种等级的智谋面前撒谎完全是在痴人说梦，她没打算挑战极限，但是又不能真的照实说。

　　不是所有人都拥有彭格列那样坚定的心性，在得知自己的世界在别人眼中只是薄薄一本书以后，依旧一哂置之。怀疑人生、愤世嫉俗、毁灭世界，怎么都不奇怪——更别提太宰治这样一个天生悲观，不信任一切人性的人了。

　　李道白思考了一下：“我拥有窥探平行世界的能力。”首领宰可以，白兰也可以，没道理她不可以，这么时髦的设定，拿来吧你。

　　“虽然我们确实没有见过，但是我早就认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