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钓上来了一条大鱼［人外］》火桑繁芜

2、去 钓 鱼

　　宁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慢慢走到被锁住的大门前，敲了两下，示意怪物帮她打开。

　　一条触手如鞭子般挥出，随着一声爆响，铁皮大门被抽成两截。宁涟的眼皮都跟着跳了跳。
　　这一下要是抽在她身上，她怕是就要无痛上天堂了。

　　宁涟推开大门，缓缓地走了出去，怪物慢慢地跟在她后面蛄蛹，在岸上它似乎移动不了多快，她暗暗将之记下，盘算着怎么离开。

　　很快，她便看到了自己逃离怪物的翅膀——自行车！不知道是谁落下的，很破，但啥也不缺，说不定能用！

　　宁涟不动声色地缓缓朝着自行车摸了过去，在大致确认过它的完整性后，她不由得大喜过望，飞速地登上了自行车，将自己的画本与怪物的哀鸣声一同抛在身后。
　　她一定要活下去！

　　……
　　宁涟衣服没干，在这深秋时节中几乎要板结成冰，现在她又冷又饿，浑身打着哆嗦。

　　上了大路看到路标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位置竟然已经到了埃特纳斯河的最下游，远离市区的海边。
　　这下可怎么回去……
　　那该死的怪物！

　　好在今天是个漂亮的大晴天，暖阳将她身上的水分慢慢蒸干，宁涟就这么一路骑到了最近的一个公交车站，用口袋里常备的零钱硬币上了车，这才终于放松了下来。

　　回到市区里，宁涟几经周折找到了自己昨天被怪物拖走的位置。

　　这一路耗费了她太多时间，现在的天边已然被染成橘色，夕阳的倒影落在埃特纳斯河中，随着涟漪而波动，一如既往地静谧与美好。然而宁涟深知那看似平静的河面下有着什么，现在她对那条河避如蛇蝎。

　　不出意料，她那所剩无几的财产已经不翼而飞了。其实里面也没有什么值钱东西，就连手机也是不到两千块的二手货，属于是报警都达不到立案标准的程度。

　　河边有个钓鱼佬，宁涟走上前去询问他有没有在这里见到她的行李。
　　走近一看，钓鱼佬的鱼篓中空空如也，空军。大抵是因此，他的态度算不上好：“没见过，这里啥也没有，鱼也没有。”

　　“唉，昨天来的时候还钓了半只乌龟上来。”
　　“半只？”
　　“嗯，钓上来时只剩一半了，河里应该有大鱼才对啊……”

　　是那个怪物？虽说它好像并没有同类，但说不定还会回到河里来，想到这里宁涟对他说道：“这条河最近就是这样，什么都钓不上来，不过我倒是听说有这附近一条河特别好上鱼……”

　　……
　　最后宁涟也没有找到她的行李，她叹了口气离开，好在她一直把证件随身带着，身份证银行卡都还在。得病之后的几期放化疗耗光了宁涟的存款，好在离职时公司把这个月的工资结给她了，让她可以再支撑一段时日。

　　她去买了个新手机，补办了电话卡，还从地摊上买了一身衣服，做完这一切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宁涟找到一所宾馆暂时住下。
　　她迫不及待地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下被蓝血浸透的衬裙，感觉自己如获新生。

　　她向几家其他的游戏公司投了简历，不管薪资如何，总归要试试看。
　　她其实不抱什么希望，如今经济下行什么行业都不景气，而ai带来的冲击页不可小觑，好岗位都不缺人。而且……她确实因为“被ai顶替”而深受打击。

　　回想起今日的见闻，宁涟感觉自己仍心有余悸。那个怪物不仅水陆两栖、表现出了强悍的破坏力，甚至具有一定智慧。
　　它是个危险的存在。

　　为了避免它伤人，宁涟打电话向警察说明了自己的见闻。
　　“下次再开这种玩笑是要被行政拘留的。”可惜，没有人相信她。

　　……
　　次日。
　　“好消息啊，肿瘤组织缩小百分之二十……你在这期间有做过什么治疗吗？”

　　宁涟去医院复查自己的病情了，医生拿着片子左看右看，最后有些不可置信地给出了这个结论。

　　在这个被各种污染浸透的世界里，癌症非常常见，哪怕对于她这个年龄来说。好消息是如今人类针对多类癌症已有能够延长生存率的疗法，坏消息是续命针剂一百万一支。
　　宁涟现在选择的疗法叫做摆烂，以她的经济能力来说，这也是唯一的选择。

　　“这是……好事对吧？”宁涟也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议，毕竟在她的印象里，好运从来没有降临在她身上过。
　　“当然！简直是生命的奇迹。太惊人了……你这几天真的没做过任何治疗吗？”

　　宁涟想到昨天的离奇经历，嘴角抽了抽：“我去河里游了个泳……”她说道一半，却是蓦地一顿。
　　她忽然想到了自己不寻常的经历，或许与现在的检查结果之间存在某种相关性。

　　怪物，蓝血。
　　昨天那蓝色的血液染了自己一身，她还为此膈应得不行，害怕里面携带传染病或寄生虫，洗澡时都快搓掉一层皮下来。

　　但是万一呢？万一那个神奇的生物是自己绝症的解药呢？联想到这种可能，宁涟感觉自己心跳都加快了几分。
　　她一定要去确认这件事！既然决定要活下去，那她就不会放过任何一点生还的机会。

　　离开前，宁涟找医生要了几个平日里用来装医疗垃圾的密封袋。回到住处后，她将垃圾桶里的衬裙捡了出来，一丝不苟地密封好，然后拨打了一个电话。

　　没有拨通，也在宁涟的意料之中，毕竟那家伙现在可是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这里是海登的语音信箱，原谅我没空接电话，请在听到‘滴’声后留言……”
　　“我是宁涟，不知道你是否还有印象，我们在大学里是同学。我手里有一个未知生物的血样，想要委托你检测它是否存在生物危害，或者有没有一些……奇怪的功效。我会付钱的，不知你是否愿意接下这份委托。我实在找不到其他的渠道，拜托了。”

　　由于当今世界各类污染——生物的，放射的，化学的，应有尽有各式各样，因此检验行业变得异常发达，无数检验机构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业界水平也变得……良莠不齐。

　　一般来说，那些比较有权威的机构月月爆单，很少会接私人委托，宁涟也只好想办法找找关系。

　　消息发出去后，宁涟自觉不能一味等待，她拿上自己仅有的行李——几件换洗的衣服，从酒店顺来的一次性牙膏牙刷，药，水，当然还有袋子里的待测样品，来到大厅退房。
　　她要去找到那个怪物，确认自己病情好转是不是因为它。

　　这是个疯狂的决定，但宁涟此时异常平静。
　　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
　　“……你还在吗？你好？”宁涟回到废弃厂房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日暮前最后的稀薄阳光斜斜地从房顶上的窟窿中照进来，给这个空旷的地方带来了一点聊胜于无的光亮。

　　地面上凝固的幽蓝色提示了怪物曾经的移动轨迹，宁涟鼓起勇气，沿着那些轨迹缓步走进黑暗中。

　　也许下一秒自己就会被突然出现的触手杀害，宁涟想着，也许今晚她会成为怪物的宵夜。
　　然而没有那么多也许，现实里，当宁涟拐进堆满杂物的角落里时，她看见的只是一个蜷在角落里的可怜家伙。它看上去比昨天更加衰弱，连身上的起伏都几乎消失了。

　　它通体漆黑身上有着漂亮的蓝色花纹，在黑暗中微微发光，只是那光芒已经非常暗淡，几乎微不可察。它现在的状态看起来比宁涟这个绝症患者还要糟糕，好像随时可能死掉。
　　它的触手还是抱着画本，时而从上面滑过。

　　宁涟看到这样一副画面，心里莫名一颤。

　　怪物没有表现出攻击性，当宁涟走向它的脚步不小心碰到触手的时候，它也只是将被碰到的部分慢吞吞地收回，就好像对外界的一切都不再关心了一样。
　　它受伤了，难道是快要死掉了？宁涟并不想自己刚找到的希望就这么消散，她决定做点什么。

　　她从手机上搜索药店，发现郊区里有一条街上有，距离她大约有三公里。她打算买点碘伏和红霉素，它们能防止伤口感染化脓，其他的……面对这个与人类不知道差了多远的生物，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治啊。

　　死马当活马医吧。
　　以前学医的时候书上有讲患者心情好对康复有益，宁涟在打量了怪物一会儿后，决定试着安抚一下它的情绪。

　　她掏出手机，新建了一个相册，从云端里把画本封面上的那个形象的所有设定图、cg图、游戏截图……反正是能找到的一切都放在里头了。
　　然后她点开一张和怪物最像的，把手机举到了怪物跟前。

　　这很快吸引到了怪物的注意。它慢慢放下被盘得快包浆了的画本，慢慢地朝着宁涟靠了过来。
　　在它的触手快要碰到屏幕的时候，宁涟把手机拿得远了些，并用手势制止了它。怪物很聪明，也很听话，保持在了一个安全距离，静静地观看她的画作。

　　宁涟这时候才看清了怪物的眼睛，它和人类一样，有两只眼，黑色的虹膜，蓝色的瞳仁。出乎她意料的是，那双眼睛意外得漂亮，而它们看起来是那样的……迷茫。

　　宁涟慢慢地翻页，等到一个相册都浏览完毕后，她边用手势比划边说道：“我，能让你，见到它们。”

　　“不只是这些……还会有更多关于它们的消息，但要等你好起来才能看到。”由于她的手势实在抽象，她并不对怪物能听懂抱有希望。
　　不过看到这些图画后，怪物显得有活力多了，它挥舞着自己的触手，像是在表达兴奋。

　　可似乎仅仅这样并不足以表达它的快乐，它开始一边挥舞触手一边在厂房里绕圈，宁涟很难形容那究竟是怎样一幅诡异的画面。
　　最后，怪物一头扎进了水中。

　　“等——”宁涟下意识地想试着叫住它，不过转头一看画本还留在原地，想来它应是还有回来的打算。
　　先去买药吧。

　　宁涟是骑车过来的——她昨天骑的那辆，昨天被她扔在了公交车站后边的草丛里，或许是它看起来太破了，今天也还在。

　　她又骑上那辆自行车，听了一路嘎吱嘎吱的配乐，终于来到了药店。药品是买到了，肚子却咕咕叫了起来，宁涟这才意识到自己今天只吃过早饭。

　　眼看旁边有家餐厅还亮着灯，意外地还是家中餐馆。宁涟舔了舔嘴唇，将车停在门口，进去要了份吃的。
　　西红柿鸡蛋打卤面，宁涟还记得，妈妈还在的时候经常做给自己吃。然而眼下的这碗面里她尝不出一丝熟悉的味道，入口尽是劣质番茄酱的气味——那被染成红色的鸡蛋也佐证了这一点。

　　宁涟草草吃着晚饭，眼睛时而朝着门外的自行车看去，如果它被人顺走，自己就只能走回去了。

　　这块位于郊区，晚上人烟稀少，路灯都没几盏，门外的世界黑漆漆的……等等，她来的时候好像没看到有蓝色的路灯啊？
　　眼看着夜色中的那抹幽蓝又朝着这个方向靠近了几分，宁涟僵住了。
　　它怎么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