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初妃今天甩掉粘人精了吗》养过一只猫

5、毓秀村2

　　这世上，有一类鬼魂，若死后没有被立马收入冥府，就再无轮回投胎的机会。

　　皎洁的月光下，是片绵延的花丛，花生的怪异，没有叶子，纯白如雪的花瓣格外引人注目。花丛正中是口石砌的水井，井水幽黑，倒映着明月。
　　随着老妇人的话音响起，裴初妃腰间的玉牌闪动起来，四周兀地刮起阵风，吹得地上的花左摇右摆，好像婴儿伸着手在空中挥舞。
　　滴答滴答... ...
　　微弱的滴水声夹杂着隐隐的啼哭声传入裴初妃耳中，她动了动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檀香气，还有一丝淡到几乎闻不到的烟熏气。
　　她下意识地摸上玉牌。
　　“这地方看着有些古怪，特别是那老婆婆脚边的花。”墨遇尘扯住裴初妃的衣袖，凑近她压低声音说道，他的呼吸有些凌乱，眉头紧皱，打从穿过那段窄洞之后就没松开过，而且越是接近那花丛他越感到抑制不住的心悸。
　　凌乱的气息落入裴初妃耳中，她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问题一样，连忙松开玉牌，扯下腰上的袋子，递给墨遇尘，“拿出里面的珠子含上。”
　　锦袋里装了颗白色的定魂珠，是安魂养神用的，通常来说，一个灵契师只有一个。
　　“大师，你们在那窃窃私语的说什么，到这边来呀。”老妇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尖细稚嫩，头耷拉着，满头的白发在月光下泛起诡异的银光，脚边的花晃动得越发厉害。
　　“过~来呀。”她的话音逐渐破碎起来。
　　细细看去，老妇人那双不大的脚，脚跟不知何时抬起，只剩脚尖在地上杵着，手掌合在胸前。与此同时，花丛正中的那口井，似沸腾一般，发出咕噜的响声。
　　“今夜可是满月？”裴初妃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嗯。”不光是满月，更是万里晴空。
　　听到回应，她的神色登时凝重起来，默默估算了一下时辰，不早不晚，刚好子时。正所谓中夜逢满月，冤死鬼横行，来得可真是时候。
　　“墨遇尘，拿好画朝后躲远些。”
　　裴初妃丢掉竹竿，解下玉牌，一边合掌结印，一边慢慢地向前走去。这次她没有划破手指，上次滴得血能用三天，现下刚好在时限内。
　　“不能过去，咳咳咳。”墨遇尘拽住她的袖子，“咳，她看着不对劲。”
　　裴初妃被他一打岔，手上的动作一顿，结了一半的法印散掉。
　　就是这片刻的停顿，对面花中窜出一截长长的花茎，飞快地缠上她的脚腕，把她朝里面拖去。
　　墨遇尘赶紧挥袖凝出冰剑，挥剑朝花茎斩去。
　　然而下一刻他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花茎，竟然不断！不仅如此，还生出几条分茎。其中一枝更是眨眼便缠上冰剑。
　　他加大冰剑上的灵力输入，花茎丝毫不受影响。
　　“咯咯咯。”老妇人猛地抬起脸，咧嘴笑起来。小婴儿一般的笑声在洞中荡开，刺耳又诡异。
　　“墨遇尘，快把你手中的灵力散掉，退后。”裴初妃的语气带上几分焦急，她两只脚腕都被缠住，不待挣扎就被拖倒，摔到地上。
　　墨遇尘闻言，手忙脚乱地收起灵力，五行之术，相生相克，引水生木。他要是在僵持一会儿，怕是会被对面的毓郎子把灵力吸干，到时候定魂珠都护不住他。
　　他反手想去拉裴初妃的时候，发现迟了，她已经被拖到花丛里面。
　　顾不得其他，他忙踮脚上前追过去。
　　“大师，救我，咯咯咯。”耳边突然响起老妇人似哭似笑的呼救声。
　　一个模糊的人影闪到他身侧，正是那老妇人。说是老妇人，其实已经看不出她本来的面貌。本应生着双目的眼眶此刻却伸出两朵浸血的白花，干瘦的身躯上支着一个大大的肚子，
　　只有声音尚且熟悉。
　　她朝墨遇尘那边一扑，白骨一样枯瘦的手死死地抱住他的腿。
　　“大师，救救我。”
　　墨遇尘往手上聚了些灵力，想拍开她，哪知四周的花似是有所感应，疯狂朝他涌来。一转眼的功夫，便将他包缠住。
　　再看裴初妃那边，她的脚蹬在井沿边上，和拖住她的花茎抗衡，手腕翻飞，口中念念有词，“阴阳合一，天地相符，人我同体，鬼神应缘，司正星君，应吾召唤。”身侧瞬间显出一道火聚成的人形虚影。
　　“法成附身。”
　　合掌一拍，虚影便化成一缕火苗钻入她的额头正中。随着这一变化，周遭的花茎像被雷劈中一般，迅速变黑，它们抽搐着松开裴初妃的脚腕，不断向后扭曲着躲避。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花朝墨遇尘涌去，他体内的灵力飞速消耗，身影渐渐变得透明。
　　“小兰升。”恍惚之间，他仿佛看见一个身穿异族服饰的女子在对他招手。不待他做出反应，眼前便陷入一片雪白。
　　“啪。”一幅卷得紧实的画掉到花丛中，发出微弱的碰撞声。
　　下一瞬，画便落入一双白净纤细的手中。
　　裴初妃不知何时来到这边。
　　她身上还是那件不起眼的灰紫色长袍，眉间却多了一枚黑色的火形法纹印，周身的气势也比之方才更加出尘，不似凡间之人。
　　那些叫嚣扭动的白花一近她的身，便被焚烧殆尽，化作烟尘尽数消散。
　　男装打扮的少女站立在月光和烟尘中，手捧画卷，她脚旁不远处，是具白骨，血肉，花茎并存的干瘦躯体。只见她的指尖轻轻敲了画卷两下，一抹蓝色身影出现在她对面。
　　墨遇尘浮在半空，双眸紧闭，像是睡着一样。突然他猛吸一口气，睁开了眼。看到洞顶落下的月光和两侧飘飘洒洒的烟粉时，面上浮现些许茫然，他失去意识之前，好像听见一个人在叫“兰升”，不对，裴初妃呢，他是过来救她的。
　　慌忙起身站直，向四周寻去。
　　猛地他背后袭来一道灵力，直接将他推到远处的石壁旁，与他同来的，还有那幅画。他转身望向灵力的主人，熟悉的打扮，正是裴初妃。
　　墨遇尘眼睛顿时亮起来，张嘴想要喊她，一下想起刚才的经历，又默默地闭上了。
　　这边被附身的裴初妃暂时处理完那幅古怪的画，又继续应付这堆花草。至于一旁半死不活的老妇人，她犹豫了下，挥手注了道灵力留住她一口气，也推到花丛外。
　　做完她将玉牌抛向空中，置于胸前的手掐出一道诀。不见她的嘴唇动，却听见空中传来一声，“破。”
　　四周霎时静止一般。
　　下一刻，洞中景象大变。
　　白花“嘭”得化成白絮纷纷扬扬飞向四周，白絮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大片泛着青光的黑蕈，一缕缕黑烟从其下冒出来，衬得洞中的月色都昏暗阴冷了几分。
　　“嘶。”墨遇尘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那些黑烟扭动几下，竟聚成婴孩模样，与那天在老妇人家遇见的娃娃鬼差不多，皮肤有黑的，也有灰的，都瞪着没有瞳仁的眼睛，愤愤地盯着裴初妃。
　　他看着眼前的变化若有所思，难道毓郎子的“子”就是这些张牙舞爪的娃娃鬼所化吗？又抬眸继续望向裴初妃。她此刻正弯腰，抚摸身侧那些漂浮的娃娃鬼。
　　指尖落到娃娃鬼虚幻的身躯上时，她轻轻叹息一声，算上玉牌里的两只，一共五十个。全是死于火烧，或水淹。死后又被邪术锁住魂魄，困于世间不得安生。
　　毓郎子的“子”并不是孩子的“子”，而是男子的“子”。孕育子嗣，说白了，在那些愚昧之人眼中，便是生男婴延续所谓香火，至于这些鬼娃娃，都是用来换取男婴的祭品。
　　这方法真是愚蠢又狠毒。
　　“既然没有重来人间的机会，就赠尔等美梦一场吧。”裴初妃心里默默念道。她直起身，两指夹住玉牌，用力朝空中一挥。
　　萦绕在娃娃鬼身下的黑烟一股脑地都朝玉牌涌去。
　　半晌过后，月色又重新明亮柔和起来。那些小鬼随着烟气的消失渐渐变得和正常婴孩一样，明眸雪肤。只不过须臾之间，又长大些，成了两三岁的小童，再长，再长，最后，成了一群衣着鲜亮、亭亭玉立的姑娘。
　　不知哪传来声鸡叫，天快亮了。
　　姑娘们彼此嬉笑着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句微不可闻的谢谢。待她们彻底不见，黑蕈也一个接一个的爆开，地面忽地裂开，山洞发出阵剧烈摇晃声，接着从上而下开始崩塌。
　　“砰砰砰。”脑袋大小的石块不断地掉下来。
　　“裴初妃，不要动！”
　　墨遇尘用灵力扫开落到裴初妃身边的碎石，大声提醒她，飞身朝她那里赶去。
　　裴初妃在原地站立片刻，身子突然像是失去支撑，直直地朝后栽去。马上要挨到地面时，墨遇尘接住了她。
　　与此同时，他们脚下那片栽种毓郎子的土滑落到裂缝里，破碎的石面上隐隐露出一个奇怪的图案，诡异的红光一闪而过，无人注意到。
　　墨遇尘抱起裴初妃，跳到一片还算完整的石块上，运力准备带她离开。他转头瞥见另一边的老妇人，纠结了下，刚好他怀中的裴初妃也清醒过来。
　　“带上那个老婆婆。”她有些虚弱地说道。
　　裴初妃抓住墨遇尘的衣服想要站起身，被他拦住了，“山洞要塌了，你看不见，我带你离开。老婆婆我用灵力送出去。”
　　她闻言不再乱动，揪住他的衣角，只是总觉得依稀之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一时半会又想不出来，再加昨晚消耗的精力过多，再次迷迷糊糊的晕了过去。
　　他们前脚刚出来，还未站稳，后脚就听轰得一声，那座山塌毁。烟尘四起，惊得林中的鸟兽仓皇逃窜。
　　远处山下的小村内，村民们被一个个震醒。
　　“地震了，地震了！”
　　“快跑。”
　　一时之间，鸡飞狗跳。
　　天大亮，不知听谁一声惊呼，“山，山没了。毓郎山没了！”
　　一个个子矮小的老头赶紧扒开人群站到高台上向山头寻望，看着那骤然变低的大山，脸色霎时褪去血色，“完了，都完了。”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咳咳咳，快去，快去那看看。”说完便一头栽下去。
　　“村长，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