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鬼录》巳温

4、对赌

　　子时，灯火通明。

　　青云坊此时热火朝天，人声鼎沸，火爆的声音甚至传扬到坊外，让过路人都为之注目。

　　此刻，三漫一脚跨进青云坊，全上京最大的赌坊。

　　一进去，便觉得震撼。

　　十几张赌桌都围满人，根本挤不进去。

　　三漫上楼观望底下，乌泱泱的一大片，各个探头探脑看着赌桌。

　　而她身处二楼，红绸飘荡，歌舞曼妙。

　　楼上的雅间是供给客人休憩之地，少不了美酒舞姬。

　　三漫正打算下楼时，被迎面而来的女人推搡，女人嘴里娇笑道：“哎呀，还杵在这干嘛呀，客人都等着呢。”

　　“我不——”三漫话还没说完，就被推进旁边的雅间，她回神，门已关上：“……”

　　屋中一道视线飘来，三漫转身看去。

　　椅子上的人懒懒靠着后背，一双深黑的眸子打量着三漫，他出声，有些不可置信：“你……是这里的舞姬？”

　　在他看来，跳舞和这位姑娘丝毫不搭边。

　　三漫不知道他这幅表情是什么意思，她如实道：“不是。”

　　说完，三漫不欲久留，转身就要去推门，身后人突然起身，走在她身后和她一道下楼。

　　他们二人全程无交流到了一楼，此时一张赌桌刚空出位置，走在三漫身后的男人直接上前一步坐上空位。

　　“……”比他慢一步的三漫看了他一眼，越发觉得这哥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但又想不起来叫什么。

　　想不起来她索性就不想了，专心看着赌局。

　　也不知是不是这哥运气好，盘盘赢，对面那人脸红憋着气，想发怒又不敢发怒。

　　反而观这雅间大哥，神情冷淡，动作随意，从容不迫。

　　不到三把，对面那人就输得倾家荡产，憋着气离场。

　　终于空了位，三漫心里跃跃欲试。

　　恰巧，雅间大哥回眸望着她，神情冷淡，脸色冷得像块冰块：“试试？看看是你的铜钱厉害还是我的手气？”

　　铜钱？

　　三漫疑惑出声：“你谁？”

　　“……”男子移开眸子，神色越发冷傲，声音一如既往毫无起伏：“兵器铺。”

　　三漫“哦”了一声，终于想起来这越看越眼熟的人是谁，原来是那日兵器铺的店家。

　　不过想没想起来也不关事。

　　三漫这人很少把什么人放在心上，她生性淡漠不主动交友，眉目疏离，见她的人都觉得她不好惹，这也是为什么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

　　但也无伤大雅，她一个人待着也很好。

　　落座后，对面兵器老板又道：“这样，每次你先猜大还是小。”

　　三漫没说话，当做默认。

　　她可不是什么谦让之人。

　　中间站着一人摇骰，几下之后立于桌上，扭头看着三漫，等待她发话。

　　在此期间，铺子老板也注意着三漫，只见对面的姑娘把两枚钱币洒在桌上，动作随意，姿态潇洒。

　　两声清脆的响声过后，三漫低头瞧了一眼，道：“大。”

　　随即站在中间那人掀开，围观的众人探去，这姑娘果真压对了！

　　对面的男子神色不变，翘着二郎腿，手指扣在桌上轻轻敲击：“继续。”

　　这第二把，如法炮制。

　　三漫依然随意投掷铜钱，随后给出答案。

　　她还是赢。

　　这一两把赢那叫运气好，要是连着三把都赢，这可不是单单运气好的问题了。

　　他们这桌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都很好奇这第三把的结果是什么。

　　就连投骰的那人都忍不住好奇，盖上后些许期待看着三漫。

　　而备受关注的三漫神情未变，她按照之前丢出两个铜钱。

　　一个代表大一个代表小。

　　正面朝上的那枚就是她的选择。

　　“小。”三漫给出答案。

　　众人的目光又移到那桌上合着的骰盅。

　　骰盅在大家期许的目光中被打开，很遗憾，这次三漫并没有猜对。

　　大家齐齐哀了口气，不知是失落还是高兴。

　　不过后面三漫又赢了两把，就在众人又期待下一把时，她又输了。

　　就这样连续玩了几把后，大家发现这姑娘的手气。

　　赢两把输一把，都不用等开骰盅，众人就已经猜到这把大还是小。

　　这样来来回回，两人分不出胜负，不过看的人还是依然这么多，不为别的，就为三漫的铜钱。

　　新奇的很。

　　你说这姑娘运气好吧，她又会输一把，要是说她运气不好，又总是赢两把。

　　这样算下来，三漫姑娘总是赢一把。

　　突然，三漫回头看向别处，奈何围满人看不到外面，于是三漫又转回来。

　　刚刚明明听到有人在叫她。

　　周围嘈杂不停，一道清脆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大师，大师！”

　　三漫倏然起身，人们自觉让出路。

　　透过那一点缝隙中，三漫看到鱼柚子向她跑来，在她面前弯腰停下还喘着气。

　　好不容易气喘顺了她才开口：“大师你怎么突然来这了，我找了你好久，还以为你被人拐走了。”

　　“不过，我后来想想。”鱼柚子凑近三漫，贴着耳朵轻声道：“你都能直接提刀把鬼砍死，肯定不会被人轻易拐跑。”

　　三漫点点头，鱼柚子来了她也不玩了，转身把赢的钱拿走和鱼宝出了青云坊。

　　突然，走着走着的三漫停下，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跟着刚刚和她赌钱的铺子老板。

　　鱼柚子也看到了，她有些惊讶：“诶，这不是那个冷木头嘛？还真是有缘，我们三个在现实里碰面了，不如一起去喝一杯？”

　　“对了，敢问老板贵姓？”

　　从某种方面来说，这鱼柚子还真是社交天才。

　　“熊四祁。”铺子老板道。

　　三漫闻言抬头看他，这也太过巧合，竟然有人的名字和她相像。

　　鱼柚子也看看三漫又看看铺子老板，语气疑惑：“你们.......认识？”

　　两人皆不说话，答案很明显，不认识。

　　鱼柚子沉默，她觉得三漫大师和这铺子老板也太过相似，一样得沉闷冷淡不爱搭理人，脸色平淡时疏离感十足，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这下连名字都有些相似。

　　“你们喝吧。”三漫抬脚就要离开。从前到如今，她还没有和人好到要一同饮酒畅饮的时候。

　　正当她走出两步时，一边的鱼柚子一把拽过她拉着走，嘴里念叨：“哎呀，喝个酒耽误不了多久的，刚好聊聊天嘛。”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第二次三漫被人拉着走。

　　三漫想，这姑娘的力气有时候还真大。

　　鱼柚子拽着三漫，后面跟着冷木头老板一同来到欲仙楼。

　　欲仙楼，这里的酒香甜醇厚，能让人甘之如饴飘飘欲仙，不少人来这都是为了这一口酒。

　　鱼柚子和欲仙楼的掌柜交好，因此不用预定席位直接进去。店小二和她打了个招呼，按照以往的习惯给她上菜，又上了几坛酒。

　　“这酒名便是招牌名，欲仙酒，二位尝尝。”鱼柚子给他们拿了个小碗分别倒满酒。

　　三漫望着碗底一时静默。这酒清澈如白水，一眼看去能看到碗底清晰的花纹图案。

　　再看她旁边坐着的铺子老板，已经一饮而尽，姿态豪爽。

　　三漫看他喝完收回眼，同样一饮而尽，面色不改。

　　反倒鱼柚子小抿一口后看到他们都喝完不禁惊讶道：“你们就喝完了？这酒虽然香醇不辣，但是酒劲很大，你们没有感觉吗？”

　　说着说着，上一瞬还好好的鱼柚子突然一趴，脑袋倒在桌上。

　　这一突发状况把还坐着的两人吓一跳，三漫起身去查看鱼柚子情况，发现她满脸绯红，这才知她是喝醉了。

　　这约喝酒之人原来是个小菜菜。

　　一口倒。

　　组局的人已经倒下，三漫也没什么好喝的，她扶起鱼柚子抬步欲走。

　　倏忽，熊四祁举起小碗，拇指抚摸着碗沿，嗓音平淡低沉，还有些挑衅的意味：“不喝了？我们的赌局还没结束。”

　　见三漫看过来，他才又继续道：“不如以喝酒为局，我赢了你帮我一个忙，你赢我直接给钱。”

　　后半句三漫爱听，看来这人还蛮了解她的。

　　“行。”能赢钱，三漫哪有不应的道理。

　　她又重新坐下，不过这次是坐在他对面，身边趴着酩酊大醉的鱼柚子。

　　三漫正想喝的时候，脑海间突然浮现阴界使者佟老和赖叔喝酒时经常玩的法子。

　　轮番提问，若是被问者回答不上来便要喝酒，反之便不用。

　　当时三漫路过几次觉得这个玩法倒是有趣，她从未尝试过，既然今日恰逢喝上酒，不如一试。

　　她简单和熊四祁说了下，对方很快明白过来，勾唇一笑：“倒是有趣，可以一试，你先。”

　　三漫立刻道：“你知道自己的兵器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这个问题在三漫看来很犀利，当然他也有可能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熊四祁很快便回道，没有一丝犹豫。

　　轮到他问问题，他反问：“我的兵器有什么特殊之处？”

　　“........”三漫没问出来，还被这人反问一嘴，不过这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一字一句道：“你打造的兵器阴气极重，容易招鬼。”

　　熊四祁回想那日的情况：“那日戴着面具的是鬼？上京出现很多鬼吗？”

　　三漫挑眉：“这是下两个问题了。”

　　熊四祁抱手于胸前，身体后仰靠着椅背：“行，你继续问。”

　　不知为何，明明一开始还算平淡，现在倒有些剑拔弩张，硝烟弥漫的意味，他们之间问的问题也越发犀利。

　　三漫神态自若，语气平缓，接下来问出的话却一阵见血。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