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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你当真要如此摇摆不定 ...

  •   杜贤按照约定的时间上了山,他和两名随从都被黑漆漆的麻袋蒙了个严实,一路被人推搡着。
      临近大帐门时,两名随从被拦了下来,他自己又差点拌倒,心里的火气和怨气就别提多高了,遂扯着嗓门喊:“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找你们三当家的出来说话!三当家的呢?”
      “哪那么多废话,进去就知道了。”大壮用力一推,杜贤踉踉跄跄地往里跑了几步,这就来到了帐中间。
      小武又把他的头套一掀,杜贤瞬觉光亮刺眼,他迷缝着眼朝前瞧去,随着视线的清晰顿时一怔:“你是?那天那小子!”
      小武喝道:“什么小子,这是我们小爷,白虎山四当家——尉迟小爷。”
      “叫小爷!”大壮也喝道。
      杜贤轻哼一声:“你们三当家的,我叫三哥,也没叫个什么三爷,就他还小爷,他也配。”
      小武和大壮一左一右便要压着他跪下,尉迟征一抬手,把这哼哈二将召回了身边:“杜少爷,其实叫我什么并不重要,不过既然知道我是谁了,以后再见到我就要当心些,别大水冲了龙王庙,不识里外人了。”
      “什么意思?你是说……”
      “没什么意思,”尉迟征轻笑着打断,又问左右,“货验得怎么样了?”
      杜贤还在一脸懵圈,只听哼哈二将中的高个子兴冲冲道:“小爷,货不错,全是新式的,也叫不出明堂,步枪居多,手枪也不少,还有几杆冲锋枪。”
      杜贤颠着一只脚,又露出他惯有的不可一世又无所谓的样子:“哼,没见过吧,三哥吩咐的,我还能做不好。我说,我们家的货可以拿走了吧?”
      尉迟征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他盯着杜贤转过身迈起步,突然又喊道:“等一下!杜少爷不是马上要去省城嘛,我在这里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杜贤回转过身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要说上次挨了尉迟征的揍,他一直记挂着想要报仇,四处苦寻此人无果,闹了半天,他人竟在这白虎山上。
      自己去省城是三当家吩咐的,自己上山也是三当家吩咐的,这些尉迟征知道并不稀奇,可自己挨揍又是谁吩咐的呢?难不成也是三当家的?
      这个老匹夫!这笔账早晚连本带利讨回来。
      尉迟征眼瞅着杜贤由吃惊渐变恍然大悟,再到最后不耐烦地被套上了黑麻袋,他忍不住摇了摇头。
      大壮和小武收了这批枪自是惊喜非常,加之小武之前已跟三当家说过要给小爷留几把趁手的家伙,他便满心欢喜的要去挑枪。
      尉迟征阻止道:“罢了,全交给大当家的发落,分给我们什么我们便要什么。”
      小武满脸遗憾:“小爷,多好的机会,如今大当家天天练功,也不怎么管这些,况且就是几杆枪而已,您这去省城总得带点好东西,既防身又有脸面,我们护佑在您左右也不能给您跌了份子,怎么着得也得人手一支吧。”
      “少不了你们的,不过省城,我就自己去了。”
      “什么?这……这我们哪放心得下啊。”
      “放心好了,你们在这还要帮我的大忙,可是有任务的,给我好好看着那个邱道长,他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回来一五一十的说给我听。”
      要说邱道长长得尖嘴猴腮,留个山羊胡,身形消瘦又鬼精神的,看起来确实不像好人。但俗话说人不可貌相,也没见他干什么坏事,难不成因为他是后来的,信不过他?
      小武还在纳闷呢,大壮轻推了他一把:“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在那琢磨什么呢。”
      小武搔搔头,“哦”了一声,又道:“要说邱道长,他经常下山去熠县县城,小爷放心好了,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我去省城,几位哥哥们应该是都知道的,我再去看一下大哥。”
      尉迟征整了整衣衫,又用手抚了扶头发,迈步出帐。
      两位哼哈二将紧随其后:“小爷,你今日就下山吗?”
      “嗯,今晚连夜出发,白天人多眼杂确实不妥。”
      “小爷,可别忘了我们在山上日夜翘首以盼啊。虽说兄弟们也觉得您不该被困在这里,应该大展宏图,可您无论到了哪里一定把我们带上啊。”小武又絮絮叨叨起来。
      “行了,你再婆婆妈妈的,我也要走了。”大壮实在看不过眼,一把拉住他,“小爷,一路顺风,早去早回。”
      尉迟征满口应着,一路小跑地下了坡,跑向另一个山头。
      他的这两位哼哈二将是跟他一起长大的,小武个子小,年龄却最大,大壮个子大,年龄却最小。
      小武是个机灵的,但嘴有点碎,平日里方方面面都很周全,可是真遇到事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别看大壮平日里比较木讷,不善言辞,关键时刻却没掉过链子,看似不通人情却有着自己表达情感的方式,沉默而纯粹。

      当落日的余晖洒满大地,天地万物便被渡上了一层金色,又有和煦的春风从耳畔吹过,尉迟征觉得好久没有如此舒适了。
      擎男一行人与赵老爷子告辞后,马车的车辙渐渐出了贵和巷,出了南街牌楼,又一路往东,出了六里头街,走到了这片一望无际的还是绿油油的麦田。
      麦子早已经装车,车队不会在这里停留,只是经由这里出城门一路南下向省城去。
      擎男突然喊停了车队,急匆匆的跑下车来,朝着徐九叔的房院奔去。
      众人也没有太过惊奇,因为有些人还是知道她与徐九叔的闺女铜铃儿交好,临出门与好姊妹之间道个别,说些体己话也是有的。
      铜铃儿果然也在院中。
      擎男一进院子便把手中的纸条递给了铃儿:“上次找穆大师给你算姻缘,这是他写的。不好意思,拖了这么久才跟你说。”
      她想说最近事赶事的一直也没来的及说,可真要想说总还是有时间的,之所以一直拖着主要还是因为她没想好怎么说,考虑了再三,她决定还是实话实说。
      随着铃儿展开纸条,她脸上的表情由欣喜渐变为失望,但很快又坚定起来:“我就知道,他总是有各种理由想让我知难而退。”
      擎男小心翼翼道:“铃儿,有没有可能你的姻缘真的还没出现,你需要耐心的等一等。穆大师说你是有后福之人,你一定会遇到良配的。”
      铜铃儿轻咬了一下嘴唇:“可是我就是喜欢他。”
      “铃儿,你终于肯说出来了。”擎男很是吃惊,拍着手赞叹道。
      “嗯,小姐,我想明白了,我要大胆地追求我的理想,像那些报纸上的先进青年学习,我不会这么容易放弃的。”
      “好,既然你这么坚定,我支持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尽管开口。”
      “嗯嗯,谢谢小姐。”
      “都说了,以后别叫我小姐了,我们的国家早晚都会人人平等的,以后就叫我擎男。咱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我也没有亲生的兄弟姐妹,你和春早就是我的亲姐妹。春早最大,她是大姐,你第二大,是二姐,我就是你们的小妹。”
      铃儿微微一笑:“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自是愿意的,只是这么晚了快些赶路吧,等你回来我们再说。”
      “铃儿,我来此还有件事,你得帮我个忙,咱们田地里新来的帮工,名叫张升的那位,在我不在的这几日里,他如果有哪天不上工或是有哪天不在此住宿都记下来。”
      铜铃儿闻言先是一怔,百思不得其解道:“这个倒也不难,小姐既然这样说,一定有道理,我也不多问了。”
      “帮工们都回来了吧?”
      “回来了。”
      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擎男颇有些庆幸之色:“这会儿我要去后面找一下张升,你在此帮我看着,若是有人来问,帮我应付一下,别让人知道。”
      铜铃儿暗暗抿嘴一笑,点头应了下来。
      擎男不想耽误车队的行程,也顾不得许多,着急着就往后面走去。
      说起爷爷的这间田间小院儿,总让人想起《陋室铭》,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台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
      不过此时这间院子里住着另外一个人,隔着门,里面静悄悄的,也没有掌灯。
      擎男礼貌地敲了敲院门:“张公子,我是赵擎男,有事找你商议。张公子,你睡了吗?”
      里面传来一句:“进来吧。”
      张升就在院子里,正在侍弄着几盆花草,他把花洒往地边一放,转身拿起桌边的一块帕子擦着手:“大小姐,怎么到这来了?”
      擎男向来喜欢开门见山,便直言道:“你知道吗?杜贤,就是河岸南边杜家的少爷,他要去省城请张大帅来熠县寻龙。”
      张升擦手的动作停了下来,只听擎男又道:“大帅不是你的父亲吗?他知不知道,我想问他究竟知不知道……”
      张生知道她想问自己的父亲知不知晓自己的秘密。
      “不知道,这世上除了你和你爷爷,没人知道。”他边说边又慢慢地擦起手来。
      “我今天要跟着运粮队去省城了,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一声,你好做些准备,若是你毫无防备,定会吃了大亏。大帅若是来,肯定会带着军队来,会真枪真炮地杀上青龙山。”
      张升默默地听着,心里倒是有了一点触动,他没想到这位没给过他好脸色的赵大小姐竟然会特意跑过来跟他说这些。
      当年自己给救命恩人赵年更留下一块龙骨,告诉他来日可凭此龙骨相认,并许诺可达成他一个心愿。如今赵年更的心愿便是护佑眼前的擎男小姐一生平安。
      其实这个心愿不难实现,只唯独实现的时间有点长。关于这一点自己也可以解决。
      如今六十年期已过,自己还有百日便要再次飞升,若飞升成功自己可以继续暗中护佑擎男小姐,或是让值日星官暗中护佑也可以。
      总之,飞升之前不能再有什么意外发生,可偏偏这个时候白虎山的一帮土匪喊天喊地的要找什么龙骨和龙。
      还有杜家,他家的老太爷也是当年猎龙行动的参与者。
      张升放下了手中的帕子:“我想问大小姐两个问题。这个消息从何而来?杜贤他是受人指使还是始作俑者?”
      擎男今天过来本没有想太多,只是遵从了自己的本心。她的本心应该是不希望有什么流血牺牲。毕竟爷爷六十年来与眼前这个人有着太多的瓜葛,有着特殊的缘分,自己于情于理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出事。
      但是也仅此而已,自己也不能因为救他就把别人牵扯进来,想到这她说道:“消息从何而来恕我无可奉告。杜贤肯定是受人指使,这一点傻子都看得出来,就凭他也没有能耐主导什么,但受谁指使我也看不出来。”
      张升淡淡道:“本来我以为你来告诉我这个消息,是因为你知道应该与谁站在一起共进退,现在看来你并不知道。你一会要帮龙,一会又要帮那些想要置龙于死地的人,你当真要如此摇摆不定?”
      擎男一时竟有些语塞,她发现自己确实是既希望这样,又希望那样,竟有些像墙头草,意志不坚定。可是她转念又想,自己毕竟是人啊,人总应该帮助人吧。
      龙到底是怎样的她并不清楚,但是有一点她确定,就是人与龙交流起来一定有困难。
      想要置龙于死地的那帮人是什么样,她也不清楚,但总不至于全都该死吧。
      想到这,她突然很想知道当年参加猎龙行动的人是不是真的就该死,若是放他们一条生路是不是也可以,于是,她开口问道:“若是你真杀了不该杀的人,我不会摇摆不定,我会跟你做个了断,从此我们两不相欠,再无瓜葛。”
      这下换了张升语塞了,这是她第二次跟自己说“两不相欠,再无瓜葛”,他无奈的轻轻叹了口气。
      擎男又道:“我知道,虽说明面上爷爷是你的救命恩人,但他一直感念你饶了他的一命,其实在他心里,你更像他的救命恩人。这也就是为什么六十年来他一直未向你提出任何心愿,他一直觉得你并不欠他的。直到这次白虎山的土匪再一次掀起了陈年往事,又一次要开启猎龙行动,他实在是担心我会被卷进来,才不得不厚着脸皮去求一个保全。
      “我们赵家已经没人了,只我一个后代,可是我不能为了活命而出卖自己的良心与信仰,我只是遵循了自己的本心。”
      张升默默地等待她说完,终于开口道:“有的时候,即使是神也不得两全,善恶也并不是人们以为的那样去评判。你可以继续遵从你的本心,而我也是在遵从我的本心。若是没什么别的事,大小姐请回吧。”
      擎男突然意识到好像自己在他面前说话总是有点儿冲,似乎无形之间又惹他生气了。他虽然面色平静,但是已经在逐客了。
      可她来此还有一问,她暗暗给自己打气,坚定道:“我还有一问,需不需要我去阻止杜贤?”
      张升微微一笑:“阻止了一个杜贤,还会有第二个甚至更多的‘杜贤’,我们是阻止不过来的,不如就大胆地让他们来。你放心,我已有了应对之策,绝不伤一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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