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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下厨 ...

  •   易府。
      杜臻一早便进入庖屋,忙活个不停。庖屋小厮们一脸愕然地站在一边,看着宣王不甚熟练地切菜割肉,甚至时不时低头托下巴沉思,好似在回忆着什么。杜臻其实已经十多年未下厨,他只能凭着记忆做那几道彼时还算拿手的菜,如今时日久远,已经生手,他甚至每放一次调料,便得夹一小口菜尝尝味道,生怕调料放得太多或太少了。
      易渊从宫中下朝回来,刚下马车,便听门口仆人禀报,说宣王在庖屋做菜。易渊于是连官服都来不及换,匆匆去了庖屋,刚到庖屋门口,便看见灶台周围零零散散地洒落几片菜叶瓜皮,杜臻穿着围裙,挽着丝质宽袖,正站在灶台前专心地炒着什么,宽袖下摆有一个被火灼出的焦黑小洞。阿吟、房吉云和辛延年站在易渊身后都看呆了,这是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见一位王爷亲自下厨。
      “惟至。”易渊走到杜臻身边轻声唤道。
      “子潜,”杜臻侧头看向易渊,眉眼弯起,但手上的动作并未停止,“菜马上就好,你先出去,里面油烟大。”
      “这些是已经做好了的菜吗?”易渊指着旁边桌子上放的几道菜。
      “嗯。”
      “我先拿出去了。”易渊拿起两盘端了出去。在墙边站了一早上的小厮们见状赶忙上前,把桌上剩余的两盘菜和碗筷碟子等等,都端去膳厅摆桌。
      很快,杜臻解了围裙,把最后一道菜也端上桌。桌上四菜一汤,菜色有红有绿,有鱼有肉,甚是丰盛。易渊看着面前的菜,有点愣怔,这些菜都是兰都有名的特色菜,易渊的家乡菜。
      杜臻将每道菜都夹了一些,放到易渊面前的盘子里,“子潜尝尝。”
      易渊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夹了口放进嘴里细嚼,味道虽然比不上兰都易府大厨的手艺,但也算地道,菜色搭配也是兰都本地人的习惯做法。自从逃出兰都,易渊便再未尝过家乡菜。这一口菜,易渊品得百感交集,家乡美食总能勾起一些温馨的记忆片段,但这些记忆片段,有时候易渊只想遗忘了事。
      “惟至怎会做这些兰都特色菜?”易渊放下筷子。
      “小时候在兰都住过几年,跟本地一位大婶学的。”
      兰都……邠国皇子……易渊努力从记忆中搜寻二者的关联,但他好似从未听说过邠国皇子在兰都住过,或许那时候他太小了,不记得了。“但惟至身为邠国皇子,怎会亲自下厨学做菜?”
      杜臻看着易渊,眼神暗了暗,好似想起来什么不快之事,但也只是暗了那么一刹那,随即弯起眉眼笑道:“子潜觉得我的手艺如何?做得地道吗?正宗吗?”
      易渊便也不追问,点点头:“非常地道,非常正宗。”
      杜臻又为易渊盛了一碗汤:“一饮一食皆重要。美食可是上天的馈赠,子潜以后可得好好吃饭,尝遍天下美食。”
      易渊对杜臻笑了笑,端起汤喝了一口,发现非常合自己的胃口,便又接连喝了两口,肠胃顿时舒畅无比,心情也跟着愉悦了不少。杜臻看着易渊满足的样子,笑意更浓。
      …………
      北玄水曜城皇宫。
      送葬队伍刚回到水曜城,邓丞相又带着朝中重臣们等在了常山王壬珩的寝宫门口,不同以往的是,这次连同皇族长辈们也一道来了。
      壬珩打开门,一脸疲惫地对邓丞相道:“本宫说过,本宫无德无才,请丞相和宗正一起在皇族中挑选合适人选。”
      “殿下,经丞相与臣商量,殿下是不二人选。”未等邓丞相开口,宗正上前一步拱手应道。
      “本宫—”
      “皇侄儿。”一个老迈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壬珩,说话的正是北玄先帝的亲弟弟淮西王。
      “皇叔。”壬珩上前搀扶淮西王,“您怎么也来了。”
      “侄儿,”淮西王语重心长,“《春秋》有云:‘不以家事辞王事。’更何况是侄儿的个人私见?侄儿继承大位不是为侄儿谋名利,而是为这北玄黎民谋福祉。此乃侄儿身为先帝骨肉之大义,侄儿万不可辞啊。”
      “淮西王说的是。”邓丞相一脸的诚恳,“北玄大位空置,群龙无首。殿下已辞有三,请殿下勿再推辞,尽快继承大位,以不负北玄百姓翘首之意。”
      “请殿下继承大位!”众臣躬身拱手、异口同声应和邓丞相。
      壬珩缓缓扫视了一圈低头站立着的大臣和皇族们,良久后才长叹一口气:“既然各位如此坚持,那本宫只好以不材之身、愚钝之体勉强塞责了。”随后壬珩对面前所有人躬身作揖:“多谢诸位不嫌弃本宫的愚昧无能。以后还有劳诸位辅佐本宫,为这北玄烝黎,为父皇和皇兄的在天之灵。”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齐呼,已经默认壬珩为北玄储君,就等登基大典过后改口称陛下了。
      壬珩看着眼前俯首称臣的皇室宗亲和朝臣们,内心前所未有地满足。他听从傅毕的建议辞让皇位三回,终于让北玄大臣和皇族欣然扶自己登上大位。他们不仅心甘情愿,甚至到最后带着些乞求的意味,这让他不仅赚足了面子,也赚足了里子。这么一来,他登基之后的路也会好走一点,谁会想到这么个对帝位万般推辞的皇子,会是杀害太子的凶手呢?谁又不会对自己万般求来的皇帝顺从一些呢?
      …………
      大许赤城客馆包厢雅座。
      “来,本王敬各位一杯。此次一别,不知何日再聚。”韩泽举起酒杯对易渊、杜臻和壬玠太子道,随即抬头一饮而尽。
      “怎会如此突然?”壬玠太子问道,“宁王不是打算在赤城小住么?”
      韩泽不语,只顾为自己再续满一杯酒。易渊发现韩泽虽然打扮得还是像往常一样华丽,但脸上已然没了以往的意气风发,看得出来有些失落。
      “对了,宣王,你诓我的月枝,我已经帮你还给冯大人了。”韩泽对杜臻道。
      杜臻抬头望天,假装没听到。
      易渊:“……”
      “什么月枝?”壬玠太子看看韩泽,再看看杜臻。
      “没什么,小事。”韩泽抬头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接着又倒满。
      “宁王殿下明日便回宛国?”易渊问道。
      “对,明日一早。”
      “和陛下说过了?”壬玠太子问道。
      “嗯。”
      “可是舞阳有什么急事?”杜臻问。
      “没有。”
      “那为何这么急?”壬玠太子问。
      韩泽不语。
      易渊想了想,问道:“宁王殿下今日去冯府见过冯大人了?”
      杜臻看向韩泽。
      韩泽转着手中的酒杯,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浓睫低垂,自言自语道:“何如当初莫相识。”
      易渊和杜臻对视一眼,心中了然,多半是因为冯寻。
      “来,今朝有酒今朝醉。”韩泽再次举杯。
      韩泽一杯接着一杯,很快便醉倒在酒桌上,浓密的睫毛上微微泛着水光。易渊叹了口气,差房吉云和辛延年扶韩泽回房休息。别过壬玠太子后,易渊便和杜臻一起坐马车回易府。
      易渊不胜酒力,几杯过后,已有醉意,双颊红扑扑,在马车上坐着不说话,双眼弯起傻傻地笑着看向身边的杜臻,左脸时不时现出酒窝。
      杜臻也弯起眉眼对易渊笑,而后从袖口掏出一只鸽子蛋大小的翡翠色琉璃瓶子,用食指从瓶中挖了一小块透明药膏,轻轻抹在易渊的额头和双颊上:“醒酒用的。”
      在指腹的摩挲下,易渊感觉有些痒,耸起肩膀左右闪躲,发出咯咯的笑声。
      杜臻被易渊这难得一见的傻样逗笑了,轻声道:“子潜,别动。”
      易渊听罢便止住不动,乖乖地让杜臻擦药,弯起眼睛看着杜臻,看了许久,傻笑了许久,突然对杜臻说道:“惟至,谢谢你。”
      杜臻擦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抬眼看着易渊的双眼,伸出食指和中指,轻轻拂过易渊的左眉,从眉头拂到眉尾,柔声道:“是我该谢谢子潜。”记忆中那张弯起双眼、笑出酒窝的孩童脸庞此刻又浮现在杜臻眼前,和易渊的脸重叠在了一起。
      “啊?谢我?”易渊眼神迷离,随即打了个哈欠,把头往杜臻肩膀上一靠,睡着了。
      杜臻微笑看着易渊,往后抻开手臂轻微调整姿势,令易渊靠得更舒适一些。
      …………
      夜晚将近子时,赤城宇南王府。
      许常登基前曾是大许的宇南王。许常的叔父封自己年仅三岁的儿子为太子后,便匆匆封许常为宇南王。宇南是大许南部边陲的一个郡,偏远且贫瘠。封王后,许常的叔父一直催促他离京去往宇南封地,但许常一直找借口拖延,直到发动政变夺取皇位。在那之前,许常便一直住在宇南王府。现今,宇南王府是壬玠太子在赤城的住处。整个府邸已经修葺一新,而且配备众多仆役和侍卫。壬玠太子对外自称周公子,是许常的一位旧友,在宇南王府暂住。
      “周公子,”一个老仆走入壬玠太子的书房禀报道,“门口有位自称周公子旧识的人求见。老奴叫他明日再来,但他说他有急事,坚持要见周公子。”
      “旧识?……”壬玠太子放下手中的书卷,低眉思索,这大半夜的,来人为谁?
      “哦,他说他姓乐。”老仆道。
      壬玠太子立刻站起身,对老仆道:“快请他进来!”
      不过片刻,老仆带进来一个身披斗篷、身材高大的男子。男子整张脸掩藏在兜帽下面,若隐若现。
      壬玠太子见到来人,立刻从书桌后快步走向男子,而后发现老仆还在房内,便立刻停住脚步,缓了缓激动的情绪,假装平静地对老仆道:“你下去吧。”
      “颂之!”壬玠太子见老仆退出书房,便立刻跑上前去握住男子的双手。男子便是镇守北玄云州的将军乐文,字颂之。
      乐文抬手掀掉兜帽,露出一张清俊脸庞,只是一路风尘仆仆,头发凌乱,此时稍显狼狈。“太子殿下!乐文以为再也见不到殿下了!”乐文激动地握住壬玠太子的双手,声音哽咽,“前日收到殿下手书,乐文便马不停蹄赶来见殿下了。”
      “颂之,”壬玠太子领乐文落座,亲自倒上茶水,“你怎么不派个人前来和我联络?怎么自己来了?长路迢迢,从云州赶到这赤城,想必一路风餐露宿、日夜兼程。”壬玠太子看着乐文疲倦的脸,一双圆圆的眼睛微微湿润。
      “乐文定要亲眼见到殿下才安心。”乐文哽咽道,随即单膝跪地,对壬玠太子拱手,“乐文食朝廷俸禄却未能保护殿下,乐文失职,令殿下受苦了!”
      壬玠太子赶忙起身扶起乐文:“颂之镇守云州,令外敌不敢觊觎我北玄边境,颂之何来失职一说?”壬玠太子扶乐文落座,“失职的是我。我疏忽大意,以至大位被窃。我愧对先帝,愧对社稷,也愧对北玄百姓。”
      “常山王太阴险歹毒!竟敢勾结山贼和大昌欲弑君篡位!”乐文怒道,“我定要将他拿下正法!”
      “皇兄收买了羽林军和虎贲营,但我不知皇兄还收买了多少将军,掌控了多少兵力。颂之,你要特别小心。我怕皇兄会对你不利。”
      乐文重重哼了一声:“我才不怕他!明日殿下就启程和我去云州,到了云州我立刻发兵护送殿下去水曜城。”
      “颂之,皇兄必定已经在北玄各个关隘布置了眼线,恐怕你带着我到不了云州就会被抓住。到时候大事未成,还连累了你……”
      “可是……难道要一直等下去吗?”
      壬玠太子轻叹了一声:“皇兄和大昌傅毕勾结,恐怕意欲联手攻打他国。我想这也是大许许帝出手相助的原因。”
      “两百年前我北玄曾经四处征战,导致国内百业萧条、生灵涂炭。为不重蹈覆辙,前几任北玄皇帝在位时一直休养生息,对各国事端持中立态度,以求北玄百姓安居乐业。常山王这是要背弃先帝遗愿,把我北玄百姓推入火坑之中!”乐文蹙眉。
      “目前各国形势纷繁复杂,或许可以借助大许的力量阻止皇兄的计划。”
      “怎么借助?”
      壬玠太子叹了口气:“还未可知。只能静待观变。”
      乐文点点头:“殿下可有联络皇后娘娘?”
      “未曾。”壬玠太子摇头,低眉垂眸,“母后身在宫中,宫中眼线众多。目前或许不联络,对母后来说比较好。”
      “殿下所想极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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