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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闹事 ...

  •   茗扬轩算是皇都较为有名的茶楼,听闻其中的说书先生技艺精湛,每每说书无疑让人身临其境。取材、编撰、加工,话本制作可以说是独领风骚。更别提宁国对于说书这一行当的热忱,如若家中不孝子说要说书,那么倒霉的父辈也是挑不出错处。

      倒不是因为说书行业多么入流,而是在不入流的行当里,它最暴利。只要是拿了钱回家,父母就没什么由头发怒的。也正因说书如此,茗扬轩紧跟风口,掌柜赚的盆满钵满,也成了皇都最出名的地标之一。

      无数世家公子都乐于在茗扬轩打发时间,一是为说书,二是包厢极为私密。这两点无疑让茗扬轩在商场之上无往不利,更别说隐藏的三四点,令人心向往之、不是夸张。

      因着是林邬主动邀约,鹤径提早到了茶楼。

      鹤径挎着弓单坐一张八仙桌前,桌上是刚点的古丈毛尖,袅袅烟气蒙上他的眉眼。茶未凉,却也没动几口。他没坐在包厢,是另有图谋。

      而此刻大厅客人虽多,却不愿与这位箭士同坐,想来是一张冷面赶了不少人。

      不过也没人管这位奇怪的茶客,只因台上的话本正说到精彩部分——乔冼出征。

      “话说到那乔冼,生的是四臂六目。三双黄金瞳看的天下清明,二副手打得天下英魂。”这篇书已经说了几年,算是《灵王乱》外最有名的话本。话本所说是骠骑大将军当年出征塞外,少年英雄长枪横扫,打得敌国节节败退。

      不愧是说书客,于茶楼内横拉一幕,竟是将塞外长野拉到茶客眼前。呼啸的风带来独属于草梗的清香,混杂杯盏中蒸腾起的茶息,马背上鞍具叮铃了一场夜。

      台下茶客听得津津有味。

      还未等到大宁铁骑踏平敌国,梦断突然,二楼包厢处歌女失礼尖叫,将说书人费力营造的意境碎了个干脆。鹤径下意识反手抽箭矢,所有突发事件都是他无法提防的可能性,他不能被任何其他扰乱。在茶客暗下讨论细谈的声音之中,他捻着箭羽、第一眼看见了那个说书人。

      看来,要等的猎物上钩了。

      说书人望着座下全然出戏的茶客,大抵是气不打一处来。绣有暗纹的华袍被说书人的手绞得起皱,低头盯着膝盖。鹤径定睛一看,膝盖上放着的正是写有《将军出征》的纸卷。他不再说话,惊堂木也推到了一边。更是将扇子一扔、抱臂靠上椅背,唯留一脸的不耐。

      意料之外,这说书人……脾气还挺大。

      闹脾气的说书客与看热闹的茶客,鹤径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茶馆内管事倒是一脸事不关己,面对二楼突然的骚乱、管事明显司空见惯,拨着算盘算着怎么也算不明白的账。茶客开始嗑起瓜子,像是聊到什么不得了的秘事,窃窃私语起来。

      茶楼毕竟鱼龙混杂,就着鹤径的眼一望过去,座上不乏有江湖人士,这类人在鹤径心中是极易气血上脑的蠢货,就像是林邬一般,都是容易拿捏的对象。只是这一刻他们似乎都屏气垂眸,降低自己于茶楼中的存在感,生了半分令人好笑的虚伪感。

      应该不算虚伪,只是鞭长莫及。别着直刀的少年明显沉不住气,五官似乎都拧到一起,握着刀柄的手更是青筋暴起,下一秒便可以拍案而起讨公道。坐他身侧的女子应当是他的师姐,看上去沉稳不少,一下便将蠢蠢欲动的少年按了下去。

      看来这个事,并不是第一次发生。

      似乎所有人都在等待二楼传来下一声音,女子的惊叫成为了消遣,她将来悲戚的命、也成了茶余饭后的乐子。鹤径将手放回桌前,仅仅只是看了眼茶客,他便猜到了女子八成的未来。他没有心思去做救世主,别人的命也不关他的事。

      他终于喝了一口凉透的茶,醇爽回甘云云他是一口也没喝出来。鹤径没有什么附庸风雅的毛病,喝不懂就是喝不懂,他不会狡辩,只是在他看来,在合适的地方就该做合适的事,正如此刻,他没有上赶着多管闲事。

      二楼闹了起来,就像冷水滴落热油之中。身体撞上木门的声音格外明显,乐器大概从女子手中滑落,碎了个干脆。不出意外,应当是先前惨叫的女子。砸地的杯子是为讯号,透着隔音尚可的门扉,重拳狠砸在躯干上的声音依然令人胆寒。只是没有人管。

      管事从账本中抬起头,换了一张赔笑的脸。他不是上楼拉架,而是就着这份不容忽视的声音,去安慰扫了兴的说书人。他弯腰向说书人耳语了几句,说书人的脸色才堪堪转晴,说书人冷哼了几声,转身径直离开了茗扬轩。

      茶客讨论声更大了,有常客冲着管事直接看玩笑,戏称这茶楼将要倒闭,鹤径垂眸只当没看见也没听见。管事则是应了这句不合时宜的玩笑话,说是手下人缺乏管教,一时之间大厅内笑声不断。

      “刘管事,你这桩生意算是砸喽!看看上面那叫的,一个戏子又在这里立牌坊,你说说。”熟客挑着扇子点管事的胸口,一脸的敲打。管事则是赔罪,说是扰了客人的清净,说回头一定管教。

      只是突然,一柄直刀冲向管事面门、直直扎在柱上,离管事不过三四寸距离,是将谈话打断的干干脆脆,鹤径没有迟疑、心下已经猜到刀的主人是谁,下意识看向那位少年人。他身侧的师姐是一脸无奈,以手扶额,没拦住这个初生牛犊,竟是让他蒙着红布就往着虎林冲了。

      少年张了张嘴,似乎想用江湖道义亦或礼义廉耻教管事一课,管事也收了赔罪的姿态,冷着脸抽出柱上的刀,随即丢在了地上,抱臂站直身打断少年,“怎么了,这位公子。小店店内伙计出了错,干您何事啊?”

      很显然,这位少侠是话本看多,竟是直接冲着店家发难,甚至掷出了傍身的武器。茶客皆是满脸不耐,突然出现的家伙扰了他们看戏的兴致。他们的视线盯着那位少侠,少侠开始觉得心下发毛,却仍然硬着头皮顶压力。

      管事又开始不作为,他冷眼瞧着这出好戏。面对这场闹剧,鹤径低头又茗了口茶,不着痕迹地咽下了茶叶末。他摩挲着扳指,想到了什么般、将弓箭抽出架在腿上。

      直刀被管事捡起丢回给了少年,少年却是一个手抖险些没接住。

      那少年忍着怒火将刀收入鞘中,一双杏眸瞪得圆溜,心里大概斟酌了半天骂人的话。鹤径心中将少年行为盘了个大概,自然而然推出下一步少年未出之言。

      鹤径在心中学着少年的腔调,当成是给自己的消遣。却也没想一字一句居然全是对上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少年话音刚落,鹤径心下暗乐,想过是娇纵公子,却没想到真真是如此。再加之是习武练功之人,这位少年要么是林邬旧识,要么就是将军府上亲戚。无论哪种,都是有背景的小孩。

      果不其然,少年学着管事动作、抱臂踮脚,报上了乔姓。

      说来好笑,说书中杀得七进七出的正是少年的叔父,难怪刚才听得是入神。

      厅内未算是哄堂,却也激起了淡淡笑声。管事则是阴阳怪气行了礼,对于这个小公子是丝毫面子都不给,“哎呦呦,这不是乔府小公子嘛,怎么不上座叫个包厢,原来是要在这里逞英雄。”

      那少年果然怒了,举起拳头便要向管事的面门砸。幸得他师姐终于找到话口,一下喝住冲动的少年。少年则是一脸不服气,跺脚喊了句师姐。

      鹤径没再看少年那的无聊冲突了,他听到二楼所传来细微的声响,大概是有人踩在了木板上,紧接着是衣物被拖动的声音。原来在少年与管事交锋的时分,包厢中单方面的虐打已经停息了。惨叫的女子没有在发出任何声音,就像为先前扰了说书氛围赎罪一般。

      此刻没有人在关注楼上,茶客看着那位乔家的少年,眼里是轻蔑,心里想的是寻乐子。只有鹤径,他这才从箭筒中抽出羽箭,用随身的帕子擦着箭矢的锋。

      少年面红耳赤,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他似乎在师姐的眼神中看清了自己的鲁莽,又不想低头向管事道歉,一口气哽在喉口。他冲着管事扔了一锭银子,似是要证明自己一般、亦或是生硬的表达歉意,少年拉着师姐的袖口向楼梯迈步。

      只是,有人滚了下来。

      应当是那个女子。鹤径对上了情节,做了草率的判定。女子被打得看不出来原本面貌,脸上满是鲜血,发髻也许是在虐打中散了原型,垂下的遮住了她小半张脸,显得那双眼睛格外大、格外的白。

      像是案板上死去的鱼般,她的眼睛蒙着名为死亡的阴翳,她没有再像之前那般惨叫,大概是因为舌头的不翼而飞。

      女子仍然在呼吸,即使微弱。少年被吓的瘫坐在了地上,一寸寸向后挪着,他似乎忘记自己先前暴起、是为了帮女子讨公平。

      鹤径顺着楼梯上的血迹向上看,别着剑的侍卫正站在楼梯口。是他将女子扔下来的,这是一个简单的推理结果。当然,虐打女子的元凶定然不是他,不过这侍卫若是作为投名状……应该也是不错。

      门外长长的马嘶,有人翻身下马,辰时已到、林邬翻身下马,一脚跨进茗扬轩的大门。

      正是此刻,借着门扉透过的日光,一根箭矢破空。它没有借据弓箭、摒弃了拉弓的加持,是单单纯纯用腕力掷出的箭矢。箭矢的锋被磨得极利,他将风划开了。仅仅是一道白光留空,没有多余动作,让人以为只是随手所就。

      而,正中靶心。

      林邬顿时大惊,他下意识寻着箭矢飞出的方向看去——是鹤径。在所有人瞠目结舌看着侍卫突然倒下身影时,只有鹤径巍然不动。他学着刚看来的动作拍了拍手,掸走不存在的灰,向着林邬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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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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