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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请求 ...

  •   雪下起来了,林邬放飞了腕上的飞鹰,捻了捻手边突然飘下的雪花,突然叹了口气。不知道这第二只飞鹰是否及时,能否拦住即将到达的枭。忧愁之后、他开始思索刚才的话语是否太过冷淡,会否伤到了陌生人的心。

      心中突然想起林父唠叨的话语,那一句句礼义廉耻让林邬心烦意乱。林暄自从自己的宝贝儿子回了京都,自有一种我儿在外被带坏的感觉,每天都将礼仪道德翻来覆去地讲,试图让自己儿子被贤人道潜移默化。若是被父亲知道自己把来客关在了门外,自己又要招多大的数落。林邬崩溃地抓了抓头发,将鸡毛头抓得更像鸟窝。

      如果鹤径仍在,那便请他进来一叙;他要是不在,那也不算他不知礼数。思索片刻,林邬垮着一张脸默默准备拉开府门。

      于一门之隔的鹤径眼中,每一场雪都是不一样的。似乎,逃去徐州的那天,天气也是这么冷。皇都在北,每一次冬天都是难熬的,鹤径还记得颤动的车辙,压着雪痕逃离皇都。母亲的腿疾应当就是那时落下的病根。

      大概就是在灵王提着刀冲进皇宫的那一刻,鹤谦突然鹤径与鹤夫人推上了马车,让他们赶紧逃去徐州,那里有鹤谦多年前置办的府邸。鹤径本以为只是避祸,却没想到这一避,自己的父亲却成为了祸国的罪人。

      北地的冬天很难熬,南方的冬天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母亲的膝盖在逃难中冻出了毛病,却因为天气太冷了,一点知觉都没有。直到到达徐州,膝盖上的痛处才细细密密显露,而那个时候治疗已经来不及了。

      好不容易寻到了医师,却没想到父亲畏罪自戕的消息传来,还伴随着皇帝对于他们母子大赦的旨意。皇帝特地寻来了鹤径母子的画像,昭告天下,说以后遇到他们二人一定要平常对待,此旨一出,街坊邻居没有一个不指着鹤径的脊梁骨、说他叛国有罪。

      皇帝确实留下了鹤径母子的命,却也没有真真的放过他们。

      其实皇帝这般行为,鹤径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毕竟自己父亲对自亲近灵王之事、是半分辩驳都没说,更是束手就擒。宁帝对这位刑部尚书又是极其宠爱,这也便导致了爱之深恨之切,即使是君臣。

      鹤径在石狮子旁搓着手,回想着师父对自己的提醒。师父是前朝旧人,宁帝也要称他一句长辈。为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他说宁帝年纪越长猜忌越多,怕是如今君臣早已离心。师父知道,以鹤径的性格,一定会重返皇都,查清当年真相、达成夙愿。年过半百,师父活得极其通透,他没有拦着鹤径跳入火坑,只是嘱咐说小心站队,最好避免直面党派之争。如果一定要选择,至少是明保皇、暗中立。

      皇都表面上状若死水,暗中却早已分成了三派。以夏文夏太师为首的太子党,以骠骑大将军乔冼为首的五皇子党,还有以尚书仆射苏艺为首的保皇党。

      太子党大多都是先几年蒙夏文恩的寒门,如礼部尚书林暄。林暄能达到今天的高度是绝对少不了夏文帮助的,他对于夏文可以说是忠心耿耿,其他太子党也是如此。

      而五皇子党则显得松散很多,说到五皇子党、便绕不开乔冼。乔冼该人性格怪癖、喜怒无常,可以说他站五皇子根本不是为五皇子,而是为了膈应夏文。他只是正好需要一个名头,去与夏文打擂台,而这个由头便是五皇子。

      五皇子党有两个分支,一是乔冼带来的纯武官,其二则是真正拥戴五皇子的朝臣。这也带来了五皇子党的不稳定,易有分歧之弊端。却也正是这份不稳定,让太子党无法洞察下一步行动,与太子党相互牵制。

      三党之中最稳定的便是保皇党,皇帝虽老却没有退位的意思,保皇党也大多是旧臣,除迂腐外没什么坏处。这也是鹤径师父为鹤径选择的道路。

      师父平来最爱说教,半百的老人捻了捻胡须,装出一副仙风道骨,他将皇都底下涌动的暗流展在了鹤径眼前,用笔墨纸砚镌上痕迹,以此来为自己的学生助力。他说鹤径忧思太重,总有一天会折损福泽。

      ……按照师父的习惯,此刻应当已是在烹茶了。鹤径想。

      随即便是有心电感应般,鹤径倏地抬头、看见禁闭的府门突然被拉开一条缝,林邬的鸡毛头从门缝中挤了出来,他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鹤径,随即便是低下头、打了个手势,示意鹤径跟进来。

      这种状似错后找补的行为并没有让鹤径有片刻波澜,他观察到林邬没有将自己往会客室带,反而到了一块很林邬的地界。

      在进门后紧坠身后的侍卫突然自觉保持距离,守在了屋外。鹤径来不及观察四周,便听到林邬先一步介绍:“我的磨刀室。”

      语毕,林邬坐下端起了磨刀石旁的刀刃,继续了手上的活。鹤径听着刀刃一下下在磨刀石上摩擦的声音,皱了下眉、却将情绪按了下来,强硬地逼自己忍着。

      眼见着林邬沉浸于磨刀中,鹤径也没说什么话加以干扰,寻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他坐的地方正好是磨刀室内最暗的一角,鹤径与林邬就像是站在天平两极,尽管特性是相悖的,却达成了绝妙的平衡。

      林邬邀请鹤径入磨刀室的动机,是礼仪大于本意的,这也是大多世家公子的通病。他们将家族意志放在自我之前,即使是新晋的林家也不为例外。当然,这也是鹤径觉得他们好拿捏的原因之一。

      “都如你所愿地进来了,还不说自己的目的……是不是有些失礼了。”说话人正是林邬。林邬此刻头也没抬,手上动作未停,算是云淡风轻地飘了一句。

      林邬这句话算是没头没尾,没有什么铺垫、也不拐弯抹角。这是独属于林邬的交流方式,将直肠贯穿所有行为,就算是真没教养也能说成是假直爽。鹤径昨日便注意到了这一点,毕竟若是平常的世家公子听到自己大放厥词,早就拂袖而去,怎会坐下来陪自己一道演戏?林邬是不同的。

      所以面对林邬这一句询问,鹤径明显早有预料。林邬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通透,鹤径摩挲了一下扳指,斟酌着开口。对林邬说假话是有风险的,这位林公子比坊间传闻的更加通透。而鹤径此次前来当然并非只是探望:一是为了试探林邬态度,二是为了半月后的元宵宫宴。

      元宵宫宴是宁国一等一的国宴,届时所有于皇都为仕的官员皆受邀前往皇宫,从午间直至宵禁,为的便是君臣同乐。那一刻是皇宫中最热闹的时分,所有官吏都会带着自己的家眷一同前往,算是皇宫中的年后饭,这也是鹤径唯一有可能遇到太子的机会。

      对于元宵宫宴鹤径并不陌生,在灵王乱前鹤径便随着父亲参加过几次。虽说臣子能够携带家眷前往,但实际是不坐在一起的。臣子有自己的席位,而这些席位往往离皇帝更近,家眷们则是坐在屏风之后,与皇子更近。

      鹤径如今住在尚书仆射府,元宵宫宴他是一定能够参加的,但是所坐的位置就无法选择,因着鹤径身上所带的不确定性,苏艺是不会愿意让鹤径大走动的,多半是派着手下盯着、亦或他自己来盯。不过苏艺对外自诩是个和善的人,于小辈会极其宽容,只要当时林邬出现,拿着一个说得过去的由头将自己叫走,便是可以了。那些手下也会害怕触犯什么世家间的隐秘,自觉地退场。

      被上位者既定的道路是鹤径如今唯一的出路,也是他所面对的第一场考验。

      林邬听了个大概,没怎么听懂。也许是已经磨好了,他将手上的活计停下,手上的新刀也被他甩上架,也并未回头、只是看着鹤径,动作利落干脆,更像是肌肉记忆。他拧起了眉毛,竟是觉得自己先前行为太过草木皆兵。

      “元宵宫宴时给你个机会结交太子是吧,知道了。”林邬耸了耸肩,鹤径的真实意图被林邬一语点破,林邬打了个哈欠、状似不在意地又提上一句,“别好奇我怎么猜到你想见谁,有空去赌坊好好看看以你鹤大少爷命名的赌局,这比和我在这拉扯有意思的多。”

      鹤径闻言也明白林邬猜到了多少,起身准备拱手言谢,却没想林邬接上了话头,又接着说了下去,“你少给我摆着副假惺惺的模样,天天拱手来拱手去的,不知道的以为你多有礼数,看了就烦。”

      礼数,是了。林邬最恨父亲以礼数说教,每次听了都是无能狂怒,因为这东西自己确实没有。林邬极其讨厌鹤径那种半真半假掺着说话的习惯,脸上大抵是写满了抗拒二字。

      鹤径敏锐捕捉到了这一神情,也没在端着说话,学着林邬的腔调开口,“那林少爷知道何处才能遇到太子吗?鹤某初来乍到确实不知道应当去哪蹲守。”

      空气突然凝固了片刻,只见是林邬脸上的厌恶换成了无语,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鹤径。眼中意思大抵是:你不是保皇党吗,怎么还去蹲守太子。

      这一副神情显露了一瞬,又被林邬收了起来。他盘了盘垂下的碎发,不知是说给鹤径听还是说给自己。“圣上如今属意太子,那我们勉强还算是一根绳上的。太子最爱听书,每个茶楼都会观光,但至于是哪个……我不知道。”

      林邬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揪着鹤径衣领强迫其附耳,他压下嗓音防止消息外漏,“昨日我已查封大多茶馆,其中原因你定然知晓,这是圣上下的命令。若你胆敢将陈年旧事捅到太子面前,我不介意枪下多你一个亡魂。”

      鹤径了然,下意识又想拱手,却又在林邬的眼神中不习惯地点了点头。

  • 作者有话要说:  未出场的某人:好多人啊
    已出场的鹤径:……你那人也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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