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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正值深冬,凛冽的晚风最为刺骨。

      “娘——!”伴随着一声喊叫,床榻上的江阮捂着心口猛然坐起,被冷汗浸湿的发丝缕缕贴在额间,单手撑着床板
      呼吸急促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轻纱悬挂,门窗紧闭,只听风声呼啸。
      这是她一直居住的闺房。

      江阮低头看去,原先被冰冷的利剑刺穿的胸口此时正完好无损,只是那剑锋划过血肉的疼痛尚有余存。

      以及母亲倒在眼前时,紧紧盯着自己那明亮的眸子历历在目。

      江阮想到这里,只觉太阳穴抽痛,琥珀色的眼眸暗了暗,她记得自己死在了漂泊大雨中,而那抄家满门的侍卫在她临死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你父亲叛国谋反未遂,圣上下旨赐死江家满门。”
      正是死因。

      她摇摇晃晃地起身坐在案板旁,定了心神,抹去额间细密汗珠,点燃了桌面蜡烛。

      蜡烛的光驱散了原本驻足屋内的黑暗,也驱逐了她心中刚醒来时的茫然。

      忽地,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直至门前,只听那人驻足门前,叩响了房门三声,轻声向内问道:“小姐?”

      江阮听那温声细语,收拾一番狼狈的模样打开了房门,寒风趁虚而入,吹得满身冷汗的她不自觉一阵轻颤。
      好冷。

      屋外的姑娘见房门打开,又瞧自家小姐穿着单薄,担忧屋外寒冷,连忙进屋轻轻关上了房门。

      江阮转身坐回床榻边上,看着琼雪小跑至衣橱前拿出厚厚的披风,又着急忙慌地披在榻边人身上,嘴里还在不停念叨着:
      “小姐,天气已寒,万万不可冻到。”说着手里动作不停,又倒了一壶热茶递到江阮手中。

      江阮望着手中冒着热气的茶水,看着那缓缓飘上天花板的蒸汽险些愣了神,丝丝暖气顺着掌心遍布全身,倒也是暖和了些许。

      “小姐可是又做噩梦了?”琼雪拉了个木凳放在床榻旁,轻轻坐下,温声细语道:“将军此次边关大捷,许是明日一早便可回府,小姐不必担忧,误了心神。”

      江阮听这话,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怕是下次凯旋归来,得到的恩赐便是满门抄斩了。

      也不知那日的漂泊大雨,有没有将府内的血污冲刷干净,她可不想看到纪沐第二日前来找自己时,看到的是满地尸水。

      琼雪见江阮闭口不言,只是盯着茶桌上的木雕娃娃愣神,嘴唇微张刚想要说些什么,便被江阮打断。

      “许是窗外风雪交加,一时担忧做了噩梦。”江阮笑着放下空杯,用带有暖意的手盖在琼雪来找自己时,被风吹得冰冷的手背上。

      “现在已不再害怕,反而有些困乏了。”说着便重新躺入被褥中,闭上双眼。
      “琼雪,你也快回去吧。”

      琼雪听这话,心中虽是担忧,但也只是放回木凳,为江阮捋好被褥后轻声走到案板旁吹熄蜡烛,轻轻合上木门。

      “那琼雪先退下了。”

      江阮脑中回想着刚刚在桌上看到的木雕,那是两个小人抱在一起的木雕娃娃,是纪沐为庆祝此次征战顺利,特意雕刻送给自己,那便代表,距离江家灭门——
      仅剩不足两年。

      看来她要抓紧时间搜集线索,为了行事更加方便,明日一早便去寻纪沐,他的身份可能更有利于自己探查线索。

      此时,朝廷内,身穿盔甲的男人跪在冰冷的地面上,“禀报陛下,此次敌国虽来势凶猛,好在有陛下的帮助,吾等征战才能得此顺利,敌人已然尽数退去,短时间内都不会再有动作。”

      男人眉目满是沧桑,脸颊上意外留下的伤口还未来得及清理,许久未刮的胡子此时也长长了许多。

      坐在皇位上的人脸上挂着笑,但因此时夜色已深,看得不那么真切。
      皇上满意得点点头,招手示意地上的人站起。

      被雨水冲刷的铠甲内部衣衫湿哒哒的贴在身上,沉重的铠甲也压得三日未眠的江秋言喘不过气来,黑压压的乌云遮蔽了整片大陆,好似马上就要坠落下来,打个人们措手不及。

      江秋言一手支地借力,笨重地站起身,“谢陛下。”

      皇上假意思虑着些什么,随后又说道:“不过…朕听闻江家有一女,名唤江阮。”

      家女的姓名传入江秋言耳中时,疲惫的男人嘴角扯起一抹笑容,很快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惊恐的又跪倒在地,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般,手指紧扣地面略带些颤抖,指尖因用力而有些发白。

      男人说出口的话气息有些不稳,但面上还是强撑着镇定,“家女自幼身子骨弱,又出自臣这样的武将世家,怕是…”

      没等江秋言说完,皇上便不悦的打断了对方接下来的话语,“怕是不妥?”略带有些愠怒的话语回荡在空荡的大堂中,清晰的传入江秋言耳中。

      地面上的男人额间冷汗低落在地面上,一丝凉意自衣缝中爬上脊梁,不比那屋外的寒风暖上多少。

      皇上见江秋言这模样,也是笑出了声来,食指一下下的叩响扶手,“朕还未说完,倒也不必如此担忧。”

      江秋言没有接着说下去,显得此时他们所处的空间格外的安静,沉闷的令人喘不上气来。

      “罢了,朕也乏了。”龙椅上的人单手支撑着太阳穴,眉头紧皱,仿佛真是困倦了。随意对着男人摆了摆手,“退下吧。”

      江秋言松了口气,郑重得对着皇上磕了个头,“臣告退。”

      待江秋言走后,皇上唤来身边的太监,“明日将奖赏送入江家府中。”

      “是。”

      “告诉大太子,明日午时来殿内,朕有要事与他商议。”
      “是。”
      ——

      “轰——!!”

      伴随着一阵雷鸣,压抑了几日的大雨劈里啪啦地猛然落下,不一会路面便有了大大小小的水坑。

      因夜已深,街道上的摊贩早已收摊,一丝光亮都没有。

      急促的脚步声交错纵横地回荡在胡同中,皮质长靴踩在泥水中溅起片片水花,沾湿了原本干净的鞋面。

      泥水死死扒着鞋底,偶尔会有些爬上侧边。
      “站住!”“抓住他!”

      身穿黑衣披着披风的男人,越过前方叫喊着奔跑的人,飞跃踩在一旁木制箱子上,脚尖微微用力,便轻盈地跃至半空,而后稳稳落在布衣男子面前。

      布衣男子见状面上挂上惊恐,被吓得向后退去,一个酝酿险些摔倒在地。

      纪沐嘴角愉悦的勾起,拔出身侧长剑指向正前方,逼停了奔跑的人,身后人见状直接飞扑压在犯人身上,将被压在
      地面上的人双手紧扣在后背。

      “终于抓住了,这小子还挺能跑。”许野手撑着墙面气喘吁吁的,“不过纪大人,你怎么知道今晚他们会接头?”

      纪沐闻言抬头,又垂眸擦拭干净长剑上的水渍重新塞回剑鞘中,漆黑的眼眸中看不出波澜,只是淡淡扫了一眼说话那人。

      那人被看得收回了墙上的手,乖乖站直身子,用求救的目光看向压制着犯人的顾默。

      顾默抓着犯人站起身,无语的白了一眼许野,“纪大人又不是你,凡事都靠猜。”

      纪沐压了压帽檐,倒是难得回了他们一句,“我也猜的。”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许野便笑出了声来,还不忘嘲弄般的撞了下顾默的肩膀。

      顾默被撞得晃了晃,随后幼稚地抬起手作势要打在许野身上。

      纪沐像是想起了什么,向前一步拍了拍许野的肩膀,嘱托道:“明日若是江家小姐来案组,务必留下来,然后派人通知我。”

      许野虽是疑惑纪大人为什么笃定江小姐明日会来案组,但也没有去询问,而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随后押着犯人,另一只手拉过顾默,说道:“那我两先将他押回去,大人先行回去吧。”

      纪沐听这话,没有拒绝,点了点头,便冒着雨离开了。

      许野见人走远,才歪过脑袋,趴在顾默耳边发出自己的疑问,“大人今晚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顾默沉默了良久,不解的摇摇头,“而且大人会开玩笑了。”

      许野像是想到了什么,神经兮兮地击掌,“我知道了!”

      “大人定是被夺舍了!”

      “……”
      果然不能指望这家伙能放出什么好屁。

      寂静的江府前,站着一个男人。

      纪沐没有回府,而是不知不觉走到江家门前,愣愣地望着紧闭的大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硕大的雨滴打在头顶,顺着帽檐滑落下来,最终落入地面,与水坑融为一体。

      晦涩不明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双手上,眸光微动,犹如透过这双手想起了什么,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一滴眼泪不知不觉从眼角滑落,顺着脸颊缓缓没入衣领中去。

      就这样站在这里许久,直到远处传来一道声音,才将其唤醒,“小沐?”

      纪沐顺着声音扭头看去,远处江阮的父亲江秋言不知何时走到自己身旁,满脸担忧的唤着自己的名字。

      纪沐假装抹去脸上的水滴,脸上重新挂上笑容,“江父。”

      男人没回答之前,江秋言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他倒是没见过纪沐这小子这样站在江府门口过。

      江秋言赶忙拉起纪沐的手,“哎呦真是你呀。”将其带到门口屋檐下没雨的地方。

      “你看你这孩子,雨下这么大,在门口傻站着干嘛呢,快进来坐坐。”

      纪沐笑了笑,认真的盯着就要将自己拉进府内的江秋言,“不用了江叔,刚执行完任务,路过这里便看了看。”

      江秋言知道纪沐不会客气,也没再强求,只是打趣的说道:“怎么,想我家阿阮了?你们两孩子打小就认识,不用拘谨,想来就来,江家永远欢迎你。”

      纪沐眼睫颤动了些许,随即从衣袖中拿出一支簪子递给江父,“江叔,麻烦帮我将这个给阿阮。”

      “江叔也快些进府吧,外头冷,又下着大雨。” 说完便扭头离开。

      江秋言温柔地望着纪沐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男人身影后,才将簪子小心翼翼地收起,转身走入府中。
      府内下人也都歇息了,只有主屋还透出丝丝微弱的光线来。

      江秋言收拾了一番自己狼狈的样子,才面带笑容的轻轻推开门来,只见一女子坐在桌前,桌上还摆着些许药物。

      沈拾霖见来人,原先担忧的目光在看到江秋言安然的模样后亮起,忙起身迎接,顺手帮忙脱下铠甲,“你回来了。”

      “水已经热好了,快去洗洗吧。”

      江秋言拉着沈拾霖的手,温柔地轻唤了声:“夫人。”

      “快去吧,收拾好后来上药,你看你那模样,阿阮明日醒来又该担心了。”
      “是~夫人”

      待江秋言洗好后,沈拾霖便拉着对方坐在床榻上,小心的为他脸上的伤口上着药。

      “刚刚在府前,看到纪沐那孩子对着自己的手发呆。”说着江秋言拿出纪沐塞给自己的簪子放在手心给夫人看,“临走前还给了我簪子,说让我交给阿阮。”

      夫妻俩看着手心平放着的簪子,流苏交错在一起,银质的簪子在月光照射下熠熠生辉,沈拾霖拿起簪子端详了番。

      “这孩子的审美,和你当年如出一辙的讨人欢心。不过阿阮那孩子也脑袋不灵光,看不出小沐的心思。”

      江秋言被自家夫人这话逗得笑弯了腰,收拾好杂乱的药物后,拥着自家夫人躺在床榻上,“小沐不说,阿阮这孩子是不会知道人家的心思。”

      江秋言想到自己面见皇上时皇上所说的话,思虑一番还是没有告诉夫人,微微起身吹熄了身旁的蜡烛。

      “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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