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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校尉 ...

  •   城西,太尉府。自老太尉的次子齐渊在河西取得大捷凯旋而归后,太尉府每日前来贺喜的人络绎不绝,不说门外的道路被压出了深深的车辙,门框都被摸得油光锃亮。
      老太尉外出回来看到这锃亮的门框,曾犀利地评价道:“可真了不得,现在苍蝇趴这门上都得闪了腰”——
      “久仰齐校尉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宇非凡,一派名将作风啊!”,大司农李策捻着花白的胡须上下打量了齐渊一番,笑呵呵地夸赞道。
      "大司农过奖了,都是陛下英明,末将不过是按陛下吩咐的做”,齐渊恭恭敬敬地向李策还礼道。
      “哈哈哈哈!好!”,李策闻言大笑起来,他转身拍了拍坐在身边的齐太尉,感慨道:“老兄,不是我说,你家这一门儿呀,终于有一个不是倔驴的了!小渊前途无量啊!”
      “哼!瞎扯!”,“老倔驴”瞪了老朋友一眼,“没有我这倔驴,能生的出他来?”,他嘴上说着,脸上却难掩得意之色。
      趁李策没注意,年过五十的齐镇海偷偷向儿子挤了挤眼睛,一脸乐呵样儿。
      三人又谈了片刻,李策便要告辞,他刚从代郡赈灾回来,手下追着往他屁股后面塞事,忙得昏天黑地,连顿饭都来不及蹭。
      目送李策的车马缓缓离去,齐太尉先一步往院里走了,而齐渊则仍站在路边,望着街道出神。
      路上的车辙新的碾过旧的,都有些数不清了,却唯独少了属于那人的。
      在河西时听说他被罢了官,等回长安时向府里人问起,他们只说他几年前去了益州,后来便没了消息。
      那人素来傲气得很,不知道如今过的好不好。
      “齐校尉,留步留步!”,一个护卫见到齐渊,宛如见到救星一般飞跑过来,“这边有个小孩说有封信要给您,我们说帮他送进去他也不肯,说什么也不走,要不您过去看看?”
      齐渊顺着护卫所指的方向看过去,那边确实有个小孩,个子不高,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青色棉袍,在寒风中冻得直搓手。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可怜童仆,大冷天的连件厚衣服都没有。
      齐渊皱了皱眉头,大步走了过去。“我是齐渊,听说你有信要交给我?”
      那孩子闻言从袍子里拿出一个鱼形信封,用冻得通红的手递给齐渊。
      这个木鱼信封很久了,上面的麻绳都有些泛黑了。
      那孩子用袖子擦了擦挂在鼻尖上摇摇欲坠的鼻涕,向齐渊深深行了一礼,“我是沈先生的弟子,我叫秋棠”。
      齐渊眼皮一跳,“沈晚渔的信?”
      “是”
      齐渊飞快地解开麻绳,从里面取出那张薄的透光的信读了起来。信不长,但每读一行,齐渊的脸色就难看一分,读到最后,脸已经沉得能拧出一盆水了。
      这信通篇都是对齐渊的夸赞,洋洋洒洒的全是废话,直到最后才轻飘飘提了一句,如果有空请他来见一面。
      “沈晚渔现在怎么样?”,齐渊把信收好,随口问道。
      “先生他...”,秋棠却慌了,沈霁是罪臣,京中的故旧大多避他如蛇蝎,顾老先生病逝后,更是连斗米都不知道去哪借。
      沈霁心里清楚,所以他也从不跟人来往。雪堂里除了自己、秋棠和西邻来送药的老道之外,半个人影都没出现过。
      秋棠觉得齐渊或许是最后一个能救沈霁命的人。
      但是沈霁多次叮嘱过秋棠,自己的病绝对不能对外人提起。
      可怜这孩子左右为难,憋了半天说出的玩意儿却驴唇不对马嘴:
      “先生他...他没事!”
      只可惜秋棠这话说的九转十八弯,比唱戏的调子还丰富,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不像没事,倒像是沈晚渔命不久矣。
      “当真?”,齐渊看秋棠实在不像没事的样子,也不再多问,“我现在就去他府上”。
      说完他便三步并作两步去马厩牵了马来,顺手抄起秋棠安放在马上,一拉缰绳就走。
      走出两步,齐渊才想起自己不知道如今沈霁家住在哪里,好在秋棠机灵得很,不等他问便给他指路,“先生现在住在丹霞观的东面...”
      “丹霞观?他怎么住到那里去了?”
      齐渊小时候喜欢拉着沈霁骑马在长安城里乱跑,有一次就跑到了丹霞观,里面的老道长和他们讲,因为自己得罪了圣上,圣上下令长安人不准去丹霞观上香,要绝了他们的香火,自此之后,周围怪事不断,街坊疯传丹霞观神仙已去,邪祟入主,久而久之,周围的人也都搬走了。
      “先生从益州回来之后找不到住处,不得已才在丹霞观旁买了个院子”,秋棠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齐渊听了,心里挺不是滋味。
      齐渊还记得五年前沈霁为自己送行的那日,他穿着绛紫色文衫,背着琴,也许是生来便因才华而底气十足,少年得志并没有在他身上造成任何改变。
      他在灞水之滨的长亭里,笑意盈盈,“今日没有柳枝相赠,倒有一支好曲子”。沈霁一挥衣袖,为他奏了一支慷慨激昂的曲子。
      “好曲!叫什么名字?”
      齐渊听罢,只觉血脉沸腾,恨不能立刻提枪上马,直取敌将首级。只可惜他不精音律,想了半天只问出这样一个傻问题。
      沈霁闻言抬头一笑,“既然是我作来送你的,自然要你来取!”
      “哎,就叫....不行,这是首难得的好曲子,要流传千古的,可不能乱叫一气”,齐渊倒是犯起愁来,头发挠下来了好几根,也没想出个满意的名字。
      沈霁见状哈哈大笑,”不忙,等你凯旋而归的时候再告诉我便是了”。
      在关外的五年,齐渊想了无数个名字,始终没拿定主意,倒是在回来路过灞水时恍然,还是五年前自己乱想的那个好。
      “齐校尉,前面就是了”,秋棠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院说道。
      “哦,好”,齐渊收起了思绪,在院门外勒马。
      这院子的墙倒得差不多了,一些地方用各种颜色的碎瓦补了起来,还有许多没来得及补的地方用树枝扎着。
      尚存比较完好的院门上挂着一块开裂的牌匾,上书二字:
      雪堂。
      是一种很怪的字体,齐渊只在沈霁的字帖上见过。
      雪堂的西邻就是丹霞观,多年未见,是更破了,估摸这用不了几场雪就能让它变成一堆破砖烂瓦。几个没规矩的小道童正扒在摇摇欲坠的山墙上,指着齐渊窃窃私语。
      “你见过他吗?”,其中一个问。
      其他人纷纷摇头。
      “去,告诉师爷,有外人来了”,里面长相最老成的那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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