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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明乐坊(1)(两更合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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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林婉如坐在自己闺房的台阶上,托着腮,盼着来报信的丫鬟。
终于。
“小姐!小姐!”只见一个林婉如的小丫鬟急忙跑过来,手里托着一封信纸。
林婉如猛地站起,伸长了脖子想要看清信纸的模样。
“小姐!刚刚有一个小厮让我务必把信交到您手上,我这才赶紧给您送过来。”
林婉如急忙打看信纸,果然不出她所料,信纸上写道:
上元之夜,林女侠所问之疑,予尚可答之,在清家客栈静候。
一月十六日关舒颖
“就等着你呢!”
林婉如团住手中的信嘀咕道。
于是,拿起剑便朝着清家客栈急匆匆地走了。
在清家客栈中,静坐着一位青衣少年,他两鬓的青丝垂在胸前,头上只简简单单地插有一根玉簪。他低垂着眼眸,嘴角自带三分笑意,盯着手中的茶杯一动不动。
突然寂静无声的房间传来林婉如的声音。
“若是关公子再不请我,我可就要将关公子出尔反尔的事情公告天下了!”
然后,才看见穿着红色衣裳的林婉如出现在门口。
林婉如看着关舒颖只是嘴角略带笑意,不慌不忙地冲洗着茶具,又见关舒颖的对面已摆好一杯茶。
“刚刚好,茶温刚刚好。”关舒颖轻声道,示意林婉如坐下来。
“久等。”林婉如边说着坐到了关舒颖的对面,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
“昨夜林女侠问我是不是从西南而来,我的确是从西南而来,不过我不是西南人,而是西北人。”
“昨日,舞剑之时关公子对西南少林宫剑法运用自如,是你故意暴露的?”
关舒颖笑了笑道: “是。”
“ 但你的内力却不是少林宫弟子所练就的功法,像是……轩辕一门!”
“女侠果真聪慧……”
“那六个月前,抚平城,山匪扰袭百姓,关公子可听闻此事?”
“略有所闻,林婉如孤身灭匪,救得了抚平城,江湖上已经人尽皆知了。”
“那公子当时身在何处?”
“不记得了。”
“关公子可知那些山匪的招式与你并无差别。”
“知道。不过,林女侠,在下并未参与此事,跟他们并无……”话说到一半关舒颖停顿了一下,笑道:
“倒也不能说并无瓜葛。”
他叹了口气接着道:“我的内力是轩辕一门,不错,因为我确是轩辕一门弟子。”此话一出林婉如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他接着道:“我会的少林宫剑法是当年门主教给我的,为的是有朝一日,让我拿少林宫剑法去杀人!他这样做是想只是想抹黑少林宫,趁机除掉少林宫然后称霸武林。而我始终是他的一步棋。”他说起此话,让他本是温润儒雅的脸上多了几许愤恨。他意识到自己失了态,便大喘了一口气,喝了口茶,眼光落在了林婉如身上。
“林女侠遇见的山匪,恐怕也是他安排污蔑少林宫的,只不过他们没有隐藏好内力,又碰上了林女侠你罢了。”
“以公子的名声,为何不将此事说出去?”
关舒颖诧异地看向林婉如。
“我的武功不及林女侠,当然做什么事都要有生死的考虑。况且……家中还有一母,我也要保护她的……”
“所以公子昨日以自己内力为引,让我来帮忙,对吗?”
“是,但我的时间不多了,与门主约定的日子马上就快到了,望林女侠多加考虑。”
“望你也谅解,轩辕门乃江湖正派,怎能凭关公子一张嘴我便相信你口中的真相,待我花上几日时间查明真相。若公子说的话属实,我定会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好,谅解。”
二人相视一笑。
“不过,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何让我舞剑?”
关舒颖只是略微扬起嘴角笑了笑,道:“只是想看。”
二人说罢,林婉如便踏门而出。
究竟应不应该相信关舒颖的话?轩辕门到底是好是坏?若真如关舒颖所说,那轩辕门实属入了邪道,该除;若关舒颖所说是假,那他应当死于我的剑下。只不过眼下,什么证据都没有,该从何查起呢。
林婉如坐在林府的池塘边正托腮想着关舒颖,就听林府外有急促的马车和脚步声,紧接着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位瘦高的穿着宦官衣的人,他迈着小碎步缓缓走来。
林婉如见过他,在上元夜上他曾出现在皇上身边,又一直守在梅花园外的假山上。
“林小姐,皇上和林丞相正等着您呢。”那位公公缓缓开口道。
林婉如盯着这位公公打量了好一会儿,总觉得眼前这位身着宦官衣袍的人不似是个简简单单的宦官,于是看直了眼。过了很久林婉如才缓缓开口道:
“公公怎么称呼?”
“尤,叫我尤公公就好。”
“尤公公,你…….你…….刚刚说什么?”
“圣上和林丞相正等着林小姐过去呢!”
“去哪?”
“用膳。”
“可我吃过了!”
“那皇上可不知。”
“那公公去报个信儿呗,我等会儿有事儿。”
尤公公听了此话,笑道:“那林女侠还是去和陛下亲自说吧,老奴可没这个胆儿。”
林婉如没办法只好紧跟这位尤公公后面,进入了皇宫里。
尤公公步伐虽迈得小,但步伐平稳,不失节奏,而每一步又轻盈如毛,听不到一点声音,实在玄妙。但林婉如没功夫思考其中的奥妙,因为她正等着大鱼咬钩,却被传召进宫,实在是不妙。
高大厚实的宫墙下,是一片凝重的让人窒息的氛围。
在宫殿外,尤公公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对林婉如提醒道:
“到了,林女侠。初次进宫还需谨言慎行啊!”尤公公一字一字说的清晰,像是在提醒着林婉如,这让林婉如顿时回忆起了江湖中的传说。
传闻,江湖中有一人因轻功了得和惊为天人的出拳速度而得名,他走起路来没有声音因此擅长捉拿逃犯奸人,被称为“神捕手”。而后被传召进宫,便没了音讯。
林婉如盯着眼前之人,迟疑了片刻,支支吾吾地问:
“你究竟为何人?”
只见他只是微微地笑了笑,向林婉如行了个礼,缓缓告退。
林婉如看着他佝偻的背影,很难想象他曾经也有意气风发的时候。
宫殿内,皇上和皇后见林婉如进来马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在下林婉如参见皇上、皇后。”
“快!就等你了!”皇上道。
皇帝指向一位年轻英俊的男子旁的座位,道:“坐那里吧!”
林婉如迎合地对那位俊俏郎君笑了笑,慢慢地走到座位旁坐了下来。她向身旁的公子看去,一身紫色衣袍高贵又神秘,他的眼眸深邃,眼神怠慢又使人捉摸不透。
林婉如好似也对他有些印象,看这身打扮和气质应是哪位皇子。
“阿婉这位是二殿下。”
“见过二殿下。”
“今日啊算是家宴,都别拘着,玖榕,婉如也是算是第一次进宫了,你带婉如去逛逛。”
“就是玖榕,母后听说你甚是欣赏林姑娘,正好今日算是见到本尊了,可要好好认识认识。”
“是。”他也只是漫不经心地应和了一声。
林婉如尴尬地笑了笑,心里想着难得召见进宫以为是什么嘉奖赏赐又或交代什么任务,谁能想到皇帝是来牵姻缘?!
不过今日“家宴”上除了皇上、皇后、林今诚、太子、林婉如,倒还有一人,便是林婉如的叔父,林今言。五年前,他因贪财,贪墨了几十两白银,被林今诚告发,被贬至营州五年,今日算是回京复职。林婉如自小就喜欢和叔父做游戏,今日久别重逢也让林婉如对这无趣的“家宴”增添几分心情。
用完膳,林婉如放下碗筷,起身走上前,道:
“陛下恕罪,今日还真是不巧,在下有些急事,就先告辞了。”
林婉如行了个礼,刚走出殿门,就见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正是尤公公。
“就简单熟悉一下嘛~”皇帝的声音从林婉如背后传来,但她没有理会,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之人。
“姑娘,你今日出不去的。”只见尤公公显出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气度,变得斗志十足。
“这才是您,对吧?”
殿里的皇上向林今诚、皇后调侃道:“你瞅瞅,这老尤啊在宫里待久了碰到个年轻人就想斗一斗,一点都没变……”
林婉如冷哼一声,道:
“那可未必。”
林婉如轻点起脚尖便跳到了殿顶之上,尤公公紧追其后,林婉如幼快速跳到宫墙顶,她似蜻蜓点水一般落在每个宫墙顶端,游走在皇宫之上,尤公公看见眼前如仙鹤的女子始终差自己几步的距离,追到宫门便停了下来。林婉如见尤公公不再追,落到宫外的地面上,仰头望去宫墙上伫立的人影。
“今日多谢前辈,再会!”说完便扬长而去。
出了皇城,林婉如回到林府就看见七灵焦急地等在门外。
七灵是林家的护卫,在几日前林婉如派七灵守在清家客栈门口观察关舒颖的情况。如今他出现在这儿,莫不是关舒颖出了什么问题?
“小姐!小姐!您可算回来,在半个时辰前清家客栈起火了!火势太大属下根本进不去……”
“什么?”
林婉如二话没说,立马奔向客栈。
她赶到是清家客栈一片狼藉,她气喘吁吁的打量着每一位出来的伤者和死者都没关舒颖的身影。
“可恶!”林婉如恨不得把后槽牙咬碎,恨不得把剑捏碎,“让你跑了……”
关舒颖,我一定会找到你!!!
“在二月二日之前你就呆在这,哪都不许去,听到了吗?关舒颖。”一个冰冷的声音从破旧的木屋里传来。
“是。”
“听说关公子特地约了林婉如见面?”
“是。”
“聊了什么?”
“剑法。”
“真的?”
“嗯。”
抬眸,侧面,昏暗的灯光下他那犀利的眼神瞄向门口,站在门口的正是关舒颖的护卫。
“真的吗?”他语气低沉,凝视着护卫。
半刻后,他转过头看向关舒颖,冷笑道:
“看来是我想多了。”边说着他边起身,站起身后慢慢整理着衣摆,回头瞄了一眼关舒颖。
“关公子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你,好好护着关公子,莫要让关公子再见什么女侠。”说罢便走出了屋门。
他的眼神深邃阴冷,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危险,走到他的侍卫旁对着他说道:
“给我盯紧了那个林婉如。”
“是。”
此人正是轩辕门掌门人吴当尔雅的师弟,柳明朝。
江湖传闻:武当尔雅对师弟柳明朝很是忌惮,所以在轩辕门没有给柳明朝任何权利。
关舒颖你会去哪?林婉如心里反复地重现这个问题。如果按关舒颖说的,我的时间并不多,他说家中还有一母,或许她知道些什么早听闻他是徐州人也只能先去趟徐州了……
林婉如连夜赶往徐州,终于在次日清晨赶到了徐州。
林婉如四处打听道:
“这位大娘!可知道关舒颖关公子?”
“认识啊,那可是我们全城人的骄傲。”
“大娘,那你知道关舒颖住在哪里么?”
“哎呀!你就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到头在往左拐第三户就是他们家。”
“好,多谢大娘!”
大娘豪爽至极,林婉如抱拳感谢后奔向关舒颖的家。
林婉如还没走到第三户门口,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身着一身水墨色的衣服,梳着高高的发髻,在晨光的照射下,他的侧颜被清晰勾勒。
“哎!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缘分!缘分!”
二人走近。
林婉如开口道:“我看是孽缘吧!陈大侠跟踪我。”
“哪敢哪敢!这不最近关公子名声高么,我是特意来拜访关公子的。”
“陈大侠与关公子素不相识,你上来就到他家里,陈大侠还真是脸皮厚!”
“林女侠谬赞了。”
“不要脸。”林婉如骂道。
说罢,她转身轻轻扣了扣几声门扉,木柴门便自己打开了。
林婉如、陈灵道四目相对,都顿感不妙。
“有人吗?是关舒颖的母亲吗?有人吗?我们来是想问娘子些事情,有人吗?”林婉如不停地问着,但屋内并没有任何声响。
“难不成是出去了?”
“出门不锁门的吗?未免也太心大了。”
二人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往屋子里走。
屋子并不大,但两个人住足矣。屋中装饰淡雅,大院中央摆着几口大缸,里面尽是些五彩的染料,另外一旁立着几个架子,挑满了染好的布料。
“怎么没听说过关舒颖父亲?”陈灵道询问道。
林婉如没有回答,而是突然止住了脚步,指向地面。陈灵道顺着看去,却看眼前出现一抹红色,是血?!
那源源不断的血水从房间中流出来,陈灵道见状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看见的却是关娘子倒在血泊之中。关娘子脸色苍白并无血色,四肢僵硬,陈灵道将手伸到关娘子脖颈。
他叹了口气道:“死了,差不多有三个时辰了……”
“当胸一剑应是致命伤。”林婉如补充道。
陈灵道站起身来,道:“这死的可真太巧了。”
林婉如握住惋梅剑的手愈加用力,她咬牙切齿道:“是啊,我刚赶到,她就死了,太巧了。”
“看来凶手并不想让我们知道关舒颖在哪啊。”
“凶手,我定会抓到,杀死无辜之人,死不足惜。”
林婉如慢慢掀起刀口,道:“刀口宽厚,而不算深,说明关娘子是因失血过多而死,而且这凶手并不是习武之人。还有一点,最奇怪,关娘子生前并无挣扎的迹象,脸上还露出了释然的微笑,像是已经接受了自己生命的结束一般。”
“是挺奇怪的,自己身重一剑,躺在血泊之中,居然还可以笑得出来!要我,早都疼的咬牙切齿了。”
“而且,心死之人,往往对生活没有抱太多期望,这屋里的一切,都证明,关娘子生前定是个热爱生活之人。”
林婉如又检查了园中四处,墙头、屋顶,并无其他人留下的任何翻越进入的痕迹。
“嘶,难道这凶手不会武功还能大摇大摆走正门么?”林婉如嘟囔着。
“凶手能这么大张旗鼓、顺理成章的进门,应当是关娘子的熟人才是。”
“熟人……”林婉如若有所思。
陈灵道摸索到关娘子闺房中,林婉如紧随其后。他们从关娘子的被褥底下找到了关舒颖给关娘子寄的信件。
林婉如小心翼翼地接过打开泛黄的纸张,这里是关舒颖从十四岁开始给家里寄的信件。
上面写着:
娘,我进来都好,这里的人都待我很好,望娘亲莫挂念。
娘,今天我舞的剑受到了好多人的夸赞我好开心。
娘,我想你了。
娘,今年八月十四我定回家去瞧您。
娘,您给我的衣裳太多了,我都穿不过来了。
……
最后一封信是十二月二十六日的,上面写着:娘,陛下召见我,去皇城舞剑,今年上元节就不陪您过了。
林婉如拿着这些信,在屋子里漫无目的地转,她看见一尘不染的桌案上摆着砚台和毛笔,和一些零碎的纸张。
“她在学写字……”
给关舒颖写信吗?那她又是寄到何处?
林婉如凑近一看上面歪七扭八的字迹还并未写完,叹道:“关舒颖会不会后悔,上元节那日没有回家。”
“他若回来,便是抗旨,怎样都是个死局。”
“注定阴阳两隔……”
“不过话又说回来,关娘子这封未写完的信上,道:何时归家。看来她也不知道关舒颖在何处。”
“你觉得衙门能查出来多少?”
“虚无缥缈,弄不好还可能无中生有。”
“那也得先报官,敌在暗,我们在明,还是要先按照程序办事,省的落人舌根。”
“好吧。”陈灵道无奈地答道。
二人报完了官,静静地站在门外。这衙门的人进进出出,一顿忙活,引得一众人围了上来,看热闹似的叽叽喳喳。
“闲杂人等速速退去!!此房已被衙县封押!休要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