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惋梅》文祁桥

19、山谷堂（1）

　　“姑娘真想好了？很危险的！”

　　“这不有姜少侠你呢嘛！”

　　“我……好吧。”
　　“那我们现在就走？”

　　“……额少侠要不天亮再走呢？这夜路也不好……赶不是嘛……”说这话林婉如便咳嗽了起来，姜无念急忙问道：”姑娘怎么了？”

　　“这山上有点冷，可能是冻着了。我没事。”林婉如脸上滚下了大粒的汗珠，捏住自己的右胳膊，虚弱地说道，“快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说着就把篝火熄灭了。

　　篝火一灭，林婉如的脸被月色照得苍白。

　　刚刚为了救姜无念就动用了那么一点内力，现在就吃不消了，我这身体还真是……
　　想着想着林婉如不由地自嘲起来。

　　越是胡乱想身上就越痛，尤其是右胳膊。她又痛又冷，缩在树下不敢乱动，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她昏了过去。

　　她又做了梦，梦见了十一年前的那个晚上，林家满门被屠的画面，梦见那群像魔鬼般追着林婉如杀的江湖人……

　　她被吓醒了。

　　醒来后身上不再痛了，也感觉不到冷了，只感觉浑身无力，动弹不得，她只得躺在地上。
　　这天下第一的剧毒的毒症也不过如此，忍忍就过去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第一次动有内力居然是就你这个臭小子！
　　她仰望着天空，透过树枝叶的隙缝望见了星辰。

　　我怎么感觉星星离我越来越远了……如果那晚我死了，临死之前看见的应该也是此般景色。

　　她蓄力把自己撑起来，长叹一口，果然人还是不能看月亮的。一看见这月亮就会想起很多心痛的回忆，她想起来自己年少时的模样，想起了爹娘，想起了师傅，十一年太久了，这些记忆都有些模糊不清了。

　　她就这样一直坐着直到天明。

　　“姜少侠？姜少侠？”

　　姜无念慵懒的眼皮微睁着，看见一位面容苍白，身穿白衣的女子站在面前，以为是鬼猛地窜了起来。看清了眼前之人是灵儿姑娘才缓过神来，舒了一口气。

　　“姜少侠，该启程了。”

　　“昂昂好。灵儿姑娘，你刚刚吓我一跳！”

　　“少侠也太容易被吓着了。”

　　“看姑娘脸色不好，是昨晚没睡好吗？”

　　“可能吧，这荒山野岭的肯定睡不好。”

　　“等解决完这事儿，我就开一间上好的客房，让姑娘睡个好觉！就当赔罪了！”

　　“我不让少侠悠着点儿花钱么？”

　　“没事没事！都是小钱。”

　　“唉……我年轻的时候也以为自己手头有很多钱……”林婉如小声念叨着。

　　“啊？”

　　“没事。”

　　“灵儿姑娘，这一路向西可到何处？”

　　“……抚平城……”

　　“抚平城……”他反复嘀咕着，“可是林婉如当年的那个抚平城？”

　　“不知道。”

　　“不知道？姑娘居然连林婉如抚平剿匪都不知？当年，林婉如才十六岁……”

　　林婉如听着姜无念口中的故事，一句话也不说，确是不想再回忆当年自己任性妄为的性子。

　　终于。

　　“姜少侠，林婉如身为叛军之女，今后就别提了啊，这听着多不吉利……”林婉如一手重重地拍在姜无念的肩膀上道。

　　姜无念一脸惊愕，道：“姑娘也这么想她？”

　　“……不是吗？”

　　“当然不是！我爹爹说了林将军赤胆忠心断不会做出叛国之举，林女侠匡衡正义！他们……都不该死的……”说到这儿姜无念欲是要哭了，眼眶泛红，鼻头泛粉。

　　林婉如恍惚了一下，心里忽然暖滋滋的，这么多年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还相信自己爹是因为冤枉惨死的……

　　我爹他，不该作有叛军的污名。

　　林婉如见姜无念快速抹去了眼中的泪，安慰道：“少侠，其实我也不相信林将军是叛军的……”

　　“真的？”

　　“嗯，我爹他就是……林将军军营里的一名将士，我幼时听我爹说林将军是顶好顶好的人！”

　　“我爹也是这么说的。”

　　“可惜……”

　　“现在世人又有几个相信他是个好人的呢……要不是朝廷断案失责，要不是自己亲弟弟的出卖，他也不会背上罪名。”

　　“就是因为他太好了，这就是他最大的缺点……”

　　“姑娘为何如此想？是那些小人害的！”

　　“也不能都怪别人。”

　　……

　　“姑娘的父亲既然是林家军，定然知道很多林家的事吧！”

　　“知道林婉如的故事吗？”

　　“江湖上那些故事我都快背出来了，有没有出奇的？”

　　林婉如瞄了一眼姜无念，道：“没有。”

　　“不过呢，林婉如骄傲自大，目中无人，你可不要学了去。”

　　“骄傲自大，目中无人，这些词用在她身上便不觉得不好了！”
　　“我虽然在现在的江湖上武艺名列前茅，但和林门主比还是差远了呢！”

　　姜无念的嘴一路上都没停过，他讲得入了神，转头一看，灵儿姑娘呢？

　　“喏！”谁知林婉如突然从她身后出现，手里拿着装满水的葫芦，“少侠讲了一路了，喝口水。”

　　“多谢啊，灵儿姑娘！”姜无念不好意思地笑道。

　　二人一路顺着小径走，足足走了一个时辰。

　　“姑娘确定是这个方向？没走错吗？”

　　“没有。”

　　“姑娘就这么确认？这个方向有好多条路，许是他们绕着路走的。”

　　林婉如没有说话，望着前方的山谷。

　　应该快到了。

　　林婉如可不是无凭无据地追，之前她在山洞里杀了北方三杰之后又在山洞里转了一圈，发现山洞里所有人都撤空了，只剩下一些断裂的枷锁，和一股浓药味。显然关在这的人都已撤离山洞，林婉如顺着密道摸索着，走到了山洞入口的背面，就发现几个看上去三四十岁的人手拿鞭子像赶羊一般抽打那些要脱离队伍的少年，那些少年手绑着铁锁，身子高大强悍，与之前在土庙躺着的童尸一模一样，林婉如见状心如刀绞，但她现在无能为力，这队伍足足有一百米，估摸着也有几百号人，估计走不快，再看这些少年应是有用处，才练得这么多精英。暂时这些少年的生死还不用担心。

　　另外林婉如还发现他们藏在案桌下的账薄，她简单的发了几页就发现了不对，账薄里出现了一个名叫山谷堂的地方，北方三杰会定期向山谷堂送三十两白银，而山谷堂就在抚平城外的一处峡谷之中，想起他们迁去的方向大概就是去山谷堂的。

　　就算找不到他们也应在山谷堂有些线索。

　　“快到了。”

　　“快到哪了？”

　　“快……”林婉如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几十米外有人来了，捂住姜无念的嘴躲在了一棵大树后。

　　“唔……”

　　“嘘！别说话！”

　　不一会儿远处来了两位和尚打扮的糙汉。他们手里拎着一大筐东西，上被青菜覆盖。

　　林婉如示意姜无念跟上他们，姜无念点了点头，便蹑手蹑脚地跟在他们后面。

　　二人兜兜转转来到一处高大的围墙下，那围墙足有五六丈那么高，中央写着三个大字：山谷堂。

　　林婉如有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周围，这处庙堂居然填满了整个山谷。从外看根本看不到墙内的任何东西，像是屏障一般横在山谷中。

　　那两个僧人警惕地往四周看了看，门口的守卫便放他们进去了。

　　“姜少侠，你能翻过去么？”

　　“当然可以！”

　　“那你翻过去，我想办法溜进去。”

　　“啊？姑娘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万一有个好歹……”

　　“不会的。我机灵着呢！少侠放心！”

　　姜无念担心地看了一眼林婉如，他不知道为何眼前的女子拼了命也要进去，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又怎么能有如此的想法。

　　“我还是劝姑娘不要冒险。”

　　“嗯。知道了。”

　　姜无念犹犹豫豫还是率先出了去，躲过了门外的侍卫，轻松的翻了过去。

　　林婉如见姜无念走了才松了口气。

　　这山谷堂建在山谷，如此庞大的工程，抚平城城主不可能不知道，既然知道又怎会建一个比城府还大的庙堂？而且这里面到底是不是烧香拜佛的地儿还不知道呢！

　　片刻，出现了一群歌女，正合林婉如的意。

　　这也让林婉如知道，这里绝不是庙堂。

　　林婉如不用动大干戈就混进了歌女的队伍，那群侍卫，挨个检查了一番舞女，并蒙上了眼睛，才被侍卫挨个领着进入山谷堂。

　　山谷堂里究竟有什么，这么见不得人？！

　　随着她们进入第一个院落，林婉如听见院落里有至少四十多个人在呼吸，她数着脚步，不过十余步，这么小的院落居然有这么多人！呼吸声粗旷，呼吸频率较成年人快，应是那群囚禁的少年。不过，离大门这么近，他们为什么不逃出去？

　　之后又走了七八个院落都是如此，最后她们停在了一处空旷的地方。士兵们摘下歌女们蒙眼的黑布，林婉如定睛一看是一座高大的寺观。忽闻墙头有动静，便顺着声源去寻，就望见了躲在墙头的姜无念。

　　姜无念也看见了混入歌女中的林婉如。林婉如示意他进寺观，他便点了点头。

　　“大人，这客人是在何处啊？”

　　“哎！你怕不是第一次来？莫要多问，只管走便是了。”

　　林婉如走在后面听见前面的两个歌女小心地对话。这个藏在庙观中的客人不是第一次叫歌女来，而是常事。自己所处之地在院子最后，又建得如此高，确实能看清整个院子里的动向。

　　歌女们一起走至三楼才停下，三楼是一处巨大的厅堂，四处镶金，甚是奢华。最前处的一把玉椅上坐着一位似是泛着腥臭味儿的老头儿，他的面上布满斑点，露出一副垂涎欲滴的表情，眼神中满是奸诈阴险。

　　林婉如一直盯着他，却被他注意。

　　“这位美人，我从未注意过。来到我怀里，让我好好欣赏一番！”

　　林婉如丝毫不动，只她听见姜无念上到了第二层。侍卫见她不动，便要抓去。忽然姜无念破窗而入，挡在了林婉如身侧。
　　“来得挺是时候！”

　　姜无念向林婉如露出一副骄傲的神情后便立即冲向那老头儿，一剑指向那人的脖颈儿。把他吓得直咽口水。

　　他张口结舌道：“你们……你们是何人？”

　　“还没问您是何人呢，动这么大阵仗建一处享乐之所！”林婉如抢着道，“姜无念先看着这些姑娘！”

　　“啊？啊！”姜无念虽不知道为什么，但身体还是照做了，他先是给这位老头儿点了穴让他动弹不得，随后堵住了楼梯，不让这些歌女逃走。

　　林婉如走到老头儿面前，道：“若是你现在说出真相，说不定还能饶你不死。若是不说……”林婉如指向姜无念，道：“你可知这是何人？”

　　“……不知……”

　　“当朝宰相之子姜无念，也就是……现在的江湖第一！他能让你死的很惨，但他也能救你！”

　　“我……”

　　“你不说，那我猜猜，抚平城就在此山脚下，你建这么大庙堂享乐，抚平城城主不可能不知，一种可能是你的权威比城主还要大，另一种可能……你就是城主！但权利比城主大的不会挑一处山谷建’世外桃源‘，所以第一种假设不成立，所以……“

　　“你究竟是什么人！”

　　”抚平城城主在下有所而闻，曾经是立国功臣，扶危济困是良臣，我不知城主还有另一面！割百姓儿女为兵，视民如草芥，他们生死在您眼里就这么微小么？”

　　“哈哈哈……良臣？哈哈哈……良臣有何用！！！光是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