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惋梅》文祁桥

1、惋梅

　　在嘈杂的客栈里，一位身着白绸缎，腰间系有素玉银器，高束发髻的英气女子，光是瞧她的背影就已经让人觉得气度不凡，她静静地坐着一边饮着手中的烈酒，她一边认真地阅读着手中的信。

　　信上道：

　　上元将至，爹娘已备好酒菜，望令女早日归家。

　　她的眼睛扫到落款，上面写着：林丞相林今诚。

　　“林丞相林今诚？林……丞相？？”女子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我爹升官了？！”她嘴里悄悄地一遍一遍嘟囔着，她越反复看着信上落款越是压不住自己的嘴角，藏不住她的喜悦，于是她一口闷尽了碗中酒，拎起长剑大步跨出客栈。

　　今日就启程，一定要尽快赶回京城恭贺我的老父亲！

　　此女子名唤林婉如，生于京城林家，家主林今诚为一朝武将因为一身精湛的武学和作战技巧而得皇上赏识，在朝堂之上颇为得志。

　　他与江南吴式诞下一女名为婉如，吴式自幼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她可不是什么柔弱的女子，她自幼就学会了骑射，自学兵法。她性子要强什么事情只有最好没有更好，与林今诚成婚后，林府上下的杂琐小事也都由她一个人解决。
　　二人恩爱有加，林今诚也不曾纳妾，一生一世只为吴式一人折腰。

　　林婉如作为吴式和林今诚唯一的儿女，对她百般疼爱，只愿她能成为一位天天开心的女子，然后嫁一位好人家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

　　可女子非要嫁人吗？

　　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活的。

　　但吴式不这么觉得，她认为女子嫁人才能够安居，又一个平稳的生活。所以吴式为了让林婉如嫁一处好人家，教导林婉如学习女诫，背诵女训。但背了一年之久林婉如还是没有任何起色，林今诚认为自己的女儿=许是记性不好，但林婉如又能对四书五经倒背如流，可见林婉如就是不愿意学女训女戒。

　　林婉如总是问吴式：
　　“娘，女子为什么有这么多规矩？”
　　“不学规矩怎么嫁人。”
　　“为什么非要嫁人呢？”
　　“不嫁人怎么能够立身处世？”
　　“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啊。”
　　“胡闹！”

　　其实吴、林二人夫妇也不愿意逼迫林婉如，所以渐渐地吴式对林婉如学习女训女戒的事情也没有那么上心了。
　　林今诚想着自己的女儿若是嫁不出去自己便可养她一辈子，自己是有这个实力的，不必勉强林婉如，有时也认同林婉如的想法，女子不必非要嫁人的。吴式虽对这样的说法比较勉强，但她也尊重自己女儿的选择。

　　林婉如也没有让夫妇二人失望。
　　她自五岁起对武学颇有兴趣，喜欢去街头观赏比武的武林侠士，喜欢溜进林今诚的书房偷看武学书籍，喜欢一个人在小院中琢磨招式。
　　后来她就越发大胆，翻过宅院大门去父亲的军营看将士们练武，有兴致时不忘空手比划一下，或者捡起地上的树枝以枝代剑，跟随着士兵们的动作自己摸索着。

　　「直到被父亲发现，逮回了家中」

　　林府堂内传来一声声女声的厉言。

　　“一个姑娘家一天天到练兵的营地去算什么样子！刀剑无眼万一你有什么好歹你让我和你爹怎么活啊……”林母责备中带有一丝担心，又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无奈。那是林婉如第一次见母亲如此恼火。但她又很不解，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没什么不对。

　　林婉如委屈巴巴地跪着，时不时向父亲投去求助的目光。

　　林今诚领会了林婉如的意思又看吴式担心急躁的面容，心想了一计，连忙劝道：“婉如是个听话的孩子，你告诉她了下次她就不敢了，对吧？快起来吧婉如。”
　　“你爹娘就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好好的活着，不用你学这些再伤着你自己啊。”

　　林婉如一听此话，对林今诚的回答并不满意，于是说道：“爹，那为何不让我学武？还是说，我是女子，所以不行？”
　　“可我就是喜欢，一天不动身上就难受，比起那些礼教规矩，我对这些刀枪剑器倒是颇为感兴趣。”
　　“我想要闯荡江湖练就一身武功。然后，惩恶扬善，像书里写的那样！”

　　她坚定的看向林父林母，他们铮住了，一动不动。

　　见此状林婉如便激动地冲向林父腰间的佩刀，熟练地抽出，顺势展示了几个招式，她的动作流畅如流水，小小的身体拿着一把跟她身高差不大的剑，也竟毫不费力似的挥舞着，轻飘如羽。

　　顺滑的招式让林母林父目瞪口呆，他们从未发现自己的女儿有此等天赋。
　　随着动作的结束林父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自豪的笑容。

　　林父刚要张口夸奖，又看向林母犀利的眼神，收回了笑容，咳嗽了两声，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看！我就知道我们家婉如身强体壮……”

　　林母看了看林婉如，立即转身离开，转过头去那一秒她的脸上就露出了骄傲的微笑。想到，不愧是我女儿，果然天赋异禀…….

　　随后父亲两头望望，然后对林婉如激动地讲道：“太棒啦，婉如！不愧是我林家人！我去，劝劝你老母亲啊！别急别急！”说完，他追上了林母，却留下了林婉如一个人……

　　她不知爹娘都说了什么，只记得数天后的清晨，一位满头花发穿着像道士的人来访林府。他就是林婉如的师傅，玄阳宗掌门金缘卫。

　　他留着一缕胡须，发髻整洁，走起路来轻飘飘的，似天上的老神仙。也不知他的眼睛本身就是弯弯的，还是总是笑眯眯地把眼睛挤成弯弯的，他的眼睛像是两个月牙，极为的亲切。

　　父亲连忙招呼着这位远道而来的“老神仙”。
　　父亲顺势扶过这位“老神仙”道：“令兄比我年岁大得多倒显得比我气色好，哈哈哈。”那人心疼的看了看我父亲，笑着拍了拍他肩膀打趣地说道：“嗯，我可不像你整日风吹日晒，我啊，怕死的很……”

　　之后二人便进了房间，再说什么林婉如便不得而知了。

　　林婉如托着腮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等着等着便睡了过去。只能听得屋中话语不断，不停歇到申时。

　　直到一双大手落在自己的脑袋上，林婉如才清醒。

　　“阿婉，这都能睡着啊……”林婉如抬头，看见林今诚正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还有他身旁的“老神仙”也正捋着胡子一脸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林婉如顿感一阵热流涌上脸庞。

　　“快快快！清醒点，这位呢，就是你以后的师傅金掌门，阿婉你不是向往江湖么？想练就武功。”
　　“那就随他去吧好好学艺，我和你娘在家等你好消息……”
　　林今诚伸手介绍着这位老神仙，但说着说着又不自觉的哽咽起来。

　　这位征战沙场多年英勇无畏的将军脸上居然落得点点泪珠……

　　等到林婉如踏出府门时，回头看见的只有望着她的父亲，她也疑惑自己的母亲怎么不见身影，却不知吴式躲在侧堂崩溃大哭。

　　可怜天下父母心，原本吴式希望林婉如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但她还是成全了女儿的人生向往。
　　谁也不知道吴式下这样一个决心有多么困难，而林婉如一直都认为是父亲的全力劝说说服了母亲，她到死也不会知道成全她去江湖的是母亲。

　　传说，千岭群是通往仙界的通道，那里灵气充沛，万物通灵，是修行之人向往的居所，但进入此山的入口即为难找，寻找的人基本有去无回，渐渐地它就有了另一个名讳叫作：吞仙山界

　　玄阳宗就在吞仙山界里。

　　玄阳宗的人都会占卜之术，但除了掌教没人会武功。
　　所以宗门里的师兄听说林婉如是来向金缘卫拜师学武的，师兄们都一致认为她的到来更像是掌门找来了一位接班人。有的人认为掌门的功夫在整个江湖都算得上一流，初来乍到的黄毛丫头自然是顶替不了，有的人则认为能让掌教亲自领上山的孩子应当是不一般，于是开始各自站队。

　　但林婉如不只是简简单单地模仿金缘卫的动作。
　　每日金掌门只是简单做几套招式教她简单的运气，林婉如片刻就能领会，一日便能将动作融入自己的感悟。

　　自此林婉如每日琢磨剑法。

　　山上十年，她以山水为伴，与青天白云为友，如痴如狂。

　　【十年间，林婉如每至上元节必会偷偷回到林府与家人一同庆祝】

　　林婉如十五岁那年凭着自己每日琢磨出来的自创剑法，打败了她的师傅金缘卫。

　　“不错。”

　　“师傅怎么样，可有长进？”

　　“长进可是不小，我都比不上你喽。”

　　“徒弟也只是险胜嘛……那我之前想……”

　　“下山去吧。”

　　“嘿嘿嘿，多谢师傅！”

　　“闯荡闯荡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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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师傅从他的剑匣子中抽出一吧闪着白光的宝剑，剑柄上雕有朵朵盛梅，似剑柄生花，绝妙之极。

　　“下山之前，为师送你一把剑，它唤作惋梅，正适合你。”

　　林婉如眼睛一下子就直了，她从未见过如此精美绝伦的剑。

　　它叫“婉”梅？还是惋梅？

　　“惋可是婉如的婉？”

　　“不，惋惜的惋。”

　　“为何？这样绝妙的梅花纹路要用‘惋’字？是您取得？”

　　金掌门只是笑而不语，林婉如把惋梅剑拿在手上，细细地欣赏了一番，金缘卫才接着道：

　　“下山之后，若有人欺负你大可报玄阳宗，也能护你周全。”

　　“放心吧师傅，不可能有人欺负我的，若有人不怀好意有意为难我，我就打得他连自己亲娘都不认识！”

　　金掌门被林婉如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林婉如也自是知道玄阳宗向来不参与江湖争斗，自己也不能破坏玄阳宗的规矩。

　　“我观天象啊，明日山间多雾，容易迷路你今日就下山去吧。”

　　林婉如胸有成竹的接过惋梅剑，拍了拍自己胸脯说道：“我定不负师门，不负手中这把剑，为江湖惩恶扬善，主持正义！”

　　金缘卫看着林婉如扬长而去的背影，眼睛里流出滚烫的泪，这么多年金掌门早已把林婉如视作亲生女儿一般，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还家……

　　一年后，十六岁的林婉如凭借自己高超的自创武学惊艳江湖，可没人知道这位女侠到底出自哪派哪流。

　　林婉如也从不提自己出自玄阳宗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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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