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朋友》微雨含烟

9、“我不知道这算不算”

　　军训结束这晚，夕阳依旧美丽，大家结束训练后还是一如往常的围坐在一起唱军歌。二十几个班级的歌声此起彼伏，却不再像从前几晚那样非要争个输赢。
　　不知哪个班有人提起，要不要才艺表演。于是隔壁班有人站起，开始跳舞，大家拥挤着朝她走去，都不约而同的给她留出位置，她被圈在中间。
　　那是个很好看的女生，是温妤之前从未见过的好看。如果说温妤属于空谷幽兰、安静秀美，那这个女生便是烈焰玫瑰，一眼惊艳，只一眼就能让人念念不忘。
　　怪不得在这么多人面前却丝毫不露怯。或许是过分惊艳的长相给了她足够的底气。温妤定定的看着女孩，眼里全是羡慕。
　　她是自卑的，没错。高中时期的她没有完全张开，脸上还有点婴儿肥，身材不匀称，因为还没怎么长个的原因显得有点微胖，一头秀丽的长发也在上高中前被父亲领着去理发店剪成了学生头，青春时期的她脸上还冒起了痘，虽然不是成片的，却也实在难看。
　　任何一点小缺点都容易被这个年龄的女生无限放大，最终成为吞噬她们自信的黑洞。温妤就是如此。
　　一曲舞尽，温妤从自卑的情绪中回神，四周响起热烈的掌声，还有些不害臊的男生在底下尖叫。舞台上的女孩优雅的鞠躬谢幕，脸上是害羞的笑容，这一笑百媚生，显得女孩更加妩媚灵动。
　　温妤抬起手，真诚的为她鼓掌，感谢女孩的勇敢，让不起眼的她能窥探到这么美好又自信的人。
　　女孩在欢呼声中退回了队伍，温妤看见人群后面又有人站起来，此刻天已经黑了，黑暗有些挡住了那人的脸，直到他完全走出人群，暴露在灯光下，温妤才看清来人。
　　是顾安尘，他不知从哪弄来了吉他。此刻，他走出人群，在人群的中心缓缓坐下，抬头拨了几下吉他弦，随后他抬手，眼神在人群中飘散，好像没有什么特定的目标。
　　过了会，他开口，不疾不徐“大家好，我是高一十班的顾安尘，想给大家唱一首我很喜欢的歌，希望大家喜欢”
　　人群中传来掌声。
　　他静静的，等待掌声结束。大约三十秒，世界一下子安静下来，天空变成沉沉的蓝黑色，寂寥又沉默，好像要吞噬什么。
　　“铁道旁赤脚追晚霞，玻璃珠铁盒英雄卡，玩皮筋迷藏石桥下，姥姥又纳鞋坐院坝”
　　人群中间传来少年的歌声，是清脆又干净的薄荷音，不似他说话那般有磁性，却远比他平时的声音好听，让人上瘾。
　　温妤抬头看他，夜色在他身后，显得他更加迷人。
　　“我们就一天天长大，记忆里有雨不停下，蝉鸣中闷完了暑假，新学年又该剪头发”
　　“我们就一天天长大，也开始憧憬和变化，曾以为自己多伟大，写了诗不敢递给她”
　　“我们就一天天长大，听磁带偶遇榕树下，白衬衫黄昏木吉他，年少不经事的脸颊”
　　歌曲到了高潮，温妤听出来这是刘昊霖的儿时，那首陪伴了她整个初三的民谣。
　　真好，原来我们喜欢着同样的歌。温妤庆幸，脸上露出好看的笑，目光灼灼的看向人群中央的少年。
　　最平常普通的军训服在少年身上依旧宽大，显得松松垮垮，裤腿却不到他的脚踝，少年的脸在夜色中被军训服衬得白净，帽子也被他摘下了，不到眉梢的短发把他张扬的断眉露出来，他脸上依旧挂着笑，是开怀的自信。
　　他在他的领域，闪闪发光着。
　　和弦声悠扬动听，少年的人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人群里高涨起来。
　　欢呼的不止男生，连大部分女生也大喊着好听。
　　少年倒是没有红脸害羞，镇定自若的说了句谢谢大家，好像这种场面他经历过无数次。他抱着吉他退回人群，夜色依旧为他掩护，大家的目光随着他的举动变化着，他又恢复了平常那副随意的模样。
　　然后又有人上台，温妤饶有兴趣的观看着，周围是成片而起的掌声，好不热闹。她自在的笑着，就这样不经意的在人群中，与他对视，心跳莫名的，又漏了一拍。她快速别开目光，不敢再看他。
　　顾安尘依旧没觉着什么，淡淡别过头，和旁边的向阳昇继续说话，脸上还带着笑。
　　这一夜，疯狂又炽热，让人难忘。
　　军训结束，南阳一中这才算是正式开启学习模式。
　　温妤倒是觉得和之前差别不大，毕竟作息没变，只是把训练变成了同样枯燥的课程和自习。至于其他人....
　　向阳昇依旧和初中一样，整天吃了睡睡了吃，醒着的时候偶尔活跃下课堂氛围，课间不时被各科老师叫去谈话，其他时候一律不是打球就是看小说；程悦倒是专心学习，上课的时候虽然不常发言但听得格外认真，作业质量和效率都属于上等，她好像生来就是会学习的料；沈嘉岘大部分时间都在做习题，他早早做完了老师要教的内容，仿佛所有难点他都得心应手；温妤上课大多像程悦那般专注，虽然偶尔也会走神，课间大部分时间都在仔细品读从向阳昇那里顺来的小说；至于顾安尘，因为军训两次大放异彩的缘故，他的追求者络绎不绝，走到哪都有人要微信，他不厌其烦，除了去厕所解决生理问题，大部分时间包括上课都是躺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大家，好像都用自己的方式生活，平凡却快乐。
　　将近两周的相处，温妤也逐渐和顾安尘熟络起来，在她看似不经意的刻意解释下，顾安尘也终于明白温妤对他并没有不满，他俩也慢慢开始互怼，相互捉弄，好像，顾安尘真的不像传言那样毫无章法，他似乎，更温暖一些。
　　两人的关系逐渐向着温妤和向阳昇那般发展，温妤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不过能靠近顾安尘一点便是一点。
　　周五刚下课，温妤就朝厕所冲，她可憋了整整一节课，再憋不了一点。临了出门撞到一个候在门口的女生。
　　温妤抬头，连忙道歉。
　　女孩脆生生的说，没关系。
　　两人这才对视，温妤认出来，面前的女孩是那天晚上惊艳四座的那个女生。她的舞跳得极其好，一看就是学了大几年的，不过比起她舞蹈，更惊为天人的是她的长相。
　　温妤说了，那是只看一眼就让人难以忘怀的长相。
　　女孩长着一双勾人的狐狸眼，双眼皮宽而长，眼神娇媚，摄人心魂，眼窝深邃，眼角处有一颗泪痣，性感而迷人。鼻梁挺而翘，是极具异域风情的希腊鼻，脸巴掌大小，下巴尖翘，嘴是当下流行的M型，嘴角上扬，上唇较下唇稍薄，唇珠为凸，颜色是极具血色感的粉紫色。皮肤细嫩光滑，几乎见不着什么瑕疵。整张脸艳而不俗，犹如尤物，遗世而独立。
　　温妤突然觉得“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具象化了。
　　“同学，能找一下你们班顾安尘吗。”女孩叫住她，声音婉转，不知怎的，温妤觉得她好像有种能蛊惑人心的魅力。
　　她呆呆的点头。
　　等顾安尘站在她面前，她才反应过来，这人是来要顾安尘微信的。
　　糟糕，我好像把他给坑了。也不知道这么漂亮的人来要他微信他给不给。温妤错开顾安尘，朝厕所走去，她的身后，女孩和顾安尘相对而站。
　　顾安尘为了不那么惹人注目，特意磨蹭，等学校人走得差不多了才起身，没想到既然千躲万躲，身边人居然出卖自己。
　　“顾安尘，我是隔壁八班的，我叫虞曼依”女孩看着他，眉眼弯弯。
　　“有事吗?”顾安尘有一瞬间失了神，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
　　“有的”女孩从书包里拿出手机，打开二维码“告诉我你的微信”，她把手里的东西递到他面前，示意他扫码，她依旧笑得真诚，弯弯的眼角下躺着魅惑人的泪痣。
　　“好...好的”顾安尘抬手扫了她手机页面的二维码，只觉得自己好像从来如此紧张到失态过。
　　“等我到家联系你”女孩点了同意添加，在备注页面打下安尘两个字，随后退回两步，朝他挥手，脸上的笑容更甚。
　　顾安尘淡淡点头，也朝她笑，心里比染了蜜还甜。
　　大概，这就是一见钟情。
　　其实，顾安尘知道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那天，人潮拥挤的地下通道，被推搡着倒在他怀里的女生，是她。
　　只那一眼，就足够让他记住她。
　　他抬头，看着女孩离开的背影，嘴角笑得更加开怀。手机页面上此刻弹出消息提示
　　聊天页面写着
　　‘你好，可以开始聊天咯’是微信添加好友后的自动回复。对方的头像是个穿着红色毛衣在雪地奔跑的女孩背影
　　女孩的网名单一个依. 字。顾安尘想，她应该很爱她的名字。
　　顾安尘抬头，看着面前远去直至消失的背影，和那个头像渐渐重叠。
　　他收回手机，转身进了教室。
　　温妤上了厕所回来就看到顾安尘正在收拾书包，嘴角的笑意还未完全褪去。她想起刚刚站在门口的那个女生，莫名的来了危机感。
　　“刚刚又是找你要微信的?”她淡淡开口，语气似乎与平常没什么不同，可额头冒出的细汗却没办法掩饰她的不安。
　　不过顾安尘倒是没有察觉。
　　他点头，眼中都是笑意。
　　“看样子，这是郎有情妾有意咯。”温妤假意调侃，实际声音都在颤抖。
　　顾安尘愣了愣，没说话。
　　过了好半晌，他才开口“我不知道算不算”
　　“什么算不算的，你不会没同意吧”
　　顾安尘还是摇头。
　　“算了，谁知道，可能人家不是那个意思”也不知道他是在和谁说话，自言自语，还一直摇头。
　　温妤冷汗直冒，莫名的觉得心里紧，她似乎更不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