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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雨夜噬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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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岁的柳弦玉隔着种满白色茉莉的竹窗望了柳云霄一眼，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一眼中母亲削瘦的身影和含泪的眼眸竟是她最后的留恋。
柳弦玉觉得那天的娘亲和三爷爷都有太多异常了，只是她当时还小，只觉得那是大人的烦恼，直到滚雷打响、大雨倾盆，她吵着要回家，小小的身影站在柳老三家的竹杌上，“娘亲最害怕打雷了！我要回去陪娘亲。”
柳老三说风雨太大，回去的路上娘亲会担心。
柳弦玉一向很听柳老三的话，不过恰好就是那次，也许是感受到母亲的痛了吧，她不惜忤逆柳老三的话自顾自跑进大雨的夜，连伞都不拿，任凭雨水打湿早上娘亲为她亲手梳好的发髻，一朵茉莉在发间颤颤巍巍，但也陪她闯过了这场大雨。
又是一个响雷下来，照亮了半边昏沉的天，暴露在光下的院子让柳弦玉看了个透彻，她甚至顾不上尖叫便要抬脚去寻她的母亲，可是背后一双粗粝的手拉住了她，将她圈在怀中——是柳老三，他跟着这个小姑娘一路来到这里，来看她母亲的死。
柳云霄端坐在一把立在屋檐下的椅子上，看着这群来势汹汹的杀手，“你们的到来比我想象中晚了许多。”
“柳夫人，你还想择自己的死期吗？”一个领头拿刀的人恶狠狠对着柳云霄。
“不过，你若是能将那张江山轮转图交出来，兴许可以放你一马，让你和你的女儿度过一段安详的时光。”
“呸！你们果真是一脉相承的狼心狗肺，江山轮转图我就算烧了也不会给你们！”
柳云霄依旧坐在椅子上，那把椅子有些旧了，还是她带着柳弦玉刚刚搬过来时托人打造的，用她的一根簪子换的，她那时刚到村子，身上无钱财，只有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首饰被允许带走，于是她就用那一根根簪子、一只只手镯换来了她们母女五年安稳的生活。
雨被风带着进入了屋檐下，打湿了柳云霄的衣角，柳云霄自岿然不动。
“柳夫人既然执意如此，那我们就亲自搜！上！”领头的男子左手向前一挥，便有五六个杀手上前，他们要进入屋子中搜查。
“云霄剑在此，尔等何敢。”
柳云霄的声音依旧是面对柳弦玉时那般温柔沉稳，说出的话却如她的云霄剑一般，染了杀意。
柳弦玉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娘亲，记忆中的娘亲温柔坚韧，但眼前雨中舞剑的女子，除了是她的娘亲，还是一个为了命运抗争的女子。
柳云霄虽说早已退隐江湖多年，但毕竟是当年江湖中万中无一的天才，当年的江湖就没一个能打的，即便已多年未持剑，对付眼下这些人还是足够的，顶多体力跟不上了，她死也要死的体面。
柳云霄是抱了今晚必死的心意的，她看到柳弦玉回来了，她不能让他们发现柳弦玉的存在，她必须拼力抵抗，营造出江山轮转图就是在屋里的假象，把他们吸引到屋中。
可是柳云霄没想到，那些持剑的杀手只不过是一个幌子，三百弓箭手在大雨的遮蔽中，一声呼哨过后，三百箭矢齐发，掠过重重的风雨，掠过竹篱笆，箭无虚发，根根致人命。
柳老三本想捂住她的眼睛，可是变故来的太快，只能捂住柳弦玉的嘴，不让他们发现柳弦玉。
柳弦玉瞪着眼睛，弦断珠落，与大雨混杂在一起。
那是柳弦玉一生都逃不过的雨夜。
柳弦玉的眼前只有被雨冲散了的鲜血，她的耳朵听不见了，连滚雷的声响也听不到了。
那抹鲜红在柳弦玉的眼中越来越大，大到她的眼中再也看不见其他颜色，柳弦玉再次经历母亡的那股痛感早已战胜了她以往的理智，直到眼中的红她才如大梦初醒般意识到这是个圈套。
有人早就预料到她会为赵良期的魂魄实施还魂术，便在纸偶中下了一道噬心印，她一时大意，竟忘了给纸偶做一个彻底的探魂。
噬心印并不难解，难的是困在过去的伤痛中无法逃离，甚至分不清事实与幻境，然后被痛苦吞噬。
解噬心印唯一的方法便是把痛苦从灵魂中抽离，下噬心印的人对柳弦玉有所了解，但了解地不够深刻，她虽悲恸，但更多的是恨，眼睁睁看着母亲从自己眼前被人杀死的恨早已一笔一笔地刻进了她的魂魄，恨自己年弱、恨上位者随意的杀伐，恨让她记得现实。
柳弦玉就是这样从噬心印制造的幻境中走出来的，柳弦玉清醒过来时发觉自己耳清目明，魂魄也更加沉稳了。
柳弦玉在噬心印制造的环境中流逝的并不是时间，只是将柳弦玉心中的伤痛再拿出来罢了，是以不明真相的群众只是看到这位年轻的柳老板忽然将眼睛闭上了，一盏茶的功夫后她就睁开了眼，而似乎感到有一股较之从前更为强大的力量向残损的偶人注去。
二楼茶馆中却碎了一只茶盏，“她竟然能从噬心印中出来？不可能！”全身黑纱的女子双手紧握着轮椅上的扶手，若不是不良于行，怕是要被气愤冲上头站起来了。
屋中的两人见自家主子如此，皆是跪下低头，不敢言语。
没有了噬心印的干扰，柳弦玉接下来的仪式便做得十分顺利。
从纸偶中出来的赵良期的魂魄清澈近乎到透明，若她被噬心印困住再晚些时候，赵良期的魂怕是要消散在人群中了，当然，在场除了柳弦玉和阿鸢，其余人并不能看到赵良期的魂魄，他们只看到那破破烂烂的偶人突然碎了，然后被柳弦玉烧了。
柳弦玉将刚刚买的糕点捡了一样摆在了赵良期棺材前，又插上了三支香烛，徐徐燃烧着，冒着细细的烟。
柳弦玉双手抱臂，对着赵家人说，“开始哭吧。”
众人不解其意，不是要将赵良期死而复生吗？怎么好端端地又让赵家人哭丧啊。
但赵豫现在对柳弦玉那可是全心全意地信任着，虽然不明白，但这姑娘身上有一股邪气，总是能在人出乎意料之外将结果做到最好，赵家人看赵豫点头了，就开始期期艾艾地哭了。
柳弦玉接着烧她的那些画了符的黄纸，还不忘说一句，“记得喊赵公子的名字哦。”
柳弦玉瞥眼看到了逃学的裴行今在人群中望向这边，招手把他唤了过来，“你奶奶说你在书院，怎么，被夫子赶出来了？”
自从柳弦玉搬到裴府后，裴行今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柳弦玉。
“我听说大名鼎鼎的柳老板在这要把我的好友凭空复活了，自然得前来看看了。”
“那太好了，你也去哭吧。”
“好。”
“啊？”
裴行今一开始没听明白，后来他反应过来了，才知道柳弦玉说的是让他也去哭一哭赵良期。
“也不用非得哭出来声来，你就喊喊他的名字，不管是人还是魂都对自己的名字最熟悉，他听见了，自然就愿意留下来了。”
裴行今若有所思，开口问了柳弦玉“若他生前最牵挂之人在此的话，是不是效果更好。”
“那是自然，牵挂越多，意愿越强。”
“那快把人请来吧。”
裴行今确实眼底莫测，向立在一旁看向赵良期尸体的白衣医女看去“他牵挂之人与那边的医女有点渊源，你看看能否帮忙说服一下周思窈。”
原来，赵家公子赵良期在一次外出中被人误伤，被外出寻药的施施搭救了，就像话本子里讲烂了的故事一样，才子与佳人暗生情愫，他们相爱了。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施施有一个不近人情的师父——周思窈。
周思窈对徒弟什么都好，就是不许施施与朝廷扯上关系，而施施也是个烈性子，她师父不许她便来了京城把自己藏了起来，可徒弟哪斗得过师父，很快施施便被周思窈提溜回去，直到后面赵良期死了，裴行今再也没听到过关于施施的事情。
他本来以为周思窈会带着施施回药谷，没想到在这儿看见周思窈了，看来师徒二人还在京城中未走。
裴行今是相信柳弦玉即使没有施施在场，她也能够把赵良期救回来的，但是他存了点私心，他想帮赵良期一把。
“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我在京城也还算有点颜面，日后有事尽可报我裴行今的名字。”
“好。”
就这么答应了？
他还以为依前几日的相处，她不会这么好说话的，倒是一肚子的措辞没地方放。
她这样爽快，倒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是不是有点狭隘了？
柳弦玉才没有裴行今想的那么多，她决定要在京城干一番大事，光靠她自己可不行，本来她还要费心想着怎么在京城找个好乘凉的大树，没想到大树竟然这么快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不就是劝一个有过情伤的师父让她放下心结，让苦命的鸳鸯见上一面么，又不费事，动嘴皮子的事都不算事。
作者有话要说： 叭叭叭啦啦啦~我的十三个收藏读者小可爱们早上中午晚上好！（其实是十二个，因为还有一个收藏是看不下去的我点的www）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