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光[名柯]》仲夜无夏

14、故人

　　日暮时分，残阳如血，缕缕昏暗的日光越过层层山峦，倾落人世，朦胧了世间百态。旧宿舍楼下，警笛音环响，鸣声打破往昔的寂静，滞留长空，久不消散。

　　三年前，也是这样的警笛悠悠。

　　可与现在截然不同。

　　柯南站在楼前，看着几个警察向便利店走去，背影坚定，不再为了敷衍；远处救护车处，担架上的白布盖着尸首，夙愿已酬，是罪人亦是行刑者；千叶警官一脸认真地打着电话，三年冤案得以翻案。

　　日出日落，昼夜更迭。

　　有人为了掩饰罪孽，有人为了重现正义。

　　也有的人……始终无法识透。

　　柯南的视线，最后落在拉开警车门的女孩上面。女孩似乎也感受到，向他看来，眨了眨眼，镜框下的绿眸笑意盈盈。她摆了摆手，低头钻进车内，清秀的面庞被棕发遮掩，最后只余一个侧影。

　　柯南不禁回想起刚才的情景。

　　藤原樱奈听他说完那番话后，沉默许久，之后的问题无论怎样也没回答，只是说这些话都会在做笔录时同警察说的，小孩没必要知道，直截了当地转头下楼。

　　一边叫着他大侦探，一边又道是小朋友。

　　现在还笑得这么开心，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大梦一场。

　　柯南越发看不懂藤原樱奈了。

　　亦或者，他从来都没有看穿过这个出现得莫名其妙，干得事莫名其妙，对他的情感也莫名其妙的女孩。

　　神秘、复杂、陌生。

　　所以需要警惕。

　　所以，很危险。

　　……

　　回到家已然入夜，柯南心中想着事，一步一步迈上台阶，打开事务所的门，丝毫没有注意到办公桌后的黑影。

　　毛利兰有社团活动，说好了今天不回家，所以事务所黑着灯也不意外。

　　柯南慢吞吞脱下外套，没选择开灯。

　　中午没吃饭，肚子已经在咕咕叫，他准备去楼上找点吃食，抬脚前，突然觉得氛围有些奇怪。

　　太安静了……安静的，甚至诡异起来。

　　大事即将发生的不祥预兆笼罩，难掩寒气逼人，诡异氛围弥漫四周，柯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开始后悔刚刚脱下外套的举动。

　　一个恐怖的念头猛地浮现。

　　难道，是组织找到了……

　　“喂，臭小鬼！”

　　熟悉的声音响起，柯南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正要回话，又被吓僵在原地。

　　毛利小五郎从高处俯视着他，神情隐没在黑暗里，一眼望去只能看见一个黑色的轮廓，寂寥的夜中，含着怒意的嗓音格外明显。

　　“不，是，说，过，了，不，要，单，独，行，动，吗？”

　　柯南这才发现自己忘了点什么。

　　比如某个被他丢在酒店门口的大叔。

　　柯南听着耳边传来的捏拳骨头摩擦声，重重咽了下口水。

　　等等！

　　拳下留人！！

　　他可以解释的！！！

　　—

　　夜半时分。

　　藤原樱奈一脸菜色地走在昏暗的街道上，手中拿着一个巨大的袋子，攥得很紧，青筋鼓起，仿佛在泄愤一样。

　　不知听到了什么，藤原樱奈忽然慢了下来。

　　「芝芝。」

　　她扯出一个冰冷的笑容：「你如果继续笑下去的话，我不介意手中再多一条统命。」

　　虽然藤原樱奈不可能打到芝芝，但芝芝还是轻咳一声：「没事没事，童心未泯，懂得都懂。」

　　「懂你个大头鬼！」藤原樱奈面目狰狞了片刻，「这他妈只是意外！！意外！！！知道吗？！」

　　芝芝扑哧一声，顺着她的话说：「确实挺意外的。」

　　藤原樱奈表情瞬间僵住。

　　「芝芝你死定了！！！！」

　　……

　　一个小时前。

　　藤原樱奈做完笔录，无聊地坐在警局椅子上等待发落。

　　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抱怨道：「还不能走吗？好困啊……」

　　芝芝的思维还停留藤原樱奈“大逆不道”的笔录上。

　　一句话总结——

　　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那叫笔录吗？！

　　芝芝觉得，对面的警察随时能把手中的笔掰断。

　　全篇毫无逻辑，干什么都是心血来潮，去哪里都是随心所欲，推理过程都是误打误撞。

　　请问您是侦探还是无赖啊？

　　现在，芝芝甚至能感受到路过警察投来的诡异目光。

　　要不是千叶警官和江户川柯南亲眼看见筱川原子坠楼，藤原樱奈估计就在审讯室坐着了。

　　芝芝看着昏昏欲睡的当事人，终于没忍住叹了口气。

　　心真大，比不过。

　　算了算了，心大点也好，孩子还小。

　　芝芝自我宽慰到。

　　藤原·小孩子·樱奈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肚子也饿，她生无可恋地趴在桌上，心想今天真是时运不佳，以后出门一定看黄历。

　　……虽然今天是她主动参与的啦。

　　“藤原……小姐。”

　　高木涉的声音传来，藤原樱奈眼睛一亮，以为终于能离开的她根本没听出来话语中的犹豫。

　　她猛地抬起头，兴奋道：“高木警官！我是不是能……”

　　视线汇聚到警官提着的东西。

　　一个眼熟的，巨大的塑料袋。

　　那瞬间，好似一盆凉水倾泻，困意一扫而空，整个人都无比清醒。

　　清醒得甚至惊恐。

　　藤原樱奈：“……！”

　　不是？！！！！！！

　　兄弟怎么是你啊！！！！！！！！

　　她脱口而出：“卧槽！！”

　　高木涉皱了皱眉头，神情疑惑：“诶？藤原小姐说什么？中文吗？”

　　“没有没有。”藤原樱奈拼命摇头，恐惧地看着高木涉手中的塑料袋，心中还剩一点点不切实际的期翼，“高木警官这个袋子你们应该……”

　　“哦这是在天台上找到的，便利店老板说是你的东西。”

　　藤原樱奈垂在身侧的手不住发颤：“那个，你们，看过，里面吗？”

　　高木涉目光逐渐奇怪起来，犹犹豫豫地说：“看过了……藤原小姐，还挺有童真的。”

　　童真。

　　呵呵。

　　藤原樱奈心如死灰地接过袋子，塑料袋的口开着，里面的东西一览无余。她瞅了眼最顶上的一排假面超人，痛苦地闭上眼睛。

　　这他妈还不如让芝芝看见呢。

　　……不对芝芝已经看见了。

　　刚想到这里，芝芝压抑着的低笑便钻进耳朵。

　　藤原樱奈：“……”

　　让她死吧。

　　……

　　时间回到原轨。

　　藤原樱奈边和芝芝拌嘴，边走到了家。

　　还好夜已深，不然如果有人出门，看见街头有一个年轻女孩隔一会儿换一个表情，时而面目扭曲，时而神情暴躁，藤原樱奈可能正如前文所言，要到精神病院里长居了。

　　6号别墅门口，藤原樱奈掏出钥匙，伸手摸索着锁孔，看起来面无表情风平浪静。

　　「我都说了那是顺手拿上的！芝芝你不要混淆视听！！……不是关奥特曼什么事啊？！老娘不看奥特曼！！！」

　　没错，是“看起来”。

　　直到藤原樱奈打开门，鸡飞狗跳的争执才算终止。

　　因为屋里亮着灯。

　　之前光顾着吵架，藤原樱奈根本没注意到房子有什么不一样，现在直接愣住原地。

　　她无比确信自己走时灯是灭着的……再说大白天谁没事开灯啊？

　　藤原樱奈站在门口，停顿片刻，从袋子掏出了——

　　是的就是那把菜刀。

　　藤原樱奈冷笑一声。

　　不管里面的人是谁，恭喜ta成功赶上了波尔多的暴躁期，她倒要看看，谁没事干来这里“串门”，还敢开灯挑衅。

　　芝芝看着杀气腾腾的女孩，一脸看戏的神情。

　　藤原樱奈摸过锁孔，且没发现异常，说明锁孔没有明显划痕，既然如此，那不就是用钥匙进的吗？

　　这里是组织给的房子，如果有其他钥匙，也定是组织成员手里会有。

　　与琴酒共同任务在下周三。这个时候回来找波尔多的……

　　只有那个人了吧？

　　反正没啥危险，还能看藤原樱奈的乐子，芝芝表示非常满意，丝毫没有提醒藤原樱奈的想法。

　　被蒙在鼓里的藤原樱奈此刻气得要死，很重地跺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她到客厅环视了一圈，没人。

　　挺会藏的哈。

　　藤原樱奈眼露凶光，攥了攥刀柄。

　　正当她准备换个地方找时，背后的楼梯突然传来“哒哒”的响声。有人在下楼，光明正大。

　　……有点，不是，过分嚣张了吧？！

　　女孩气愤地转过身。

　　然后呆在了原地。

　　一身黑衣的女人缓缓踏着台阶，金色长发顺着肩滑落，纵使低垂着头看路，也挡不住面庞中自带的美艳和妖孽。

　　仿佛美得惊心动魄的罂粟花般，锦饰在外，剧毒其中。

　　与长相清秀高雅的藤原樱奈不同，女人是一种张扬，毫不收敛锋芒，很有攻击性的美。

　　美人皮，恶人魄。

　　组织里唯二人有这般风评，一人是波尔多，一人便是——

　　“贝尔摩德？”

　　藤原樱奈震惊地眼镜快掉了。

　　她回国前特地打听过，贝尔摩德不在日本的啊！

　　等等，贝尔摩德如果一直在这里的话，不就说明自己的直觉没出错，那个人真的是……

　　想通了一些事情，震惊之下，藤原樱奈本来就攥得很麻的手，一个没握紧，菜刀和塑料袋全都掉在地上。

　　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过后，某几个东西滚到楼梯底下，藤原樱奈看清后顿时脸色煞白。

　　贝尔摩德刚好迈到最后几级台阶上，下意识望去。

　　几个假面超人对她友好地招着手。

　　贝尔摩德：“……”

　　藤原樱奈：“……”

　　事实证明运气这玩意，只有更倒霉，没有最倒霉。

　　那一瞬间，藤原樱奈连自己埋在哪里都想好了。

　　楼梯上，贝尔摩德动作一顿。

　　她自诩是组织里最了解波尔多的人，现在看来，也许，并没有那么了解。

　　不过贝尔摩德也只是停了一下，便优雅地迈下最后的台阶，弯腰拾起地上的假面超人，朝一副天塌了模样的藤原樱奈走来。

　　“呐。”

　　贝尔摩德将玩偶递给藤原樱奈，微微一笑。

　　一股浓重但不刺鼻的香水味弥漫，再加上接二连三的打击，藤原樱奈有些晕乎乎的，理智一点点消失殆尽。

　　然后，贝尔摩德就看见，组织里以疯批和无情冠名的波尔多，用那双绿宝石般的眼睛，懵懵懂懂地盯着她手中的玩偶，脱口而出道：

　　“你相信光吗？”

　　“……？”

　　贝尔摩德缓缓扣出一个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