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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彼岸花下的罪孽·罪恶往昔(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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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
短暂的门铃声响起,井上平藏烦躁地从床上坐起,掏出手机点亮屏幕。
5:36
谁没事这个阴间时候来串门啊?
失眠后脑中神经突突地跳,熟悉的晕痛感四面八方涌来,就连心脏也堵塞得发慌。
他挠了挠头,叹了口气,翻身下床。
“吱呀——”
门开了。
一袭染血的黑衣映入眼帘,天还未大亮,来客的面庞隐没在黑暗里,手中攥着的刀泛着寒光。
那人似乎根本不怕他喊叫,杀气毫不遮掩。
然而井上平藏愣了片刻,突然露出个笑来,浑身一下子松懈,仿佛孤行很久的游人,终于卸下了沉重的包袱。
“你终于来了。”
我等你很久了。
……
起初,其实是井上平藏与池田光最先相识。
那是一年入学季。
井上平藏拖着两个行李箱走进校门。他是从外地来东京的,行李箱里几乎装着整个家,重量自然不容小觑。他一手一只,直到双手被勒得通红,也没望到宿舍楼的影子。
井上平藏停下来喘口气,放下行李箱,抖了抖麻木的手。
再去够时,其中一只箱子却不翼而飞。
他吃惊地回头看去,一个白白净净的男生提着他的行李箱,背着鼓鼓囊囊的背包,友好地笑着:“兄弟,你也是新生吗?正好我要去新生宿舍,一起吧。”
到了楼内才发现,他们在分在同一宿舍。
六楼,602号室。
同宿舍的,一个叫佐野吉的中二少年,一个叫平冈谷村的官二代。
那个男生叫池田光。
自然而然地,他们成了最好的朋友,佐野吉则和平冈谷村玩得比较好。
有时井上平藏还会感慨,池田光有女朋友来看他,佐野吉有哥哥来看他,平冈谷村有父亲来看他,只有父母不在东京的自己,是孤家寡人一个。
池田光常搂他的肩,笑道:“下次我装扮一下来看你怎么样?你说,想要女朋友,哥哥……
他刻意一顿:“……还是父亲啊?”
“去一边去。”井上平藏白他一眼,却从没有打掉过肩上的胳膊。
大学几年便这么匆匆过去。
毕业典礼那天,佐野吉提议在宿舍里聚会,美其名曰“守了这么久的规矩最后总得体验一会违纪的感觉”。
平冈谷村自然同意,井上平藏也没什么意见,只有池田光觉得不妥。
佐野吉被下了面子很不痛快,平日里又是一副骄纵的性子,脸一沉便要发作。
于是井上平藏做了一个日后无比后悔的决定。
他连忙劝说池田光,从道理到情义,好话说尽,才总算给池田光劝过去。
晚上,当佐野吉提着一瓶白酒和一箱啤酒来时,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池田光滴酒不沾,说什么也不愿喝。平冈谷村倒是好酒量,和佐野吉一起灌井上平藏,到了深夜,他已然双眼惺忪,分不清东西南北。
意外就是这时候发生的。
佐野吉也许是喝多了,猛地想起白日里受的气,连带着几年里,在池田光这儿的一切不愉快,红着脸就抱怨开来,平冈谷村时不时附和几句。
井上平藏听得晕乎乎的,半天没反应过来在说谁。
唯一一个清醒人叹了口气,知道他们都醉了,也没有计较。
谁料佐野吉越说越激动,听到叹气声就觉得是在挑衅,话说得愈发难听。
池田光实在忍不住,扶着他走到阳台,一把推开阳台门,意图让他清醒一点。
可是那天雨很大。
冰冷的风携带着雨珠砸到身上,佐野吉非但没有清醒,直接毛了。
等井上平藏缓过来时,他们的矛盾越来越激烈,平冈谷村不知怎的也加入进来。
准确点说,是佐野吉和平冈谷村单方面指着池田光骂。
阳台门还大开着,雷声与雨声交错相织,吵得人脑瓜生疼,三人的脸在闪电的照耀下忽明忽暗的,有点像恐怖片中的鬼怪。
井上平藏咬了咬牙,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准备劝架。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巨大的闪电划过天边,整个世界顿时亮如白昼。
那一刻。
井上平藏瞪大的眼中。
池田光一脸茫然,不受控制地向后栽去,被压断的栏杆随他一起跌落空中;佐野吉和平冈谷村脸色煞白,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眸中流露出恐慌与无措。
划过天边的闪电仿佛定格了一切。
“砰!”
巨大的重物坠落声打破了停滞的时间,也同时惊醒了酒醉的三人。
井上平藏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噩梦。
梦中佐野吉和平冈谷村慌张地拨打电话,几声带着哭腔的“哥哥”和“爸爸”钻进耳朵,又从另一边钻出去,他们不停踱步徘徊,似乎还揪着他的衣领威胁他,说今晚什么都没有发生,然后又绝望地蹲坐在地,眼神空洞。
这个梦好奇怪。
井上平藏挣扎地想醒来,告诉那个永远如阳光一样炽热的男孩,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男孩坠楼了,甚至是那两个室友推的,还好是梦。
还好是梦。
于是当敲门声响起时,他一个哆嗦,以为自己真的醒了。
井上平藏环视一圈,只有男孩不在,便顺理成章地想门外的应该就是男孩。
他快步走到门前,迅速打开门。
门开了。
入目是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拖着一把怪异的伞,伞尖还滴着雨滴。
井上平藏见过他,他是佐野吉的哥哥。
可是池田光呢?
又是一声巨大的雷声。
井上平藏发现自己这才真正醒过来。
身后佐野吉飞奔上来,把他挤到一边,猛地抱住了男人,眼泪鼻涕一起流;平冈谷村还在打电话,一脸烦躁,说什么“议员评选能比你儿子命重要吗”之类的话。没人关注愣在原地的井上平藏,正如即使到了这时,也没人愿意下楼看眼池田光是否还有口气在。
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冷漠得异常。
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
所以他们威胁他的话语,也是真的。
井上平藏突然想起前程,想起父母,想起未来……这些在刚才,全部被他们拿来当利刃的事情。
他们或许做不到。但平冈谷村的父亲一定能做到。
井上平藏承认自己怕了。
他就是个胆小鬼。
前程、父母、未来的刀子通通落下,最后只余下友谊与正义,直入心脏,痛彻心扉。
所以其实,井上平藏在三年前的那个雨夜,已经死过一回了。
井上平藏浑浑噩噩地熬过夜晚,迎来天明,他以为自己可以麻木面对所有,却在看见筱川原子赤红的眼眸时彻底崩溃。
他记得,池田光的女朋友,有一双笑起来盛满光的琥珀色眼睛。
不是这样的。
那里面该是希望与纯真,不该是绝望和痛恨的。
利刃在心脏中不断飞搅,井上平藏用尽全部力气,才溢出一句轻轻的“嫂子,对不起……”
他甚至都不知道筱川原子是否听到。
余下三年,井上平藏再也无法忘记那个雨夜、那双眼眸。每逢午夜入眠,总在梦中惊醒,此后日日失眠,只余漫漫长夜与无穷愧疚与他作伴。
为什么不和警察说明真相?
为什么不向筱川原子解释清楚?
为什么不能为朋友伸张正义?
井上平藏无数次向自己发问,最后得出一个无用可恨的结论。
他不敢。
他不配与池田光做朋友。
他就是一个胆小鬼。
后来,井上平藏用了三年时间,赚够父母养老钱,等待心头的刀给予最后狠命一击。
刀终于来了。
一袭黑衣,一身血污,一柄利刃。
琥珀色的眸子里盛满复仇火焰。
井上平藏敞开怀抱,语气轻松肆意:“你已经解决他们了?来吧,最好多捅几刀泄愤,我不反抗。”
那人一愣,沉默许久,沙哑道:“你知道佐野肆在哪里吗?我没有时间了。”
……
杀人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
井上平藏面无表情地抽出刀,飞溅的鲜血落在脸上。
佐野肆虽然表情惊恐,但出乎意料地没有反抗。
井上平藏靠在墙边,顺着墙瘫坐到地上,手中把玩着沾满鲜血的刀,另一只手打开手机,又看了眼那人发来的信息。
[。——筱川原子]
句号,终止,都结束了。
井上平藏比划着对准心脏,一脸认真,一点点推进利刃。
刀刃破开皮肉的一瞬间,剧烈的疼痛顺着神经传到身体各个角落,他甚至能感受到鲜血流失的快感。
也许流失的不止鲜血,还有一身罪障。
他才会在这种关头,心中涌上一股强烈的愉悦。
井上平藏的意识渐渐模糊。
最后的思绪里,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日开学。池田光背着鼓鼓囊囊的背包,朝他友好地笑着,阳光披在少年肩膀,那一刻,少年就是光。
然后他摆手谢绝了好意,拿过行李,转头孤身一人,背光而行。
池田光,如果可以,别再和我当朋友了。
不值当。
……
……
人性很复杂。
所以最好不要活得多明白。
就像没人理解,佐野肆作为罪证的伞为什么要留三年,佐野吉为什么再也没穿过骷髅衣,平冈谷村为什么主动申请出国,井上平藏为什么早早找律师立好遗嘱,筱川原子为什么用红色彼岸花而不用白色,池田锦泉为什么偏偏在那一天那一时那一分那一秒离开人世。
太多为什么,太多不理解。
谁也无法完全感同谁的身受。
花开花落,缘起缘灭,黄泉路上痴痴相伴,冰冷柔情盛放忘川。
彼岸两端,总有人洁白耀眼,总有人血色浸染。
罪孽深重滔天,终成养分,与花和解。
你在等待吗?
彼岸花的,下一场盛开。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开学了……开学了……开学了……上学哪有不疯的……
接下来进入学习状态,存稿也无了,隔日更变缘更,能写就写,码完一章发一章。
第一案逻辑也乱七八糟的,写的写的就越跑越偏(哭死),趁这几天先捋捋大纲,还有很多需要研究铺垫,慢慢来吧。
(悄悄咪一句:学业重,更新频率快不了,本来就图一乐冲动开文,现在跑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