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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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山府城，某处不为人知的地底。
墙角几盏黄铜油灯，灯焰被刻意捻得如豆粒大小，非但没能驱散黑暗，反倒将稠墨般的阴影拉得忽长忽短，扭曲变形。
这里空气几乎凝滞不动，裹挟着来自地底深处渗出的阴湿寒气，以及一种混合了陈旧铁锈、淡淡血腥和某种过分甜腻的脂粉香气。甜得发齁，甜得令人喉头发紧，无端端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宋小莲被扔在角落一堆半湿的稻草上。
她蜷缩着，一头乌发散乱沾满草屑泥污，面上涕泪纵横，那粗布衣裙在追捕撕扯中破烂不堪，裸露的肌肤上亦尽是擦伤和淤痕。
她紧紧抱着膝盖，身子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贝齿咬得咯咯作响，连哭泣都只剩下破碎的气音。
忽的，一阵极轻微、断断续续的哼唱声，自黑暗深处的通道传来。
调子古怪，几不成曲，又时高时低，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诡异韵律，离她越来越近。
哼唱声兀的停下，脚步声却被衬得愈发清晰。
不止一人，但其中一种格外不同。那步子不紧不慢，像每一步都经过丈量，踏在石板时发出清晰到令人心悸的“嗒、嗒”声。
守着宋小莲缩在角落的靛蓝绸衫男子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胸口。
旁边几个沉默的黑影也同时屏住了呼吸，空气中弥漫开一种无声的、压抑到极致的恐惧，似比地底的阴寒更为刺骨。
那“嗒、嗒”的脚步声在宋小莲前方几步外停住。
昏昧的光线勉强勾勒出一个高挑的女子轮廓，她身着深黛色长裙，外罩墨绒披风，静静地立在那里，像一道突然凝结的阴影。
女子没有说话。
只有一道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在宋小莲肮脏、狼狈却依旧能看出年轻姣好的脸庞上缓慢逡巡。
那目光所及之处，宋小莲只觉得皮肤像被尖针划过，颤抖得更厉害了。
“呵……”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轻笑从女子所在的方向传来，打破了死寂。
她忽地动了，并非走向宋小莲，而是侧过身，伸出她苍白的手指，用修剪得尖利的指甲，轻轻弹了弹最近一盏油灯的铜质灯座。
“叮”
一声细微却清晰的脆响，在死寂中炸开。
“脏了。”女子开口，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柔和，却带着一种黏腻的、仿佛蛇类滑过枯叶的质感，
“我让人去‘请’的，是干净的东西，怎么带回来……这么个脏兮兮的玩意儿？”她尾音微微上扬，像在疑惑，又像在责备。
将宋小莲捕回的靛蓝绸衫男子，肉眼可见地哆嗦了一下。
女子似是未曾注意手下人的恐惧，她缓缓转回身，这次，目光落在了宋小莲那双即便盛满恐惧、依旧水润清亮的眼睛上。
她歪了歪头，像是在欣赏什么有趣的东西。
“这双眼睛……”她喃喃，声音里忽然掺进一丝奇异的兴奋，那兴奋让她平稳的声线微微发颤，“倒还没被弄脏。”
话音刚落，毫无征兆地，女子右手猛地一扬！
“唰——！”
一道细微的破空声！
“呃啊——！！！”宋小莲的惨叫凄厉得变了调！
她右眼下方到颧骨的位置，瞬间皮开肉绽，一道寸许长的深刻伤口翻卷开来，鲜血飙射而出，溅到了旁边的稻草和她的衣襟上。剧痛让宋小莲像离水的鱼一样剧烈抽搐，却被身旁黑影及时死死按住。
女子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细长弯曲、形制奇特的银色小钩，钩尖沾着新鲜的血迹，正一滴滴往下坠。
她好似对宋小莲的惨叫毫无所觉，反倒将小钩举到眼前，借着昏黄的灯光，专注地看着那血珠沿钩尖缓缓滑落的轨迹，眸色幽深，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极其细微、满足般的弧度。
按住宋小莲的黑影却被吓得脸色煞白，连呼吸都忘了。
“吵死了。”女子忽然蹙眉，那点细微的弧度消失，语气里透出明显的不悦和厌烦，仿佛被打扰了欣赏的雅兴。
一旁立刻有人扑上前，用一团不知什么布料死死堵住了宋小莲的嘴，将她后续的惨嚎闷成了绝望的呜咽。
地牢里只剩下粗重的、被压抑的喘息声，和鲜血滴落的嗒嗒轻响。
女子这才慢条斯理地用一方雪白丝帕，擦去银钩上的血迹，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珍宝。
她目光转向一旁几乎僵成石雕的靛蓝衫男子，声音恢复了那种黏腻的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饶有兴味的期待：
“你说的那两只……漂亮的小虫子，找到了吗？尤其是……公的那只。”
靛蓝衫男子喉咙发干，努力吞咽了一下，才发出声音：“还、还在找……他们很会藏……”
“那就好好找。”女子打断他，语气轻柔，却让男子额角瞬间渗出冷汗，“我很想见见他们，一定……十分有趣。”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黏腻的声音里那丝奇异的兴奋又溜了回来，“别弄坏了，尤其是……那张脸。”
“是……”靛蓝衫男子声音发紧。
女子最后瞥了一眼地上满脸鲜血、几乎昏厥的宋小莲，眼神漠然得像看一块破布。
“这个，先留着，说不定……还有点用。”她说完便不再停留，墨绒披风随着她的动作拂动，伴随着那重新响起的、稳定得可怕的“嗒、嗒”脚步声，缓缓退入了来时的黑暗深处。
哼唱声再次若有若无地响起，调子依旧古怪，渐行渐远，最终被地底的沉寂彻底吞没。
油灯的火苗还在微弱跳动。
靛蓝衫男子直到那哼唱声彻底消失，才仿佛脱力般地将肩膀微微垮下，后背的衣裳不知何时已被冷汗浸透。
他蹙眉看了一眼地上惨不忍睹的宋小莲，又迅速移开目光，对旁边的人哑声道：“处理一下伤口……别让她死了。”
地底重归那甜腻与血腥交织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只余那尚未散去的、非人的恐惧，如同浓墨，沉沉地灌注在每一个角落，浸透了每一寸空间。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第 40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