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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回忆 ...

  •   贞宁七年,冬至,齐国公府。
      韩坚负手而立,道:“齐兄不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吗?”
      齐彻逗弄着桌上笼子里的金丝雀,道:“我齐彻一介乡野村夫,与当今圣上共谋天下,这么多年来一向对这些结盟共事没什么兴趣。朝堂最忌讳结党营私,你我同为圣上亲封的国公,不可能不知道。我奉劝你,收起你的小心思。我知道魏氏燕氏均已被你收服,这是你的事,我不想管,更管不着。但我们齐氏,想都别想!”他放下金丝雀,吩咐侍卫道:“送客!”这语气中颇带了几分怒气,韩坚见状也不再坚持,仍是装模作样地作揖:“小弟告退,改日再来齐兄府上拜会。”
      “爹爹,爹爹!”小女孩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嗯?那个人是谁啊,他长得好凶呀!”
      齐彻一见是自己的女儿,脸上表情立马转变为亲切温柔的笑:“阿杭乖,那是怪叔叔,以后在路上看见他不要搭理他好吗?”
      “我都听爹爹的!”齐杭重重的点点头,“秦家哥哥说过几天他要办十岁生日宴,想邀请我去,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你让桃姨陪你去。”齐氏一向与楚氏交好,只因两家离得近,走路一炷香时间就能到,便也同秦氏偶尔有些往来,齐杭这孩子又跟秦家那小公子青梅竹马,这次他十岁生辰宴,又亲自邀请了孩子去,自己也得去一趟,那却是应该的。

      三日后。
      齐杭打扮整齐,蹦蹦跳跳着来问:“爹爹,你看我戴这朵簪花好不好看?”
      “好看!阿杭这么可爱,戴什么都好看!”齐彻吩咐小厮拿好携带的礼品准备出门,谁知一群士兵突然冲进来将他团团围住,为首的人走上前来:“齐国公,有人上书您私通蛮夷,意图谋反,请跟我们回大理寺一趟吧。”
      齐杭看着这些官兵,害怕的低头缩进爹爹身后。
      齐彻一听就蒙圈了,他护着齐杭,又道:“是不是搞错了?我私通蛮夷?是谁举报的,可有什么证据?”
      那人说道:“只听说是有官员在奏章中所写,其余的我们也不知道了,在下只是奉命行事,还望齐国公配合。哦对了,在事情尚未彻底调查清楚之前,齐国公府怕是不能进出了,”又挥手示意身后的人上前,“带走!”
      齐彻把小女孩推进苹嬷嬷怀中:“照顾好阿杭,等我回来!”
      苹嬷嬷也是见过风浪之人,她没有多言,只是往齐彻的方向担忧地看了一眼,搂着齐杭进了里屋。
      齐国公府也在齐彻上了他们的马车之后被随行的士兵们贴上了封条。
      “嬷嬷,爹爹会有事吗?”齐杭虽年幼,但她毕竟是齐彻的女儿,不是个傻的,自然能从刚刚的阵仗里边看出来端倪。
      苹嬷嬷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才能让这个小姑娘心灵不受到伤害,她只好摸摸她的头,慈爱道:“不会的,小姐要在家好好等着老爷回来。”
      齐杭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点点头。

      事情毕竟还未调查清楚,齐彻又有国公身份在身,因此既使在狱中也是受人敬重。
      “齐国公,吃饭了。”一名狱卒从牢门的缝隙中递过来一盒饭食,齐彻道谢接过,打开盖子就吃起来。
      他不是个不惜命的倔驴子,没必要因为这赤裸裸的污蔑而绝食自证清白。
      那狱卒看他这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倒有些疑惑:“大人,您都被下狱啦,为何还是这样悠哉悠哉?”
      齐彻吞下嘴里的饭菜,哈哈笑了两声:“我问你,你相信我会做出通敌叛国之事吗?”
      那狱卒还当真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摇头回答:“当年齐国公与其他六大家一起扶持当今圣上,才有了如今的贞宁太平,别的人我不确定,但七大家我是一定不会相信会做出通敌叛国之事的!”
      “那不就得了?”齐彻坐在石凳上,“我既问心无愧,又连你这样的狱卒都相信我不会做出那些事,更不用说当今圣上明辨是非的能力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里等着,等圣上来给我翻案,还我清白。”
      那狱卒听完顿悟,拱手道:“齐公是有大智慧之人!”
      “我看你倒是一个明辨是非之人,好好干,以后定有出头之日。”齐彻喝了一口水,狠狠地伸了个懒腰,又躺下休息了。
      那狱卒听完大喜:“多谢大人谬赞!”

      韩坚大步走进御书房,行了大礼之后明知故问道:“圣上召见微臣,可是为了齐国公私通蛮夷一事?”
      皇帝放下手中的书,先是让太监坠元给他赐座,又吩咐宫女给他上茶。“爱卿,你上书所说那件事,可有什么证据?”
      “回陛下,当然。”韩坚说着,从怀中掏出几封信呈给皇帝,“这便是齐彻与蛮夷通信往来的证据。”
      皇帝略略浏览完几封信件之后仍旧波澜不惊,问道:“物证已经收到,那人证呢?要想惩治一个朝廷官员,人证物证必须缺一不可啊!”
      韩坚道:“那自然也是有的,不过臣暂且将他安置在了皇城外,派人好好看守,以防齐家人杀人灭口。”
      皇帝这才点点头:“嗯……那你把他接到宫里来,后天上朝时再当众议论此事。”
      皇帝坐在龙椅上,底下臣子均手持笏板站立。今日圣上要当众议论齐国公通敌一案,大臣们都议论纷纷,不知究竟会如何判决。
      韩坚率先站出来开口:“圣上,臣要求对齐国公私通蛮夷一案从重处理,以振朝纲!”
      坠元传令道:“传证人入殿!”
      一名小厮模样打扮的人浑身颤抖着,跌跌撞撞的,几乎是一路爬着入殿。大臣们看着他,面色凝重,不知道韩坚这是闹哪一出。
      那小厮头都不敢抬,不知自己到了何处,还以为只是小小衙门,哆哆嗦嗦地叫道:“大……大人饶命……”
      韩坚扶额,心想出不得台面的东西果然如此,忍住了想一脚踹死他的冲动,靠近他轻声道:“这不是哪位大人,这是当朝天子,还不快快行礼?”
      那小厮一听,未曾想这里居然是天子的大殿,他忍不住抬头环视四周,先是打量了几位看着自己的大人们,又目视前方,终于看到了颇带威严的当朝皇帝。
      他一个小喽啰,哪里见过这世面?他眼珠子一瞪,四脚朝天倒下,昏死过去。
      皇帝也是被他惊到了,无语地看了坠元一眼,坠元会意,从后园水井里提出一大桶水来一股脑儿泼在这小厮身上,正值深秋,小厮被惊醒,冻得直打哆嗦。重新环顾四周,他顾不得一身湿透,连忙跌跌撞撞地重新跪下:“圣……圣上……”
      皇帝皱眉,只问韩坚:“他是谁?”
      韩坚道:“回禀圣上,他便是栗洲边境驿站的差使,那些齐国公与蛮夷私通的密信就是他偷偷交于臣的。”
      皇帝又转头向那小厮:“即是如此,那你便说说这其中的原委。”
      小厮重重磕了几个头之后才说:“圣上明鉴,我……我的确是在信封上看到了蛮夷人的名字,寄信人又自皇城所出,便多留意了几分。谁知后面通信越来越频繁,我迫不得已才拆开一封看……谁知竟然是当朝齐国公的手笔。他挂名文刀,与蛮夷私通。文刀…可不就是齐彻之名……我才将此时告知住在皇城边境的韩国公大人……”
      其他臣子原本一直摸不着头脑,甚至还在窃窃私语,可一听这小厮此言,都不禁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似是不敢相信齐彻会做出此等疯傻之事。
      皇帝从他断断续续地话语中估摸出了个意思,不由得震怒,手在龙椅上重重一拍:“朕平生最恨通敌叛国之人何况他还是朕亲封的当朝国公!必须派人重重判决此案,给朕,给大陈一个说法!”他平息了一下情绪,看向韩坚,又闭着眼道:“韩爱卿,此事是你所揭发,那就由你接管吧。”
      韩坚刚想拜谢,又听皇帝道:“为了防止文武百官议论朕偏私,大理寺主案便同韩坚一起彻查此事!”
      韩坚本来觉得多一个人他不方便行动,但一想区区一个大理寺主案,他压根不会放在眼里,便还是忍住了心中狂喜,领命拜谢了。
      斜眼看了一眼那伏在大殿之中瑟瑟发抖的差使,韩坚本想杀人灭口,但一想以后可能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也担心皇帝会随时传召,便心想着在彻底坐实齐国公私通蛮夷一事之前留他一命,省的引火上身。

      转眼间,齐彻便已经在天牢里待了半月了。这期间,只有赵国公来看过他一次。
      齐赵两家一向交好,赵国公来看他也是人之常情,但齐彻却有些意外。出了这档子事儿,大家至少都应该对他避而远之,不落井下石他便已经感恩戴德了,怎的还会有人光明正大的过来看他呢?
      还是那名狱卒。他虽好奇,但还是钦佩齐国公的为人,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收些银钱,而是直接让赵国公进去了。
      齐彻见到赵国公,也是被吓到了,连忙放下手中的书,靠近门边:“赵兄,你……你怎么来了?”
      赵国公环顾四周,确定没有有心之人偷听后才凑近一点,担忧地问:“怎么回事?我听说你的事之后日夜难眠,实在不信你会做出这档子事来。”
      齐彻说:“不瞒赵兄,我也是一头雾水啊!我只怕是有心之人从中作梗,但愿圣上不会听信谗言。”
      赵国公警惕问:“从中作梗?你可有怀疑的人选?”
      齐彻其实心里一直有个人名。但他目前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只摇摇头,又说:“既然赵兄前来看望,那小弟便有一事相求,不知……”
      赵国公连忙道:“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帮上的,绝对义不容辞!”
      齐彻转了转,不想让周边的狱卒们听见,小声道:“如果这件事已无挽回的余地,那我只求赵兄必要保我小女阿杭一命。她才六七岁,自幼丧母,如今又逢此灾难,着实可怜……当然,若是赵兄为难,就当小弟今日不曾提及此事。”
      赵国公迟疑了一会。他知道若是齐彻私通蛮夷一事被下了定论,那便是抄家诛九族的大罪,即使他是功臣也不可逾矩,那他又如何能保得住齐杭?
      但为了不让他失望,赵国公还是点点头:“放心,我定会尽力抱住小阿杭。”
      齐彻自己也知道,若是他这事被有心之人颠倒黑白说成真的,阿杭也只能跟自己一起下狱。但他还是很感激,毕竟有赵国公是这么多天以来唯一一个前来看望他的人。
      本来像齐彻这个品级的官员,就算要处置也要经过三司会审与朝堂公开评议,少说也得一个月往上的时间才能下定论,但不知为何,四天后便有皇帝身边的太监匆匆传来消息——齐彻通敌之罪坐实,齐家被抄,男丁全部赏赐毒酒,老人女人流放边境,孩童发卖为奴隶。
      齐彻虽说被下狱,但他问心无愧,从来不曾做过对不起大陈之事,只是每天在大牢里吟诗作赋、观鸟赏云,只等着前来宣召他无罪的公公,因此自是不担心。可谁知竟等来这样一个结果。
      他不死心地扒着牢门喊道:“我不信!你们是不是假传圣旨?我要见皇上!”
      那公公嗤之以鼻,透过牢门对齐彻翻着白眼,嫌弃地撇着嘴,随手把圣旨扔到他面前:“齐大人自己看吧,咱家就不打扰了,到时候咱家再过来请齐大人上路。”
      齐彻此时顾不得尊严,跌跌撞撞地爬过去,用力伸直手才勉强够到地上的圣旨。他颤抖着打开,上面字字句句写的竟是与公公所念不差半分,文末甚至还有皇帝的玉玺印。
      直到看见这道印子,齐彻才彻底死心。他跌坐在地,不懂为何皇帝会如此草草结案。并且以往都是将罪犯在正午时分斩首示众,为何齐家确实一杯毒酒?这其中必有蹊跷。但齐彻此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也根本没人敢帮一个通敌之人传话。
      也就是说,他只能在这里慢慢等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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