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兹在兹》burntsienna

37、三十七

　　大四的这个春节，钱蔚华回老家过的年。家里刚刚买了一套新房，钱蔚华特意叮嘱等她回去再采买家具。
　　一个月的假期，钱蔚华过得分外忙碌，原想可以早点回来，没想到一直到了假期最后一天才返校。
　　张维霖来火车站接的她，原以为分开了将近一个月，小别胜新婚，应该难舍难分，没想到张维霖说房子的厨房被水淹了，正在装修，根本没法住，于是把她送回了宿舍。
　　白天上课，钱蔚华给张维霖的父母带了些家乡的山珍特产，正好第二天下午没课，两人约好了拜访他父母，顺便带过去。张维霖妈妈一如既往热情，留钱蔚华吃了晚饭，看天色将黑，张维霖说晚上还有事，拉着钱蔚华告辞，钱蔚华以为张维霖安排了两个人的单独活动，没想到他说晚上约了同学，而后径直把钱蔚华送回了宿舍。
　　就这样，钱蔚华在宿舍住了一个多星期，白天上课两个人依然坐在一起，但是晚上毫无交集，钱蔚华问起厨房修的如何了，张维霖说还的一段时间。钱蔚华何等敏感之人，早就感觉到了张维霖的反常，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校内只有两个停车场对非教职员工开放，钱蔚华知道张维霖的车一般停在那个停车场，周二下午的课，钱蔚华特意没有和张维霖坐在一起，上完最后一节课，她第一个冲出了教室，赶到那个停车场，上了她提前约好的专车。
　　“去哪啊？”
　　“稍等一会，师傅。”
　　不一会儿，就看到张维霖走了过来，知道他的车缓缓开出，钱蔚华告诉司机：“师傅，麻烦你跟着前面那辆车。”
　　张维霖开的是一辆牧马人大吉普，在车流中很是显眼，专车司机车技也可，一路跟的很紧，最终大吉普进了一个地下停车场的负二层，停好车，张维霖下了车，手里只拿了个手机，进了电梯间。
　　钱蔚华赶快跟司机结账，下了车。这栋楼她来过，她知道地库电梯只到首层，上面是一个5层的大购物中心，看到张维霖已坐电梯上去，钱蔚华赶快按了按钮坐下一班电梯上去。
　　出了电梯，是购物中心一楼，五光十色，人流交织，但是钱蔚华一眼就看到了张维霖，他就在前往20多米处，胳膊上挎着一个女孩，两个人有说有笑，女孩一脸甜蜜，一看就是热恋中情侣的样子。
　　有一霎那的冲动，钱蔚华想冲到他们的面前，质问张维霖。
　　但是，理智告诉她不可以，如果张维霖对她的质问根本无所谓，立刻提出分手怎么办？
　　她一边想着对策，一边小心翼翼保持距离地跟着，过了一会就发现完全没有必要小心翼翼，因为他们两个人对周边的人完全没有兴趣。钱蔚华看着女孩指着一家金店橱窗里的一个饰品，而后两个人就进了店，隔着玻璃看到女孩子试戴手镯，张维霖买单，服务员又给女孩子戴回去；钱蔚华看着他们一起进了一家餐厅，偎依着进餐，互相投喂，钱蔚华感到伤心，气愤，嫉妒正在溢满自己的胸口，而最最让她感到绝望的是自己的无-能-为-力。
　　钱蔚华就这样看着他们吃完饭，去了地库，开车离去，而后浑身无力地回了学校。
　　当晚她几乎一夜未眠。
　　第二天她睡了一上午，平生第一次逃了课。
　　中午其他人回到宿舍，钱蔚华才醒，她看了眼手机，没有任何未接来电。
　　她已经想好了怎么做。下午还有课，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吃过午饭，她打了辆车，直接去了张维霖家，她想和张维霖妈妈谈谈。他妈妈不上班，但是在不在家不一定，不过钱蔚华必须来碰碰运气。
　　阿姨开的门，阿姨认识她，把她让进客厅，她听到客厅旁的书房里传来打麻将的声音，她示意阿姨爱自己，就直接去了那个房间。
　　张维霖妈妈正和几个年龄相仿的阿姨打麻将，见钱蔚华进来，热情地把她介绍给大家：“小钱，我儿子的女朋友。”
　　又转头对钱蔚华说：“这几个都是我的老姐妹，你就叫他们阿姨就行。”
　　“阿姨们好。”钱蔚华心中有些窃喜，既然张母把她介绍为儿子的女朋友，就说明张维霖根本没有和父母交代那个女孩的事情。
　　张母继续洗牌，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钱蔚华乖巧地拿了个椅子坐在她的身后，看她打牌。
　　钱蔚华老家亲戚多，逢年过节聚到一起主要娱乐就是打麻将，钱蔚华从小耳濡目染练就了好手艺，在他们老家一众高手中她都很少落在下风，更不要说今天这几个老阿姨。
　　张母牌技实在不咋地，经常连胡什么都看不出来，为了避免几位阿姨有意见，钱蔚华尽量不支招，偶尔才伸手指点一下，就这样，张母也胡了几把大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就这样又打了三圈，几个阿姨也明白了有这个外援在，自己根本占不到什么便宜，于是起身告辞，牌局解散。
　　张母可能从来没有过这么好的战绩，心情大好，招呼钱蔚华坐下，让阿姨准备水果。钱蔚华之前来他们家少说也有几十次了，但是今天却是第一次自己一个人来，张母估计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果然，寒暄了一会儿，钱蔚华就狠狠心说了：“昨天，我意外看到维霖和一个女孩子在一起，举止亲密。”
　　“哦。”原来这事。张母并不意外。“维霖回家还真没有提过这个女孩子。”
　　钱蔚华知道张母是喜欢她的，而喜欢她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觉得她知书达理，所以无论她多么气愤，她也不能破坏了自己的这个形象，她的目标
　　不是以哭哭啼啼的受害者形象博取张母的怜悯，而是要让张母站在自己这一边，做做张维霖的思想工作，甚至于给他施加点压力。
　　“他也没有和我说过，我是意外碰到的，您也知道我们两个处了快三年了，一直感情很好，我的心里一直只装了他一个人————”
　　女人为了男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张母也不是没有看过，而现在面对钱蔚华，看着她眼眶发红忍着委屈说话依然不失分寸，她在内心倒是由衷地赞叹了一句：这孩子做事倒是还体面。
　　“蔚华，撇开你和维霖怎么样不说，阿姨是喜欢你的，维霖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也不是听父母话的孩子，所以你们两个人的事情还是要靠你自己，阿姨只能是，什么来着，那个成语，对，锦上添花。”
　　见钱蔚华没说话，张母继续说：“你也别灰心，维霖对待你们两个的关系还是认真的，他还小，好新鲜，偶尔走个神也没什么，他既然没有和我们提起，也没有和你说，那就说明他没想怎么样，只是个小插曲而已，你努努力，让他更知道你的好，他会回心转意的。”
　　张母这明显的就是护着自己的儿子。
　　“人啊，就那么回事，要么下决心不要，要是要恐怕就得忍受那些个毛病，今天打牌坐我对面的那个阿姨，她老公在外面还养着二房呢，你说她乐意吗，搁谁也不能乐意啊，那她怎么不离婚呢，还是代价太高嘛。”
　　张母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是话却说的滴水不漏，直击问题的核心，你舍得分手，那就分，不舍得分手，就得忍。
　　回去的路上，钱蔚华已经不伤心了，她想明白了，这不是什么感情问题，更不是什么面子问题，这就是她目前面临的一次创业机会，如果因为好面子，她现在主动退出，那就前功尽弃，不但过去三年都浪费了，未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找到这样的机会，她必须忍辱负重，直到把它做上市给她带来丰厚的回报。
　　第二天她特意提前去教室，占了座位，后面每节课都和张维霖坐在一起，课间的时候她和张维霖撒娇说晚上要给他一个惊喜。
　　从老家回来后，钱蔚华和张维霖吃了第一顿晚饭，度过了第一个夜晚，那晚的惊喜，就是钱蔚华上午刚刚预定的五星级酒店。
　　从那晚后，两人的关系恢复了很多，虽然张维霖一个星期还会有那么两三天消失，但是钱蔚华毫不在意，依旧对他柔情蜜意。
　　两个人在一起三年，钱蔚华对张维霖的脾气了如指掌，张维霖就是个顺毛驴，只要顺着他的毛哄着点从来都不会错，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张维霖不是什么专一的类型，用她们老家的话说，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她管不住他的眼睛，但是他只要还在吃饭就够了。
　　3月下旬，张维霖又把钱蔚华接回了自己的房子。钱蔚华知道自己胜利了。
　　厨房里的冰箱换了，除此外没有什么变化，卫生间的柜子里有自己从来没有买过的卫生巾，发梳上也有明显不是自己的长发…..细心的钱蔚华怎么会看不到，但是都视而不见，一切没有发生，一切都是很平静。

　　1月份开始，温彤陆续收到录取通知书，她申请了四所大学，三所都给了她offer，她选择了位于温哥华的英属哥伦比亚大学，爸妈也支持她的决定，老妈在温哥华有个表哥，刚好可以照应她。
　　一切都变得非常具体，温彤只希望尽快结束大学生活，离开这里，奔赴新生活。

　　六月初举行了毕业典礼，而后，毕业生们陆陆续续开始离校。
　　一时间，校内校外各个餐厅到处都是告别的聚餐和拥抱的泪水。
　　钱蔚华自从参加完毕业典礼就再没露过面，刘畅神秘兮兮地告诉温彤：“钱蔚华好像怀孕了，据说很快就要举行婚礼。”
　　没人知道婚礼具体什么时候举行的，钱蔚华并没有邀请任何同学。

　　陈贻芳在林正文的帮助下，早就在广州找好了工作，6月底他们将要一起南下广州，路上顺便去南昌拜访陈贻芳的父母。
　　因为8月份就要启程，所以老妈希望温彤早点回去做准备。温彤定了6月20号的票。刘畅则要六月底离开。
　　在寝室的告别聚餐上，已经微醺的刘畅搂着温彤，举着酒杯说，“我们两个干一杯，为四年的相伴，也为我们两个神同步的恋爱和失恋。”
　　虽然只喝了一罐啤酒，温彤已是小醉，不过嘴依然是硬的：“没关系，未来桃花遍地，chee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