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卫观察手记》真真来也

63、尾声

　　正当两人吵到激烈处就要动刀枪时，甄一赶紧制止。

　　“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甄一蹙眉，认真思考道，“现如今苏六也死了，看来果然有人想要对付我们。现如今只剩我们三个人，更要团结在一起。”

　　乔五身上还带着怒火，抱起刀道：“还能有谁，知道我们在云梦山，还能摸到这里，下药迷倒我们，杀了六弟。”

　　钱七咬牙：“当初那帮子人难道没有除尽？”

　　他狠狠跺脚，如此行为吸引了乔五的目光。

　　“难不成是有人想要灭我们的口？”甄一这一句话似乎打通了所有人的任督二脉。

　　“是啊，”乔五细细想来，忽地跺脚，“我们昨日还商议一起去找洛行孤那老匹夫，今日六弟就被杀了，看来是那个老东西想要灭我们的口。”

　　“他害死了那么多人，还要灭我们的口。”

　　他心中愤恨不已。

　　“钱七？”乔五看了一眼在地上发愣的钱七，忍不住又踢了他一脚，闷哼一声，“扶不上墙的东西。”

　　甄一垂头，沉默不语。

　　门忽然从外面被打开，他们齐齐转过身，只听见一阵畅快的笑声：

　　“谁在唤老夫的名讳啊！”

　　洛行孤将手背在身后，后面跟着同样笑意浅浅的柳恪。

　　“洛行孤？”甄一蹙眉。

　　从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十年，如果说甄一不恨他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不是他当年没有实现自己的许诺，自己也不会因为无钱医治，而变成这样。

　　“他就是洛行孤？”乔五闻言怒从心头起，看着眼前人的脸都丑陋的几分，他抽到上前，“就是你这个老东西，诓骗老子？”

　　“让老子帮你杀人，一毛不拔？像缩头乌龟似的躲了这么多年，怎么现在还敢跑到爷爷面前。”

　　在他抽刀之前，一把银亮的长剑铿锵一声指在他面门。

　　柳恪冷冷地看着他。

　　洛行孤诡谲一笑，而后道：“当初是我对不起你们，实际上我也没有拿到钱，才不敢来见各位，今日就是来请罪的。”

　　不远处传来一声冷笑，甄一走出来，上下打量着洛行孤，声音喑哑：“许久不见，洛掌门到还是意气风发。”

　　他倏地冷下声：“我看你不是来跟我们请罪的，是来杀我们灭口的吧。”

　　洛行孤面色一变，看着已经须发灰白的甄一走到自己面前，他眼眸黑亮，像能吞噬人的深潭。

　　“何必这样呢洛掌门，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的眼神几乎瞬间冷下来。

　　洛行孤咬牙：“你威胁我？”

　　而后他脸上的笑容回复，目光慢慢看向地上的钱七道：“小七，怎么还不起来？”

　　甄一和乔五的表情一瞬间凝住。

　　洛行孤给柳恪使了个眼色，柳恪立即将浑浑噩噩的钱七扶起。

　　“你们还不知道吧，”洛行孤一脸满意地拍了拍钱七的肩膀，笑道，“就是小七帮着我们把你们困在这太谷观的，也是他告诉我们你们的状况。帮着我们下迷药，还杀了苏六。”

　　他指了指地上苏六的尸身。

　　钱七一瞬间清醒过来，大喊道：“你在胡说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

　　“我就知道你小子是个叛徒！”乔五愤恨至极，又要上前狠狠踹向钱七。

　　钱七挣扎开，就要往他们二人那走，不断解释道：“大哥，五哥，你要相信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解释个屁！”乔五将长刀横在他眼前，“今天你们就必须死在爷爷的刀下，还敢耍爷爷我！”

　　洛行孤看着这场面，不由得勾起唇角，“想让我们死，不如你们先逃得出这里。”

　　一直没有说话的甄一开口：“洛掌门，当初你让我们杀了太谷观里所有人，许了保我们一世无忧的钱财，可是事情结束后你却不知所踪，我们可替你保守了十年的秘密。”

　　“你现在自以为是想要杀我们灭口，可你别忘了，我们兄弟几个是什么样的人。”

　　言罢他手中拐杖狠狠往地上一锄，木块层层脱落，片刻指尖，他手中握着的已经是一柄锃亮锐利的长剑。

　　洛行孤眸中一亮，他抬头看着周围阴暗萧瑟的光景，叹息道：“当年，就是这个地方......”

　　乔五哼笑一声：“你到可惜起来了，装什么，我们不过是你手中的一把刀罢了，真正恶毒的是你，就像阴沟里的一条虫。”

　　“哦——”他了然，“我算是明白当年你为什么一走了之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也被人坑了吧。”

　　“你！”闻言洛行孤神色猛地一凝，他回忆起十年前在南衙得知的消息，一切绮梦，全都破碎。

　　乔五，深吸一口气：“这些人可都是枉死在你我手上的。”

　　“你骗了我们兄弟几个，你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还有你！”他瞪眼看着地上的钱七。

　　洛行孤勾唇一笑，慢慢退至门口：“是又如何？我看这些地方也不差你们几个亡魂了，带着你们的秘密，下地狱去吧。”

　　他话说得轻飘飘，乔五怒目圆瞪，不由得戏谑道：“你们只有两个人，谁死谁活还不一定......”

　　乔五话还没说话，外面白茫茫的雪地里慢慢走过来两点人影。

　　左侧一人身着灰衣，带着巨大的斗笠，遮住大半张脸。

　　乔五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地上的冰凉的尸体，有些迷茫道：“大哥——”

　　灰衣少年走到洛行孤身后，伸手摘下头上的斗笠，正是茱萸。

　　“茱萸小姐，陆少侠。”洛行孤一一道。

　　甄一眼睛一瞪：“你们是......”

　　他眼睛倏地转向洛行孤，“原来是你们设的局，等着一天等了太长时间了吧。”

　　茱萸垂眸低声道：“是啊，等了十年之久了。一分一秒我都等不下去。”

　　钱七跌跌撞撞站起身，眼神变得阴狠，字字如锥：“是你......大哥五哥一切都是他所为。”

　　可是当他转过头时，甄一和乔五的脸色却不曾改变，在他们的心中已经不再相信自己。

　　是啊，利益把他们绑在一起，可是这种束缚无比脆弱。

　　几人站在一处，目光一个比一个冷漠。

　　甄一看着茱萸，忽然明白了什么，他仰面一直笑，半晌停下来：“你还当我们是仇人呢，熟不知......”

　　他猛地顿住，伸手捂住自己的脖子，一脸痛苦狰狞。

　　乔五赶紧扶住他，急切道：“大哥，大哥你怎么了。”

　　“老匹夫，你敢给大哥下毒，你不怕我——”他狠狠剜了洛行孤一眼。

　　这个人简直是阴沟里的老毒蛇，阴狠毒辣，杀人灭口也要保住自己。

　　甄一面色一凝，吐出一口血来，他朝着茱萸露出一口血牙，不停地笑着，嘲笑她无比愚蠢，认贼作父。

　　“茱萸小姐聪慧，竟想得一出瓮中捉鳖。”洛行孤拍拍手，挡不住的笑意。

　　“是啊。”茱萸叹息，这个局筹划了数年，一开始为何叫小六，也不过是因为苏六的命正是折在了自己手中。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可是我已经不想听了。剩下有什么要说的，只管跟洛掌门说罢。”茱萸笑笑，转身挥袖离去。

　　陆竹玉跟在他身后，转头那一瞬间，目光忽地变作阴狠。

　　洛行孤面色一变，骤然转过身，看着茱萸刚刚离开的门上正慢慢落着如闸刀一般的石板，他愣住，当即大喊：“茱萸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沉重的飞尘扬起，伴随着厚重的石板声响，他们求告无门，最后一点光芒泯灭在眼前。

　　“洛掌门，你比想让砀山七寇说的话我都已经知道了，一切等下地狱再做分别吧。”茱萸转过头，看到已经完全被封闭的屋子。

　　她向上看，白茫茫的天地逐渐落下灰色的雪绒。

　　“师兄，看过斗蛐蛐吗？”

　　用利益推荐起来的看似兼顾的堡垒实际上不堪一击，一触就碎了。既然要斗，就让他们斗到死，也好用他们肮脏的血去祭奠那些亡魂了。

　　天空慢慢飘洒下一些雪花，落在肩头，发梢，茱萸伸出手接了一朵，看着看着她眼眶一热。

　　“师兄，你说怎么杀了他们，我心里一点也不痛快呢。”

　　陆竹玉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发顶，道：“怎么会开心呢，我们本不用做这些，也不用熬这么多年的。”

　　那些雪轻轻落下，就像亲人的抚触。

　　茱萸慢慢弯起唇角，道：“是啊，接下来可以好好过日子了。”

　　两人慢步走在雪地里，天地间只有吱呀的声响。

　　“阿榴，”陆竹玉忽然道，“师兄想永远永远跟在你身旁，可是，师兄也明白你的心意。”

　　茱萸一愣，停在雪地里。

　　她抬眼看向陆竹玉，心底有些不忍。

　　陆竹玉笑道：“不许你拿这种眼神对我，你不必觉得对不起我，也不必觉得心里有了旁人是对我的一种伤害。从来我们之间，都是互相付出。”

　　“小时候，我总是跟在你身边，帮你顶锅，陪你受罚。后来师父他们托我好好照顾你，我拖着你跋山涉水去找药王谷，我害怕你就这样死了，如果可以，我可以拿我的命来换你。在我们分开的数年，我没有一天不在找你，我不知道你在哪里，过的好不好。我想，也许我在你身边不一定能让我们的生活改善多少，但至少，不会让你孤单。”

　　“师兄......”茱萸轻声开口。

　　“好了，”陆竹玉轻轻柔柔的笑，向他每次看着茱萸的时候，“让我把这些话说完，以后或许没有机会了。”

　　“我想过换个身份在你身边照顾你，可是我不想为难你。”

　　“阿榴，”他扶住茱萸的肩膀，轻轻捡她发间的落雪，“不管怎么样师兄都会在你身边，也许以后没有那么合适的机会，但作为师兄，让我忝列自以为是一回，做你唯一的亲人。”

　　“我要看着你越来越开心，幸福。就像我曾经承诺过的那样，石榴花开的时候，我就会在你身边。哪怕你身边有了其他人，我也在你背后默默看着。”

　　茱萸心中一酸，忍不住抓住了陆竹玉的手。

　　陆竹玉笑，为她拭泪：“别哭，我知道你表面大大咧咧的，其实内心很脆弱，师兄希望你每次哭的时候都是因为幸福。”

　　他叹息，眉中有万千思绪：“好了，一切都过去了。”

　　茱萸点头，“一切都过去了。”

　　“这个承诺失约了数年之久，还好余生还长。”陆竹玉温和道。他看向远方黑压压的一片人群，马蹄声沉重踏在雪地上，遮住地平线最初一抹霞光。

　　他放下手，心道有些话，不如不说，说了反倒是累赘。

　　茱萸独自一人踏在雪地之上，她没有打伞，灰色的衣角拖在地上，洇出深色湿痕。

　　高大的黑马停在她面前，她抬头，雪花就这么落在眸中。

　　薛俨翻身下马，为她撑伞，看她若有所思的模样，心里有些担忧，道：“怎么了？事情如何了？”

　　茱萸摇头，而后扯出一个笑容道：“一切顺利。”

　　她忽然朝前扑去，狠狠抱住了薛俨。

　　周围的左武卫知趣地转过头。

　　薛俨将下巴靠在她头上，温声道：“怎么了？”

　　“没事。”茱萸闷声道，“大人衣服暖和。”

　　薛俨笑：“那你就一直暖和着吧。”

　　茱萸抬头，凝眉道：“那夏天怎么办，不是要热出一身痱子。”

　　“夏天我就穿一身凉快的衣衫呗。”薛俨道。

　　茱萸在他怀里跳了跳，额头发间的雪化成水淌下。

　　“大人，你真坏，我真讨厌你。”她笑。

　　“我真想狠狠地揍你一顿，谁说你要砍我脑袋的？”

　　薛俨拖着她往那天尽头走去，雪下了白茫茫一片，唯有他们两人。

　　“你上次说等我们再见面时说会回礼的，你的回礼是什么？”薛俨忽然道。

　　茱萸愣了一下，不好意思道：“谁知道大人您来的那么快，我还没准备好。”

　　薛俨转过脸，蹙眉道：“其实你的回礼我挺喜欢的，我还害怕你把自己装盒子里送给我呢！”

　　茱萸脸一红跳起来，道：“你在说什么！我能是这样的人吗？”

　　她正经起来，掰着手指头道：“我会好好宴请大人一顿的，请上三五好友，扁豆黄豆，师兄他们，欢聚一堂，喝酒寻乐......”

　　薛俨将伞往她那里偏，静静听着她废话。

　　而后他开口：“不如我们一起宴请，还有我爹娘，同蕴。”

　　茱萸愣住，还没接上话，薛俨又道：“我想如果我娶你的话，这一切正好都能实现。”

　　父亲姐妹，三五好友，欢聚一堂，喝酒寻乐。

　　茱萸无声地看着他，倏地脚下一滑，手赶紧抓住了薛俨的领口，两人顺势一起摔倒雪地里。

　　纸伞脱手，雪就这样落在两人身上，不一会覆了一片白，

　　茱萸瞧着他们狼狈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半晌佯装思考的模样，道：“你说的挺对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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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这本是一本比较简单的小故事，后续的开文会准备的久一点，感谢大家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