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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恶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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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乔五如牛的鼾声,钱七转过头,正好看见一边角落里正在擦刀的苏六。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见面他总是觉得,六哥似乎变了许多,也许十年的光景,足够让一个人变化吧,连大哥都不在意气风发。
“六哥,”他挪到苏六的身边,小声道,“你不睡吗?”
苏六抬眼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我不困,你怎么不睡。”
钱七扯了扯嘴角:“六哥不瞒你说,我有些害怕,从来到这我就害怕。”
“你有什么可怕的?”苏六淡淡瞥了他一眼,神色淡漠,“这里的人不都是死在我们手上吗?”
钱七愣了一下,眼里的光慢慢散开,
“六哥,五哥不许我们离开说天亮大家一起去找洛行孤要个说法,你说那些许诺好的钱,真的能拿得到吗?”
“五哥贪婪,”钱七长舒一口气,“我只想安安生生地过日子。”
苏六打断他的话:“你既不想搀和,大可现在就离开。你不想要个说法吗?你比大哥他们年轻,可这十年来,也没有闯出什么风浪。”
他站起身,身影没在暗夜里,“你不必来与我说这些,我想要钱,也想要个说法。”
钱七表情一愣,微微蹙起眉头,他走上前,忽地按住了苏六的肩膀。
苏六猛地伸手,将他按在肩上的手用力一扯,甩在自己眼前。
“六哥你......”他抬起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苏六,良久满是疑惑道,“你不是苏六?”
苏六面色一凝,旋即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钱七缓慢地站起身,拍去了身上的泥土,屋外,雪下的正烈,淹没了一切声响。
“你——”他挡在苏六身前,目光几近审视,“你一来我就察觉你不对,你到底是谁?”
他伸出手,却被苏六打了回去,
苏六冷冷道:“我不是苏六是谁,小七,你怎么了?是不是太害怕了?”
钱七的情绪在恐惧而产生的胆怯与轻蔑间不停转换着,他笑:“六哥,我还真是害怕,害怕再失去我们兄弟间的任何一个了。”
他的手放在腰间轻轻抽出一截雪亮的刀刃,刹那间他的目光触及一侧靠着篝火昏睡的二人,方才他们弄出的动静那么大,他们竟然一点也没有听到。
难道,钱七的目光紧紧盯着眼前的人,拿到骇人的刀疤两侧是寒气逼人的眼眸。
他俯身抽出长刀,指在苏六面前,凛声道:“你做了什么?”
苏六斜眼瞥了一眼,锃亮的刀刃,带着困惑的口吻:“我什么都没做啊?”
听着门外呼呼的风雪声,钱七心里陡然生出一丝寒意,他压低了声音,似乎还有磨牙的声音,
“装什么?”
钱七勾起唇角,道:“别装了,我早就发现你不是苏六,你想杀了所有人对么?你是来报仇的。”
温热的气息扑洒在耳廓,苏六神色一变,倏地钱七手中刀刃袭向面门,他赶紧躲过,死死地盯着他,手里握着那把被擦得雪亮的刀。
刀刃在半空划出残影,如流星般狠狠劈落,钱七宛若嗜血的猛兽,要将眼前的人生吞活剥。
苏六不停躲闪着,刀在掌心一旋,随即重重抵上。
“你到底是谁?”钱七越来越用力。
苏六侧身一躲,他的刀尖便顺势深深刺入墙面。苏六则闪至他身后,狠狠挥刀。
钱七敏觉一躲,转身朝后撞去。
苏六瘦削的身板摔在地上,蹭了好长一段路。
钱七喘着气,拖着手中的刀,一步步向他靠近,眼里满是肃杀,他眸中带着戏谑,全无白日那副胆怯的模样。
地上的苏六蹙眉看着他,良久道:“既然这样,你何必在乔五面前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充当和事佬是你很喜欢的事?”
钱七皱着鼻子,恶狠狠地看着他:“我不许你这么说。他们粗鄙不堪,贪婪无知,怎么能和我比,看他们被我耍弄的样子,你不知道我在心里笑得有多开心。”
“可是,”他眼睛一瞪,微微抿起的唇瓣如锋利的刀刃,闪着嗜血的光芒,“可是,我不允许还有人比我更恶。”
苏六愣了一下,他不可思议道:“你,只是为了这个?”
他感到无比匪夷所思,原本以为他是因为怀疑自己的身份,没想到竟是不允许有人比自己更坏。
钱七笑笑,眉宇间流露出阴狠:
“你知道当初放毒气的想法是谁想的吗?”
“他们本来只想把他们困死在里面,可是这样怎么都会留下隐患,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放毒气进去,让他们被活活折磨致死,这样就干净了。”想到此他笑得很剧烈。
“你!”苏六看着他,忽然也随着他的笑容幅度笑起来。
钱七疑惑,脸上的笑容忽地降下来。
苏六笑停,徐徐道:“既然这样,你不如就继续坏下去。”
钱七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忽然撒了一片白茫茫的细粉,触及眼睛时十分辛辣,很快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漆黑的两扇大门被从里打开,一头戴斗笠的人徐徐走入了风雪之中,他脚步极轻,踏雪无痕。
陆竹玉轻轻点燃一盏烛灯,看着纸窗外风雪如絮,手心沁出了些汗。
终于他听到一阵脚步声停在门口,而后吹进来一串雪花。
“回来了?”他往外面看了看,一排白茫茫。
陆竹玉赶紧将准备好的热乎乎的点心和茶水摆上桌,急切道:“赶紧喝些热汤暖暖。”
那人却不慌不忙,径直走在桌上坐下,摘下头上积满雪的斗笠。
雪化成水,在地上汩汩流淌了一地。
那只细瘦的手在下颌处轻轻一勾,接着便从脸上扯下整张人|皮面具。镜中,少女面色苍白,冻成紫色的唇瓣微微发着抖。
“阿榴?没事吧......”陆竹玉轻声道,外面夜深,她是走了一路风雪回来的。
茱萸摇摇头,对着镜子褪去一角衣衫,露出颈部的黑色印记,那下面藏了一个“陆”字疤痕。
她用帕子在上面轻轻一擦,所有痕迹便完全消失了。
“竟然是他!”陆竹玉愤恨地拍了一下桌子,“难为我们竟然被他骗的团团转。”
茱萸叹息:“人心之恶竟然能到这个程度,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还答应许诺砀山七寇那么多好东西,现在又为何在我们面前装腔作势。”
陆竹玉陷入沉思,他凝眉:“现在还真是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茱萸低头,喝了一口手上热乎乎的鸡汤,顿感五脏六腑都被那种带着姜和鸡肉香味的热气包围,好奇道:“师兄,你哪来的鸡?”
陆竹玉愣了一下,思虑良久还是开口道:“是扁豆的鸡。”
茱萸愣了一下,盯着手中的碗看了半晌,一滴泪忽然无声无息落进去。
是元宝,她抹去眼角的泪,带着哭腔道:“这是扁豆最宝贝的鸡,平时自己都舍不得吃也要喂鸡。”
陆竹玉看着她,一阵心酸,解释道:“扁豆知道你要离开,怕你吃不好特地嘱咐我的。怕我们不愿意吃,还是把鸡处理好交到我手上的。”
茱萸吸吸鼻涕,拿着勺子的手不停地颤抖。
“你这......让我怎么咽下去。”她撇过头,不停地拭泪。
她总是开玩笑要吃了扁豆的元宝,元宝一扑闪翅膀,扁豆就能急匆匆跑出来护着,可现在,现在那只鸡就摆在自己面前,她却心酸地咽不下去。
陆竹玉道:“阿榴,你不要辜负扁豆的好意,他也是担心你。你表面看着他护着那只鸡,可是在这种时候,你在他心中比什么都重要。”
“是啊,”茱萸瘪嘴,“从我来到上京,这些年,一只都是我们在一起,打打闹闹,即便挨饿的日子多,我们也这么过来了。”
她伸手一抹眼泪,勺子在碗里晃荡了一下,道:“元宝你放心,绝对不让你白死。等一切处理完了,我买个十只八只——煮了送到地下去陪你。”
“师兄,现在那几个人都被困在太谷观里,我还有一件事要交给你。”茱萸看向陆竹玉。
陆竹玉道:“你我兄妹,有什么不好说的。”
“我要你帮我写一封信给洛行孤,告诉他我找到了砀山七寇。”茱萸认真道。
陆竹玉有些疑惑:“为何要告诉他,你不怕他毁灭证据吗?”
“就是怕他不去。”茱萸道。
找到砀山七寇,知道当前年真相,杀了他们也不过才完成了一半,真正要对付的是幕后真凶。
“师兄你忘了那洛行孤手上可不止一桩案子。”她点到。
陆竹玉当即明白了,赶紧起身道:“那事不宜迟,我赶紧去写信。”
茱萸看了看外面的雪夜,道:“师兄别急,天还黑着呢!”
“这点黑的,有何好怕的。”陆竹玉穿好衣服,带上斗笠,深深看了她一眼,“师兄可不能拖你后腿,这里没有纸笔,师兄先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茱萸叹息,知道自己这个师兄虽然温和善良,对自己百依百顺,但骨子里也是这个执著不怕吃苦的人,由着他去吧。
窗外的雪悠悠下着,天边涌入了第一抹青白色的光。
茱萸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正靠向唇边,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