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卫观察手记》真真来也

35、让我去

　　从旁边忽然走出来一个人影，挡住了薛俨他们的步伐。

　　薛俨定睛一看，竟然是宋婆婆。

　　“宋婆婆？”他略抬起眉梢，“你特地等在这是为了什么吧。”

　　宋婆婆微微点头，声线渐冷：“将灵石交出来，不然她就会被烧死。”

　　薛俨蹙眉，一切果然如他所想，方才那一幕就是威胁，他们已经在必经之路上设好了人。

　　他松了口气道：“那是自然，我们就是来献上灵石的。”

　　蓝田玉看了他一眼，立马佯装严肃道：“宋婆婆你们到底在耍什么花招，今天是祭祀的日子，你们私换献祭的女子，意欲何为？”

　　他话还没说完，宋婆婆面色一变，反厉声道：“蓝祭司，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蓝田玉正无从辩解，忽见宋婆婆垂下的手腕猝然一动，他瞳孔皱缩，被薛俨用手一把拽到身后。

　　暗器顺着眼角划过，蓝田玉余惊未消，内心顿时怒火涛涛。

　　“你——”他就要动手，却被薛俨拦住。

　　薛俨给他使了个眼神，他立马就明白了。

　　......

　　“薛俨真的不回来救我的，他说不定都到寨口了，你们就算烧死我也得不到什么！”小六看着天月手里的火折子亮起光，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她在心里给薛俨不停道歉，现在只能靠诋毁他来拖延时间了。

　　“别再垂死挣扎了。”水云道，她站在天月身边，用手焦急地一根一根捋着鬓边的发丝。

　　在远方的一丛黑乎乎的树丛中走出一个人影，直到靠近小六才看出那个佝偻的身影正是宋婆婆，宋婆婆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才看向天月。

　　天月沉声道：“阿秀，你来啦。”

　　宋婆婆点点头，恭敬地唤了一声：“叔父。”

　　什么，叔父？小六无比震惊地看着那两个孩童模样的人，心里愈加恐惧，还真是天山童姥啊......

　　他们生得果然是不能长大的怪病。

　　看着小六诧异的眼神，水云靠近，狠狠瞪她一眼。

　　她开口道：“我与哥哥一同长大，自打过了十岁我们忽然发觉自己好像不再长大，永远维持着十岁的模样，我们被寨子里的人嘲笑，驱逐，说我们是怪物，会为祸人间。我跟哥哥相依为命，为了保全自己，只好离开了寨子，每隔一段时间便会以宋婆婆收养的孩子回到这里。只要拿到灵石，我跟哥哥就能恢复正常人的模样，就能像寻常人一样在一起过日子，你知道吗？”

　　小六蹙眉：“灵石真的能够帮你们？”

　　“当然。”水云扬起下巴，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她捻起小六垂下的一缕发丝，柔声道：“对不住，算你枉死，我会替你烧纸的。”

　　言罢她眼神阴冷，抬手便削去那一缕发丝。

　　小六疼得龇牙咧嘴，一侧祝为渠见状道：“你这个老妖婆，你疯了吧，你干脆烧死我，放过小六。”

　　看了一眼那边的状况，天月沉下脸，道：“如何？”

　　宋婆婆道：“他们愿意交出灵石。”

　　天月眼睛一亮，同时从一边走出来两个人。

　　薛俨手里端着个盒子，稍稍往前一递，

　　“灵石在此，拿去便是。”

　　天月不加思索，朝宋婆婆点了点头。

　　宋婆婆接过来匣子，递给天月，却在凑近他的那一刻忽然打开，一丛蝴蝶飞出来，不慎迷了他的眼睛，蝴蝶间一枚暗器冲出，瞬间划破他的脸。

　　听见天月的叫声，水云转过头，正好看到夜色中，一群蝴蝶将他团团围住，密不透风。

　　“怎么了？”她慌乱，随即看向一侧的宋婆婆，问道，“阿秀，到底怎么回事？”

　　宋婆婆却沉默不语，她眼睛瞪得老大，身子不受控制地歪倒。她张着口万分痛苦地发出哦哦的声音，而然仰面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哥哥！”水云发现不对。

　　天月捂着眼睛大喊：“烧死他们！”

　　水云闻言赶紧掏出火折子，就要往小六他们身上扔。

　　小六眼看着呼吸一凝，赶紧紧紧闭上了眼。他们身上泼满了油，只要一点点火星子，就能瞬间烈火焚身。

　　就在千钧一发之刻，一粒石子破风而来，击向水云的手腕，火折子顺势落在了地上。

　　蓝田玉冲上前，抢在水云前捡起了火折子。

　　小六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便被一片阴翳笼罩。

　　直到看到薛俨那一刻，心中的酸楚才返上来，那种即将死亡的恐惧感如海浪淹没。周身颤抖起来，她委屈，她心酸，她害怕，她想落泪。

　　看着小六的眼眶逐渐变红，那种依靠让薛俨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中，他替小六解开环绕的麻绳。

　　松下那一刻，小六双腿一软，倒在他胸口。她浑身湿漉漉的，散发着油乎乎的气味，薛俨却浑然不觉，似乎自从遇见了眼前这个人，他很多敏感，存在界限的地方都在逐渐崩塌，消失不见。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他所熟悉的那个薛俨，不愿别人触碰自己，沉默寡言的薛俨，已经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小六覆在他胸口，扯着他的衣角，大口喘息着，几乎能感觉到她胸口的剧烈起伏。

　　周围一瞬间安静下来，知道蓝田玉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切。

　　“小六，你没事吧？”

　　他解开祝为渠的绳子，刚转过身就看到眼前的场景。

　　祝为渠也跟着道：“是啊，小六你没事吧。”

　　小六微微抬头，正好对上薛俨垂下来的目光。她瞳孔一颤，赶紧起身，却被薛俨紧紧抓住衣袖。

　　她挣扎开来，轻声道：“大人莫怪。”

　　随即她转过头，收拾了一下湿漉漉的头发，扯出一个笑容：

　　“我没事，多谢你们及时赶到。”

　　蓝田玉扶了一下面具，深吸一口气道：“幸好没有来迟。”

　　“哥哥，你没事吧。”驱散了那些蝴蝶，水云扶住天月，满脸心疼。

　　小六面色一凝，对薛俨道：“他们不是普通的兄妹关系，也不是什么小孩了。”

　　说着她眸光渐冷，看着眼前的水云和天月。

　　天月一手捂着手受伤的眼睛，鲜血从指缝间汩汩流出，他嘴角勾出一抹阴狠的笑，“你们以为逃得出去吗？”

　　他从腰侧取出一个铜铃在手中摇晃着，寂静的夜里很快响起尖利的铜铃声。

　　薛俨蹙眉，很快明白，道：“当心，他在用铃声控制宋家寨的人。”

　　山下很快传来整齐巨大的脚步声。

　　四个人挤作一团，背靠着背做防御状。小六道：“寨子中那么多人，我们只有四个人，能行吗？”

　　薛俨凛声：“不一定要真的对上，即便对上，我们也并不是毫无胜算。”

　　蓝田玉叹息：“寨子里那些人都是好人，认真过日子的，竟然被他们给利用。”

　　小六的目光落在天月手中的那个铃铛上去，忽地眸光一闪：“那好像不是铜铃，而是陶瓷的。是不是只要我们拿到那个铃铛就没事了？”

　　寨子里的人轰轰烈烈地走上后山，越是经过那些飞舞的紫蝶，中毒的程度越深。

　　“蓝祭司，你可有庄生晓梦的解药？”小六问道。

　　蓝田玉思索一番回道：“解药没有，不过缓解的药还是有的。”

　　薛俨听到他的话，转身对着天月和水云道：“我可以把灵石给你。”

　　天月蹙眉，先前吃了一次亏，这一次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不过，他冷笑一声，自己身后还有宋家寨那么多人，也不怕他们在耍什么花招。

　　“你不就是想要灵石吗？”薛俨笑，“我们也想要火，灵石给你就是。”

　　他们心中想要灵石已到疯魔之处，自己恰好可以利用这一点。

　　人群浩浩荡荡上来，他们脸上带的面具，穿着各样的普通衣饰，如同木偶一般失去了神志。

　　他们站在天月身后，黑压压一片。

　　“好啊。”天月笑笑，鲜血在他脸上流淌，更显恐怖与阴狠。

　　“不过，”他用手指向小六，“我要她来做人质，不然我不相信你。”

　　他还记挂着伤了自己眼睛之仇，死咬着他们不放，一旦他手中铃铛一晃，身后那些人一会蜂拥而上，将他们咬死。

　　小六看着他的手，不禁气愤道：“去就去。”

　　“不行。”薛俨和蓝田玉几乎同时道。

　　祝为渠开口道：“要不商量商量，我去？”

　　“有你们在，也不怕他再耍什么花招。”小六道，“大人，你不必担心，我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珍惜我这条命，只要我拿到他手里的铃铛就能永绝后患。”

　　“他们对于灵石十分渴望，只要灵石在我们手中，他不敢对我做什么的。”言罢她气势汹汹地走过去，还没靠近便被天月身后的人围了起来。

　　天月正要说话，却被薛俨堵住。

　　“你既然带走了我们一个人，也应该给我们一个，平等交易嘛，万一你不守信，伤害了她怎么办？”他浅浅道。

　　隔着人群，小六看见他冷峻的面孔下极力克制的愤怒。

　　她抬起手，看着指甲内嵌入的那一点粉末，悄悄散落在空气中。

　　天月面目狰狞，气道：“你们不怕我真的杀了她？”

　　“怕。”薛俨道，“但是你想要灵石，对么？”

　　他的目光投向水云，示意着什么。

　　天月手捏成全，他们有多么想要灵石，可以改变这不幸的命运，可以像正常人一样有正常的身份相依在阳光下。

　　他唇瓣抽动，被一双冰凉的手抚上。

　　“哥哥，”水云笑开，“让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