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德制药》6粒花椒

17、017

　　再醒过来的时候，陈柏青在病床上躺着，白茫茫的天花板，窗帘被拉开，光亮从窗外照射进俩一时不知道是清晨还是傍晚，总是天微微翻红。

　　都说十指连心，麻醉此时应该已经消了大半，从指梢传来的疼痛感比起之前意识浑浊不清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稍微动了一下脖子，眼前的白雾终于慢慢散去，才意识到自己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病房里一个人都没有。

　　陈柏青先是埋怨怎么醒来就把他一个人扔在这，后又心里一惊，在他受伤之后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

　　想到这里他忙不迭地在不熟悉的病房里找寻紧急按钮想要有人来给他说明情况，不安地躁动让本就已经受伤的伤口又受到牵连。

　　还好在他犹豫怎么即维持平衡撑起身子又再按下按钮之前就有值班的护士小姐细心地打开房门：“先生您现在不能乱动的。”

　　她连忙地放下手里的推车，过来帮他把枕头垫高一点。

　　“送我过来的人呢？”

　　“那位王嘉余小姐吧，她说要去警局问话，等您醒了之后就通知她。”她用词很礼貌一看就是受过专业培训。

　　“她没受伤吧。”

　　“没有的，身上看着有血但是除了受了点惊吓之外没什么事。”

　　护士很有职业素养，回答完病人关心的问题后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开始给他测量血压，见没问题就拿出配好的药和针剂

　　“一个小时之后有餐点送过来，吃完半小时再服用这些药，到时我会再提醒您一遍。”

　　陈柏青点头，乖乖的什么都没说，甚至乖得不像一个刚受过伤的人，叫谁看了都心疼。

　　他脸色因为刚刚动过手术所以有些惨白，安静坐在那里还有点委屈，像是个被人打破的瓷娃娃。

　　知道再没人受伤他心神不宁的程度减少了一点，对自己的怜悯又更多了一点。

　　护士见他这幅样子，只好宽慰地笑着，继续回忆一些具体细节说给他听，好让他别胡思乱想，“送你来的小姐找到了最好的断指再植医生，一起来来的还有一些叔叔阿姨看你这样子都吓得不轻，拼命跟医生说你的好话，说你不是打架斗殴是见义勇为被误伤了，还说你从小就是优秀的孩子以后的人生还长着呢一定要好好给你治疗，甚至还有几个争前恐后要给医生送红包呢。”

　　闻言陈柏青反而又有些难过，根根分明的睫毛垂了下来，落寞地看着自己的手，他一时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断了一根手指。

　　“手术很顺利，送来的也及时，您别担心。”

　　护士一脸惋惜的表情，虽说恢复到从前肯定是不可能了，那些神经血管连带着敏捷知觉都受了重创，她只能安慰性质地说，“以后只要不提重物，不做对手指精密度要求高的工作对生活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受伤后的病人情绪都不会太高，她说完适时地退出去。

　　陈柏青一个人盯着自己包裹纱布的手发呆，还没等他酝酿好犹豫的情绪，敲门声又响起。

　　护士一脸愧疚地干笑。

　　“抱歉”，她知道病人需要休息，有点不好意思继续打扰却又答应了别人不得不说，“有个人想见您。”

　　那人就站在她身后，一身黑色西装已经露出大半。

　　陈柏青皱眉他现在没有心情应付什么有的没的，正想拒绝又想跟护士说王嘉余回来了让她直接进来。于是晚了一步，对方强势地把这一秒的沉默当做无声地应允，他自发的气场带动起周围的空气都同意自己的突然闯入。

　　护士屏气凝神又战战兢兢地带上房门悄然退了出去。

　　“周正平董事长。”陈柏青不得不打招呼，和上一次见他心境大不相同。

　　对方用对一个晚辈的态度居高临下的点头回应。他大致扫扫病房的环境，嗤笑一声，“我这个女儿还挺舍得给你花钱的。”

　　他走到旁边的座椅处坐下来，用雕像般充满威仪态的声音问一个让人发笑的问题，“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陈柏青觉得自己刚刚褪去麻醉的头开始痛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值得你这样牺牲？我听说是你自己主动挡在前面的。”

　　陈柏青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反驳。

　　周正平抬手阻止了他的这一行为，似乎用不关心地口吻说道：“我不管你们瞎胡闹什么，只希望你们不要随便插手闻德的事。”

　　阴影般的东西在周正平的心里慢慢扩散。

　　“我的亲生女儿刚刚把她养大了就正要一步一步蚕食掉我这么多年所做出的努力。”周正平面无愧色眼睛透过窗户若有所思似的看向远方，窗外的光亮让他半白的头发闪出银色的光泽，“喏，她现在正在处理一些意外的惊喜呢。”

　　陈柏青立刻紧张起来，“你把她怎么样了。”之前车里的对话里他已经知道这位“父亲”大概有怎样一颗怎样逼疯人的心。

　　“我能把她怎么样，她是个能跑能跳并且野心勃勃的人。”

　　周正平此刻一脸漠然的模样和开学典礼上那副乐善好施的样子完完全全区隔开两个人，有些人深入靠近之后才会发现他的身边寸草不生他是靠掠食别人活着，即使作为他的家人也一样被他当做被掠食的猎物。

　　楼下王嘉余刚刚从警局回来，就被一个医生拦在了医院门口。

　　“徐千帆教授？”

　　“我不能和你合作。”徐千帆像脱手什么烫手山芋一样把之前王嘉余交给她的证据系数奉还，“我的手可是我外科职业生涯的全部，这我不能和你合作。”

　　周正平透过病房的窗户正好能看见两个人的身影，他大概猜到他们谈话的内容，有些胜券在握地笑了。

　　“其实我是来跟你表达歉意的。”周正平转过身，打算长话短说，“而且你不想自己报复那些伤害你的人吗？”

　　“怎么报复？”

　　“他们是靠闻德吃饭的，我能给你机会。”

　　周正平见诱惑力不够，停顿了一下:“我的女儿会成长为和我一样的人，你不应该把感情放在她的身上。”

　　仇恨欲正在逐渐吞噬她的内心，周正平相信经历这一切苦楚她会变得和自己一样，并且十分的乐见其成。

　　陈柏青本就苍白的眉毛纠结到了一块，他本能地排斥这句话，如果说自己以前并不了解，可从送自己母亲去医院的路上那种心急如焚就能够说明她不是这种急功近利的人。

　　周正平终于正式切入此行前来的最终目的，发出一个邀约：“你要是能加入闻德，和我站在一起试着从她的嘴里抢块儿肉吃，说不定她还有高看你这种穷小子一眼的可能。”

　　陈柏青自然摇头，甚至瞬间对这个中年男人有点深恶痛绝的意思。

　　“别急着反驳，难道你的理想就是一辈子吃软饭？”

　　这句话直接一柄尖刀插入陈柏青心里，刺得他活生生说不出话。

　　周正平见他这幅吃瘪的样子，觉得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将双手插在西装裤子里，两颊泛起浅笑眼神却始终有一片散不去的寒意。

　　“男人有了事业之后就什么都会有。”周正平起身做告别的意思。

　　“也不见得吧，我看您就没有很多东西。”陈柏青也被他挑起了愤怒。

　　周正平面色如常只是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熄灭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并未掀起什么涟漪，他的年纪越来越大了除了烈火烧身再没有什么能够撼动他的想法，“你还太年轻。”

　　“我等你的回话。”他语气笃定仿佛在说“你一定会答应的”。

　　周正平带上门独自消失在长廊中，他深刻地知道没有人会在饥饿面前选择爱。

　　对饥饿的恐惧是人最原始的本能，而自己只需要唤醒他的这种恐惧。

　　他就会做出正确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