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德制药》6粒花椒

15、015

　　徐千帆医师从病房里退出来，先是职业病般的用消毒片轮流擦洗双手然后颇有些警惕且傲慢的看着王嘉余递过来的资料。

　　他轻咳一声接过，本只打算先扫上一眼可惊讶间不得不低头细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简直触目惊心。

　　数十年来闻德从研发开始，再到上市的细枝末节竟然都被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孩收集了下来。

　　并且其中有许多称得上内部资料的东西，如果没有点渠道关系恐怕无论如何是拿不到的。

　　“这是什么意思？”徐千帆锐利的眼睛透过镜片反射的更加清晰。

　　正巧有几个医院夜间值班的医生路过，均充满敬畏地向他鞠躬问好。

　　他简短地应答，仿佛只是在和病人家属商议病情同时余光示意王嘉余等他们走了再继续讨论。

　　医生们并未察觉异样，徐千帆有这个时间点为病人寻房的习惯。

　　待他们走过拐角再到消失不见，两人都迟迟未开口，直到徐千帆点头示意王嘉余回答。

　　“普外科主任，也就是您的老师陶淳礼教授马上就要任满退休，作为他忠实的左右手大家都知道您是下一个递补人选。”徐千帆听到这些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但他的眼神不置可否甚至有些势在必得的渴望。

　　“所以你是目前为止最先知道这些资料存在的几个人之一。”

　　王嘉余不急着说完，徐千帆反而看着她的样子逐渐认真起来，这个人年纪轻轻按理说不值得太过重视可手中资料所揭发内容之夯实让自己不得不谨慎对待。

　　王嘉余一脸乖学生人畜无害的样子，慢慢道：“从规培实习到正式医师您在这个医院里呆了十五年，其中从副主任到主任又等了六年，如今只差临门一脚，有些锅还是让本来就该他背的人带走才行，这样他也算是为了学生出尽最后一份力。”

　　徐千帆汗颜，这个女孩背后对自己的从职经历已经调查得很清楚了、

　　他一言不发低着头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取出一支来旁若无人地狠吸了一口，仅一口，烟雾还在身体里未吐尽那支烟就被嗯灭，颇有风度地说：“别见怪，我们这行压力太大。”然后无情地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可我不一定会站在你这边。”他把其余香烟收好。

　　“只要您在关键时候站在自己那一边就行了。”

　　徐千帆轻轻侧头他很明白眼前这个人在暗示什么，可一时打不定主意他还不确定自己这资料是收还是不收。

　　“提前祝贺您成功升任主任医师，这资料就拿着看看玩吧。”

　　她不怕他拿着“不小心”乱传，又或者他们两个人之间最害怕这份资料被传出去的人是他。

　　“喂。”不知道徐千帆想卖她个人情还是怎么，“你男朋友的母亲还是多住上两天比较好。”

　　王嘉余没有多做解释，并且这药有什么问题会对患者的损害对他们两个人而言自然是不言而明。

　　“他看上去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徐千帆有些不放心的问，这件事情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件事和他们无关。”王嘉余点头告别，推开病房门进去。

　　陈柏青正在削苹果，一圈一圈都没有断掉看上去很是熟练。

　　陈妈妈看上去被打扰几次，已经精神了不少。

　　她手里拿着一个削好的苹果，见王嘉余进来热情地招呼她：“快来，快来，来吃苹果。”

　　“阿姨，医生说您最好再多住两天。”

　　“有什么好住的，这要花多少冤枉钱。”

　　“妈！”陈柏青转头自然把另一个刚刚削好的苹果塞到她手里，教导他妈妈，“钱重要还是身体重要！”

　　面对儿子坚定的眼神，母亲败下阵来不情愿地点点头，“那就再多住一天好了。”

　　“住两天吧。”王嘉余接过话茬，“我可以想办法报销。”

　　陈柏青皱着眉毛，跑到她旁边，“这钱我们付得起，不麻烦你。”

　　王嘉余无辜地张大眼睛，“不麻烦的，多花点坏人的钱多好。”

　　“什么坏人？”陈柏青满头问号，还打算一探究竟。

　　“柏青你过来，太大了再帮我切一下。”陈妈妈打断他的询问，接着说，“已经太感谢你了，嘉余。住院的费用我们自己出。”

　　王嘉余不做勉强，“有什么要拿的吗？陈柏青和我开车过去拿，过两天我就不过来看您了，阿姨。”

　　本来不好意思再过多麻烦，可有车总还是方便一点，只好答应下来拿，“那麻烦你啦，嘉余。”

　　“不会。”她象征性地咬了一口，就把苹果放在托盘上，“快走吧，再晚点要扰民了。”

　　*

　　开去医院的路不甚熟悉，可一来二回加上王嘉余记路很快，回去就简单了不少。

　　“这车不是停在车库里了吗，怎么出来又在路边了？”陈柏青感觉有什么不太一样随口一问。

　　“正好有空位，停在外面方便一点。”刚刚在地下车库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一闪而过，但王嘉余并未多做他想。

　　距离不算远很快达到目的地。

　　在家属院入口处隐隐约约站着几个男人，看上去面容不善守着入口向外张望着。

　　其中一个就是白天见过的那个她不喜欢的大叔，现在的神情更是丑态毕露，站在前面跟后面的人说着什么。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王嘉余用余光扫过拦车杆，车子从这群人面前闪过，没注意到人群瞬间沸腾起来，正上蹿下跳地发出已经定位的讯息。

　　他们两个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王嘉余正打算下车去打开后备箱，先问道：“一会儿我在楼下等你，你一个人上去可以吧？”

　　还没等来回答。

　　“砰砰砰！”有人拿着什么金属杆子从后往前一只敲到她的前车厢。

　　王嘉余对于危险有着先天的敏锐，她几乎在这群人靠近的瞬间把锁车按钮按下，立刻提醒陈柏青，“不对劲，先别下车！也别开窗！这群人有问题！”

　　“就是你吧！”眼熟的那个大叔为首用一只手挡住光，眯着眼透过车灯往车里面看，“小丫头年纪不大胆子不小，就说家里也是个有钱的。”

　　王嘉余不说话死盯着前方，人群逐渐往他们这里聚拢。

　　不太妙。

　　那大叔低头划了两下手机，把他手机的屏幕贴在前挡风玻璃。

　　一则刚刚释出的本地新闻：《闻德制药因无序竞争决定辞退所有前xx食品厂员工……》

　　四面八方越来越多人，气氛一下子汹涌起来，有好事者伸出手不断敲击玻璃，嘴中叫喊道：“下来！下来！”

　　眼见这么多人来者不善自然更不可能下车。

　　“我们听说了就是因为你们，什么从国外来的无良企业导致闻德不愿意继续雇佣我们了。”

　　之前关于食品厂的倒闭和收购都是说新企业会有序吸纳员工。

　　可偏偏现在有人放出消息称，因为王嘉余的公司和闻德存在竞争关系同时又和食品厂的员工合作，导致了闻德的不满，所以才会一夜之间变脸，发文。

　　车外有人不满叫嚣：“我马上就退休了，断人钱财会有什么后果，你们。”他伸出手一个个恶狠狠地指过去，带着威胁的味道。“自己心里清楚。”

　　“这里面有多少人是熟面孔？”王嘉余看到那则新闻心里就有数这是谁的指使。

　　“大概只有一半。”

　　“果然还专门雇了人来。”她发动车辆，打算掉头，“看来今天不能回去拿东西了，抱歉，恐怕要连累你了。”

　　“你别这么说，这应该是谣言。”

　　“不是谣言，有人想借刀杀人罢了。”

　　人群三三两两她只能慢速一点一点倒出去。

　　“这种事情光层层审判就要花大概三个月，怎么可能因为我们的合作一夜之间就突然决定。”

　　有人反应过来这两个始作俑者打算离开，想找他们要个说法又不怕伤到自己一时不知道怎么决定，王嘉余差不多快可以掉头，继续说，“食品厂的老员工大多没有经过专业培训，对于一个即将接受的制药公司来说实在百分之百是负资产，只是想找个由头让他们把怒火发泄在别人身上罢了。”

　　陈柏青闻言皱眉，脸上发难不知道有些话该说不该说，“这几个老邻居都不是坏人……”

　　王嘉余轻笑：“没有利益牵扯大家自然都不是坏人，可他们的底线在哪真是很难说，我们得赶快离开。”

　　那些眼生的他们先让保安把门关上，后又拿来路障，十分专业有规划的样子。

　　人群中仍然有人激愤喊着不让走给个说法之类的话，颇有越来越激动的意思。

　　王嘉余一时犯难不知道要不要加足马力冲破小区防守冲出去。

　　这时候电话响了。

　　是个难得打来的号码。上一条信息还在说对方不肯让她回国。

　　王嘉余抿着嘴接起来一言不发，等着对方先说。

　　“嘉余……胡闹也要有个限度，你手里有什么东西我不在乎，我只想知道你妈妈留给你的财产遗嘱里面关于闻德的份额有多少。”

　　电话那头的人接着说：“你知道这家企业就是我的全部，我一直把它当做我唯一的孩子尽心尽力爱护。”

　　“你最爱的只是钱和权还有碾压别人的快乐与安全感吧。”

　　“呵”一声透露着蔑视的轻笑，接着电话那边传来斩钉截铁地命令，“放弃继承公证，我让他们走。”

　　王嘉余边观察情况边毫不退让地说：“闻德是妈妈的，是我的，不是你的。”

　　“那今晚你就自己解决吧……”

　　后面的话再听不清楚……

　　那群闹事的人里居然早就准备好了鞭炮，把它们快速挂在车的后视镜把手上。

　　一点点火苗点着了之后耳边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太近了即使隔着一层车身，耳膜还是顷刻间传来刺破的疼痛感。

　　这座平日里和谐的家属院里一座座楼房点亮更多的灯，有些不明所以的人从高高的窗户里探出头来好奇地看着楼下那个噪音来源——一辆发着火光的车。

　　人群中有人咧着滑稽的狞笑，他们接到消息就是要把事情闹大，越大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