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挑拣浮生

4、第 4 章

　　被寝室外熙熙攘攘的声音吵醒时，沈繁星还不太清醒，宿醉的大脑叫嚣着，疼痛强烈的彰显着它的存在感。

　　胃里也不太舒服，忍不住用力揉了揉，寝室外的声音也清晰起来，缓了好半天脑子才逐渐转动起来。

　　努力支起身子，寝室里一个人也没有，沈繁星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今天放月假，大家应该都回家去了。

　　想到这，沈繁星看向与自己正对的床位，没有人，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干净的仿佛没有人在上面睡过一般。

　　沈繁星盯着空着的床位，脑子里却在一帧一帧的闪画面。

　　昨晚的一幕幕让沈繁星红了脸，他不敢相信昨晚那胆大妄为的人是自己，可紧接着就红了眼。

　　眼前还是对方无可奈何叹着气喊他的样子。

　　可耳边全是对方那句“你喝醉了”。

　　仿佛用了回音咒，在耳边重复不断的响起，听的那颗欢喜的心直直往下落。

　　沈繁星想，他的梦好像只能是梦了，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床单上很快晕出一片痕迹。

　　那天沈繁星一个人在寝室坐了很久，窗外的太阳依旧很好，少年的喜欢再一次藏在了角落里。

　　接下来的日子好像没有什么不同，又好像出现了些许变化。

　　沈繁星现在已经不是避着符悦了，他开始躲着对方。

　　符悦在寝室挑灯夜读，他就去图书馆，符悦站在前面他就绕道，符悦打清炒萝卜他就吃白菜。

　　总之，除了上课睡觉，符悦在哪，哪就没有沈繁星。

　　符悦依旧会出现在沈繁星的梦中，只是这次冰天雪地里的梅花没有再开，只余寒风呼啸。

　　沈繁星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下去，符悦也好，那晚月色下的吻也好，于他来说不过是黄粱一梦。

　　可不知是他躲的太明显，还是符悦后知后觉的找他算那晚的账。

　　在一次体育课下课后沈繁星被符悦堵在了操场上。

　　对方逮住他后就拉着他往操场后面没人的角落走。

　　“为什么躲着我”，少年不是疑问，是肯定。

　　沈繁星看着少年脸上隐隐的怒气，还有死死抓住自己的手。

　　低下了头，抿着唇声音闷闷的回：“没有”。

　　“没有？”符悦冷笑一声，语气里的讥讽几乎要溢出来，眉梢挑的老高。

　　“沈繁星同学，发个试卷都小心翼翼的怕碰到我，恨不得离我八百米，对视时眼睛东瞟西瞟的就是不敢看我，这叫没有？”。

　　沈繁星听着少年满是质问的语气，那股压抑着的委屈与不甘在这一刻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可脑海中对方那句喝醉了还在阵阵回响，把手心几乎要掐出血来，却还是抬头咬牙回了句：“没有”。

　　符悦眉梢挑的更高，眼睛却往下上吊着，嘴角要笑不笑的勾着，听见他的回答，嘴角弧度更大了，“原来沈繁星同学管这叫没有啊”，尾音拉的老长，声音里的嘲讽意识更盛。

　　听着对方阴阳怪气的声音，委屈比愤怒更先占据整个大脑。

　　沈繁星的眼睛唰的就红了，他几乎是喊出来的：“你管我躲不躲着你，你又是我的谁，凭什么管我”。

　　长怎么大，这是沈繁星第一次跟一个人那么大声的吼。

　　吼完后知后觉的感到难堪，偏头抹了一下眼泪不让他掉出来，声音也弱了下去，带着哭腔：“所有符悦，你凭什么管我呢”。

　　符悦明显被他突然的爆发弄的愣住了，过了好半天，伸手想给他擦眼泪，嘴里低低说着：“别哭了，我又不会欺负你，哭什么”。

　　沈繁星把他手拍开，听见他那哄人似的话，眼泪更压不住，干脆低下头抬手捂住眼睛对符悦说：你别招惹我了，反，反正你也不喜欢我，我们俩以后井水不犯河水行不行”。

　　控制不住的眼泪让他既委屈又难堪，可在他话音刚落的那一秒。

　　头顶就传来了略微有些着急的声音。

　　“我怎么不喜欢你了”。

　　紧着着他又听见符悦带着变扭的说：“我可没说过我不喜欢你”。

　　沈繁星的脑袋里有烟花炸开，鼻尖仿佛又闻到了那股暗香，他猛的抬起头，却撞到了符悦的下巴，没敢看对方。

　　他捂着砰砰跳的胸口跑了，可身后符悦的笑声乘着风落进耳朵里，伴随着笑声的是那句：“别哭了，我没有纸，袖子又怕你嫌弃”。

　　那天沈繁星没有再看过符悦，可他能感受到有一道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不算浓烈，可一直在。

　　沈繁星缩在了壳子里，他本身不是一个有勇气的人，那句似是而非的话他也不敢去细想。

　　沈繁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弯弯的眉，有些圆又上翘的眼，眼里像映着桃花，嘴角挂着笑，忍不住抬手去摸镜子里的自己。

　　他想，原来他想到符悦是这个表情啊，眼角眉梢都透着欢喜。

　　可符悦喜欢他？。

　　可能吗？。

　　沈繁星收回手，不再去想，他只是喜欢月亮，可并不想拥有月亮。

　　因为喜欢月亮的人太多了，而他实在毫不起眼，他只是想让月亮知道有那么一颗星星喜欢过它。

　　沈繁星觉得符悦的变化实在是大，好像冬天的雪突然就变成了春天的水。

　　他开始有事没事的与沈繁星说话，拿着那些在沈繁星看来并不算难的题目找他请教。

　　可沈繁星教他时，符悦的眼睛并不看题目，而是一个劲的盯着他看。

　　吃饭时坐沈繁星对面，去图书馆学习时在他身旁，回寝室时并行，晒太阳时一起微微眯眼，就连上厕所时都在门口等着。

　　他好像在笨拙又认真来表达他的喜欢，有着初学者青涩和炙热。

　　可他并没有再说过什么话，他只是默默的跟着，在沈繁星拒绝时也不说话，只是冲他笑，笑的勾人又招摇。

　　那笑落在沈繁星眼里，眼角眉梢便有了自己的意识 ，它们在欢喜在雀跃。

　　可在这样封闭的小镇，在这样一个连男人喜欢男人都没人提起过的地方，他和符悦叫叛道离经。

　　沈繁星又开始频繁的做梦，梦里不再是盛开的梅花。

　　梦里是老师的嫌恶，同学们的窃窃私语，他们表情或冷漠或愤怒，他们用世界上最恶毒的话职指责着他。

　　他们在问自己，是不是变态，有没有病，会不会传染。

　　梦里的自己说不出话，远处的父母也满脸冷漠，看见他望过去，只是皱紧了眉，语气冰冷的说：“你真让我恶心”。

　　梦醒后，摸着湿透的睡衣，沈繁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他喜欢符悦不仅仅是他喜欢就好了，梦里父母的谩骂还在耳边，可操场上的场景在眼前反复播放。

　　沈繁星抓紧被子，他想：原来喜欢一个人除了那些甜还有苦啊。

　　沈繁星渴望符悦喜欢他，可符悦如果真的喜欢他时，他又会开始反复摇摆，不确定对方的喜欢是否是真的。

　　他害怕飞蛾扑火，他渴望光又畏惧那只是短暂停留的在这的亮。

　　沈繁星和符悦的关系变的奇怪了起来，符悦总是闲的没事招惹一下沈繁星，沈繁星也憋着一口气，你两人你来我往的暗自较着劲。

　　符悦依旧吊着声音拖着嗓子漫不经心的喊着沈繁星同学。

　　没有了那股讥讽的味，反倒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亲昵。

　　沈繁星每每听见都会红了耳根，也有抗议过，对方依旧我行我素。

　　符悦对沈繁星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纵容与宠溺。

　　会在没人的路上用手轻轻碰沈繁星的手，夹在本子里的小纸条，放在怀里的糖糕，塞在枕头下的糖。

　　那个在他面前时常挑着眉眼，语气嘲讽的少年忽然之间好像软了下来，温和着眉眼对他笑。

　　这时常让沈繁星拥有一种错觉，仿佛他们两个在谈恋爱，像正常男女那样在恋爱。

　　沈繁星沉溺于这种感觉，他不再去想以后，也不去想父母老师同学，他也不去想他和符悦在一起。

　　他想只要短暂的拥有过就好了，哪怕不像正常的情侣那样恋爱过，就像现在这样有过一段记忆就好了。

　　他是悲观的，哪怕还没开始，他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他承认他胆小又懦弱，所以有过一段美好就很好了。

　　可事情大部分时候都是天不遂人愿的。

　　沈繁星脾气好性格软，眼睛里总是带着笑，眉眼弯弯的样子又乖又甜，能软到人心窝里去。

　　跟喜欢符悦的女生不同，她们只敢在私下窃窃私语或者暗暗偷看两眼，沈繁星却总能收到带着各种香气的信和精致可爱的礼物。

　　被女生拦住告白时，少女还没羞涩开口，沈繁星却先红了脸。

　　回头看见符悦就在后面看着他，脸上又是那种很久没有看见带着讥讽似笑非笑的表情。

　　沈繁星没有细想，他只是带着女生送给他的礼物红着脸匆匆从对方身边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