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挑拣浮生

2、第 2 章

　　沈繁星和符悦是同一个小镇的，虽然俩人其实并不认识，却总有人好事者把俩人拿出来做对比，毕竟一个家境优渥的好孩子和捡废品的老太婆捡来的孩子放在一起的确很有话题度

　　久仰大名却素不相识，两人倒有几分王不见王的意味了

　　上了高中，在分班表上看见符悦的名字时，沈繁星其实有点诧异又有些期待

　　也许是两人的名字在一起出现太久了，也让沈繁星生出了几分对符悦的好奇来

　　开学那天学校开满了栀子花，那盛开的一片片白衬的破旧的学校也有了几分好颜色

　　沈繁星踏进教室前期待又不安，反复伸手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踏进去时竟有几分见宿敌的感觉

　　被自己的想法逗笑，沈繁星随意挑了一个座位坐下，看着教室里稀稀落落的人，眼睛下意识左右搜寻了一下，没有看见与传闻中相似的人，有些失落，抿了抿唇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

　　直到教室几乎坐满，老师安排大家自我介绍完，沈繁星都没有看见符合条件的人

　　应该是的同名同姓吧，沈繁星这样安慰自己，可终究有几分期待落空的感觉，他对符悦实在好奇，虽然不会刻意去找寻，可如果能见一见，他想他的确是期待的

　　“同学们安静一下，我们班符悦同学因家中有事，请假了……”

　　突然峰回路转，沈繁星细细咀嚼着符悦两个字，侧头看向窗外的与天空连成一片的白，轻轻的笑了起来

　　时间在枯燥又乏味的学习中飞速上前，他们班是全优班，一个星期后要进行全校摸底考，这是开学第一次考试，无形的硝烟弥漫在整个班级

　　在这样的情况下，符悦回来了

　　那是沈繁星第一次见符悦，那时讲台上的人身姿挺拔的站在那里，眉目间冷清清的，十七八岁的少年，身上总带着一股子傲慢的张狂

　　符悦好看的有些过分，黑沉沉的眸，极白的肤，还有红的有些艳的唇，配上冷清清的气质

　　沈繁星想：实在是勾人，像冰天雪地里的梅花，清冷又艳丽

　　符悦成了他的后桌，也许是对方身上散发的气息实在太过冷冰冰了，大家只敢小声的窃窃私语却没有一个人敢凑到对方眼前

　　沈繁星不是一个大胆的人，从小到大来自父母的教育，听话，懂事这样的字眼限制着他的行为甚至于灵魂

　　他总是温和的，有礼貌的，可又是疏离的，有距离感的，他也的确懦弱，胆小，不讨人喜欢

　　他活在规矩里，那些框框架架隔住了他向外探出的手，可他也没有勇气是破坏，踏碎那个笼子

　　也许是被美色晃了眼，也可能是对对方的好奇大过于胆怯

　　晚自习下课后，教室里只有零星几个人了，沈繁星竖着耳朵听身后的动静，磨磨蹭蹭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他看着教室里的同学一个又一个的走掉，身后的动静也渐渐停了下来

　　紧接着传来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刺啦一声，椅子被拉开了

　　沈繁星没有回头看，他数着对方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心脏在剧烈跳动

　　他不知道为什么，可他的确在这一刻很紧张，脑子里一片片的空白，思绪混成一团

　　在对方与他的座位要擦肩而过时猛的站起身，抬头直视着对方

　　落入眼里的是符悦微微睁大的眼睛和轻微皱起的眉，整个人看上去冷冷的带点不耐烦

　　心里猛然一跳，却还是大着胆子对符悦说：“还，还有一个星期就要考试了，你，，你如果有不会的可以问我”，抿了抿唇又加上一句：“我成绩还不错”

　　说完一动不动的看着对方，脸上是故作淡定的表情，可不停的颤动的眼睫毛，昭示着主人不安忐忑的心

　　对方明显有些惊讶，眼睛又略微睁大了一些，轻轻皱了下眉，又很快舒张开来，向上挑了挑，嘴角跟着勾起一个弧度，不大就轻轻浅浅的一点点

　　可瞬间，沈繁星脑子里忽然就浮现王安石的那句诗，为有暗香来

　　鼻尖也似乎能闻到那轻轻浅浅带点冷艳的梅花香来

　　“谢谢关心，但是先顾好自己吧，沈繁星同学”

　　跟符悦人一样，他的嗓音如冬天的雪，乍暖还寒，沈繁星那几个字仿佛在对方舌尖绕过几个弯，拖长了音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略有些轻佻。

　　符悦不喜欢他，这是沈繁星的第一反应，许是碰了壁，也可能是感受到了对方的不喜。

　　沈繁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冒昧与大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符悦没有等他回答直接走了。

　　他的示好失败了，他略微有些失落，可又觉得正常，自己示好别人凭什么一定要领情呢。

　　沈繁星的勇气总是不多的，他又缩回了壳了，开始尽量与对方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距离。

　　可作为前后桌，又是同一个寝室床并着床这样的关系。

　　沈繁星总能注意到对方的存在，上课时身后笔接触纸张的刷刷声，对方起来回答问题时从头顶传下来的说话声，嗓子不舒服时偶尔的咳嗽声，喝水时的咕咚声……。

　　他总能在众多嘈杂的声音里听出来自于符悦的每一道声音。

　　还有在寝室里对方伏案学习的背影，换衣服时少年人挺拔骨感的身体，思考时无意识转动的笔，睡觉时舒展的表情，喊他名字时挑起的眉和漫不经心的语气。

　　这些或主动或被动的被捕捉到，并形成一幅幅画面落在沈繁星的脑子里。

　　沈繁星真正意识到自己不对劲的时候是一个下午，一个很平常的与往日无异的下午。

　　沈繁星站在阳光明媚的走廊里晒着太阳，今天的太阳意外的不那么炙热，反而温温柔柔的落在人的身上，只觉得暖洋洋。

　　沈繁星是很爱晒太阳的，他时常觉得自己是一朵阴郁的蘑菇，躲在角落里慢慢发霉，晒晒太阳可以去去霉气。

　　回头看向教室，眼神下意识落在自己后座那个人身上。

　　靠窗的少年就算在太阳的照耀下，也让觉得他身边的空气都是凉的。

　　沈繁星注意到正低着头奋笔疾书的少年握笔的手，指节修长，骨骼分明，阳光映在透明的指甲盖上，晕着浅浅的光。

　　这是沈繁星第一次那么正大光明的观察着符悦，也是第一次发现对方有一双很好看的手，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脑海中莫名跳出一个一个词来。

　　纤纤玉手，不由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毕竟这个词大多时候是形容女孩子的，可又觉得放在对方身上也不显得的突兀。

　　正暗自发笑时，符悦抬头向他看来，心里一惊，下意识把头扭向一旁的走廊，走廊里空无一人，在炎热的夏天大家都不乐意踏出阴凉的教室，无人看见他脸上的惊慌。

　　沈繁星用余光偷偷看了符悦一眼，却看见对方也看向这个方向。

　　沈繁星听见了心跳声，杂乱无章，像盛放的烟花。

　　被发现了，在与对方视线碰撞上后，这样的念头一瞬间盘踞了整个大脑，他不受控制的扭头看向对方。

　　可符悦只是轻轻一瞥就回过头去，仿佛刚刚的对视只是自己的错觉。

　　也不知道是与自己较劲还是与对方较劲，沈繁星强撑着心虚与胆怯定定的看着符悦的方向。

　　可符悦再没有抬起过头，他依旧心无旁鹫的刷着题，眼皮微微下垂着，睫毛闪着金光。

　　沈繁星等了很久，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可他执着的看着。

　　良久，沈繁星才转身依在栏杆上，看着远处深深浅浅的天，像涨潮时的大海，海浪一层向前一层的叠加着。

　　他这才听见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在剧烈的跳动，声音随着海浪起起伏伏。

　　砰——

　　高高扬起

　　砰——

　　又重重落下

　　砰——

　　溅起的水花声震耳欲聋。

　　风轻轻拂过眼皮，沈繁星闭上眼睛，把手覆上胸口，感受着连绵不断的砰砰声。

　　他又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他看见阳光下的少年正在喝水，光照在对方的脖颈上，滚动的喉结上有一颗浅褐色的小痣上下晃动，正好晃在沈繁星的心上。

　　和那双落了光的手一起晃在了他的心上，和着海浪声拨动心弦。

　　雪里盛开，暗香扑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