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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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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时予底牌用尽,终于说服洪旦柠同意正式分手,但是看她扁嘴钳般的表情,革命尚需努力。
他以前最欣赏洪旦柠活力满满干劲十足的态度,现在倒宁愿洪旦柠对他只有三分钟热度。
秦铠午休不好好在终端部门葛优躺,倒是一溜烟窜到他工位下鸠占鹊巢,耀武扬威睡得像个功臣。
“喂。”祝时予好笑地踢了一下折叠床的不锈钢支撑柱。秦铠困意朦胧,睡眼惺忪,“怎么了?你们谈妥了?”
“彻底分了。”祝时予说,“本来也没想谈妥。”
秦铠一个激灵,从折叠床上翻身而下,脑门磕在桌沿上,疼得龇牙咧嘴,“为什么分了啊?”
祝时予哼地一笑,恍然想起眼前这家伙可是个正牌红娘呢。在宾夕法尼亚念书时,秦铠社交人脉广,央了他半天把他拖到后院小酒馆,就见色忘友地蹦哒着去撩妹了。
他一个人坐在吧台边,自然而然地替旁边面露不爽的年轻亚洲女孩拦下了一只不请自来光明正大的咸猪手。
亚洲女孩正是洪旦柠。
“Thanks.”女孩明眸皓齿,水蓝色亮闪闪的眼影,如同白帆驶出太平洋般的波光粼粼。
“我相信你自己也可以处理。”
“嗯哼。”她晃了晃酒杯,威士忌的气泡撞破在杯壁上,high heels一踏扭身坐在高脚凳上,明媚盛光摇曳,“不在话下。”
后院酒馆的爵士乐婉转结束,小酒杯里的威士忌见底,探戈的背景乐奏响。他们在狭小的吧厅里和无数因缘际会的男男女女共跳了一曲滑稽可笑的Tango,舞步生疏,不幸各自踩辗了对方的脚尖。
后来洪旦柠坦诚自己当时暗自腹诽过,祝时予踩脏了她最喜欢的牛漆皮Valentino高跟鞋。
祝时予听完笑道:“我不是把自己赔给你了吗。”
“也是哦。”女生挠了挠他的下颌,为这句情话咯咯笑个不停,弯腰将头自然埋进他的臂弯里。
祝时予环住她蹭过来的腰身,拨开她鬓角黑茸的碎发,揉了揉她的耳垂。
酒酣耳热的新晋女朋友小孩子气地欢喜着,声音闷闷:“喜欢你……”
洪旦柠在国外留学时张扬的造型大改成了温良人民教师形象。她原先一度想在美国读博,跟随导师Keven研究电脑测绘地图技术。
可惜人工智能的更新迭代让她放弃了这个决定,飞回国内。她是闲不下来的人,没和父母商量,便自作主张地理考察团队跑到非洲待了一年。他们当时还只是好朋友,异国联络通讯有一搭没一搭的。据说那段时日里还有非洲多妻有钱佬醉醺醺地和她表白,闹了好大的笑话。
“你比那双华伦天奴昂贵多了。”洪旦柠冲他撒娇说,声音嗲嗲甜甜,“有很多人爱我,但你是我最最最珍贵的。”
“你可别操心我的终身大事了,不早就说过了吗。”祝时予拍了拍折叠床,拉下眼罩往上一滚,再次甩出万金油答案,悠悠搪塞秦铠:“三观不合。”
“你看我信吗?”秦铠拍拍脸,“你们都认识这么久了,哪里有突然发现三观不合的呀?”
他偷偷摸摸地扫了圈周围正在睡觉的同事,凑在他耳边小声嘟囔,“我劝你如实招来。”
祝时予提上被子蒙住耳朵,不想搭理,“无可奉告。”
公费旅游显然是美梦泡汤了。
圳城的WLAN无线部门忙得焦头烂额,祝时予飞机落地第一天就被要求到公司报道,开研讨会。
祝时予初来乍到,成群资料还堆在笔记本里尚未查看,他本以为这场一群大老粗爷们叽叽喳喳的研讨会将以讨论失败迅速告终,实则不然。
许娅坐在场馆负责人主座的隔壁,红绒桌布上铺着茶歇,知观味的桃花酥摆在高脚茶点盘里,辅以清香怡人的热毛尖,祝时予由礼仪款款地引着落座。技术组的人鲜少碰到过权欲交杂的鸿门宴,讶然声一片。
“今天搞这么大阵仗?”
“WLAN产品部什么时候这么高大尚了?”
领导最不清楚技术攻讦的问题,因此也最爱走形式主义。所有人都提紧了裤腰带,战战兢兢,生怕大祸临头。
整间会议室明窗净几,席卡规整地摆在长桃木桌上,序齿排班,将项目组核心成员架在火上炙烤。祝时予坐在后面,离主座之间相隔甚远。
“大家都知道WLAN天线是无线的室内基站,性能上靠近无线宏站的性能,成本又逼近终端天线,处于中间位。场馆很大,传统做法成本太高,今天召集了各个分部的技术专家,希望能一起想办法攻克这个大难题……”
之后尽是连篇累牍的废话,许娅这个投资人的出面,让这场会议少不了来一些客套话寒暄觥筹,时间短不了。祝时予在酒店卸下行李风尘仆仆地赶到了会场,倦意不可避免地袭来,他乏味地摆弄了下自己面前的席卡。
【祝时予】。他姓祝,却从未花费心思寻找他的亲生父母。毕竟,许娅给了他最完整的爱——包括超出“母爱”范畴的那部分。
然而,许娅没有贯之他于她的姓氏,也从未带他面见过许家的其他人,他们二人住在雅致古典却空荡的许家老宅,彼此相依。
他以为自己拥有全部的她,现在才明白,那是因为他们注定当不成真正的母子。
须臾,轮到许娅致辞,熟悉的音色轰然震耳,祝时予猛地抬头,和她仿佛不经意间扫来的视线相对。
许娅堂而皇之地坐在那里,清幽晕面,紫色的绉绸法式衬衫V领开襟下清辉色的颈锁白得晃眼。
祝时予当然知道,茶点盘里的精致的桃花酥是为他特意准备的,散发出绵意的油香。这股爱的咒语萦绕在鼻间,如附骨之蛆般弥久不消。
许娅太过了解他,所以离间他和洪旦柠的不是他对洪旦柠的爱,而是他的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