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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没、没有。”
      夏添赶忙站起身,顺势又往旁边挪了几步,想尽量离那半人高的黑狗远一些。

      那黑狗却像是不太情愿,又抻着绳子急切地想要靠近面前的人。接着被身后的少年手腕一抬,又向后拖回一尺。
      黑狗“呜呜”哼唧了两声,一脸的委屈。

      不远处,听到动静的广坤急吼吼地向这边跑,边跑边喊道:“公子!公子您怎么自个儿出来了,我这就打盆水的功夫,哎呦!”脚尖绊了下花池的台阶,广坤一个趔趄差点扑到地上,被一旁的少年单手拽住后襟又拉了回来。

      “哗啦”,手中铜盆里的水也撒了大半,浇了黑狗满头。那咋咋呼呼的黑毛瞬间矮了下去,服帖地贴在脑壳上,显得头小小的,与庞大的身躯相连,看起来极为不协调。狗子原本就有些委屈,现在又“嗷呜”哼唧了一声,黑黢黢地眼睛中写满了“可怜、弱小、无助”。

      原本还威风凛凛的烈犬瞬间变成了黑毛版的“小羊肖恩”。夏添见着此景,刚刚的惊慌、失措一扫而空,甚至还有几分想笑的意味,但是他又笑不出来。

      因为,牵着狗的那人,表情实在太冷了,严肃地板着个脸,像是被人欠了二五八万似的。还有那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若不是看着年岁同自己相仿,有一瞬间,夏添好像看见了高中时期的教导主任。

      “啊呀,抱歉啊,真是抱歉,曼玉,我不是故意的。”广坤把水盆搁置在地上,转身去哄大黑狗,“待会儿给你擦擦哈。”

      大黑狗转过头,虽然不会言语,也没什么表情,但夏添好像读懂了狗子的意思,“曼玉,你是不是想要点补偿?一会儿给你吃肉怎么样?”
      虽然他已经发现那狗子是不太可能咬他的,甚至还有想跟他亲近的意味,但他还是不太敢靠近,只站在几步远的地方试探性地问着。

      黑狗却好像听懂了一般,“汪!”地一声,响亮又清脆,尾巴也在疯狂摇摆,舌头当啷在外面小半截,几滴口水已经顺着下颚流了下来。

      夏添想笑,一抬眸对上那双寒意森森的眼睛,又把笑憋了回去。
      广坤倒是哈哈笑了两声,他抬手摸了摸狗头,跟那少年道:“秋月,先麻烦你把曼玉带到我屋里,我把公子这边收拾好了就过去,谢谢啦。”

      那少年闻言,“嗯”了一声,又朝着夏添作了一揖,转身便牵着狗向外走。狗子边走还边回头朝着夏添看了几眼,颇为不舍。

      夏添想起刚刚自己见到狗子时的反应,摸了摸鼻尖,道:“曼玉好像还挺喜欢我的?”

      广坤拍了下大腿,“那当然了!曼玉最喜欢的就是公子您了!
      “公子您不忙的时候,基本上都是您在照顾它,去哪都带着。打猎、游山玩水的,甚至给曼玉洗澡都不假他人之手。您说,曼玉不跟您亲,跟谁亲?”
      “还有,您不知道,这几天它没看着您,都在秋月那撒了好几回泼了。”广坤絮叨着。

      夏添正听着,听到对方提到“秋月”二字,他问道:“‘秋月’是刚刚那少年?他也是这院子里的吗?”

      “嗯,算是吧。秋月其实是您带回来的。” 广坤解释道,“就是在您参加琼林宴的前几天吧。”

      夏添疑惑,“我带回来的?”

      “是啊。”广坤挠了挠头,想了一下又道:“哦,与其说是‘带’,其实说‘捡’更恰当些。”

      “啊?”

      “就是那天傍晚吧,您跟往常一样,得了空带着曼玉去了城郊的黎民寨,回来路上就在那附近的林子里发现了秋月。那时候秋月一身的血,看着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身上好像都是些刀伤剑伤的,小的都快被吓死了。您却非要把人先带回家,也不管那人是谁,非要先把人救回来再说。

      “之后过了整整一天一宿吧,秋月醒了,说自己是商人之子,举家入京做生意,临近京城遇到了贼寇,全家都被杀了。因为自己跟人学过些功夫,才得以在同贼寇打斗之余一路跋涉逃到林子里,这才躲过一劫,只可惜没能把家人一同救出来。”说到此处,广坤有些惋惜地叹道:“这么说来,还好您当时把秋月带回来了,不然可能也活不了了。秋月也真是够可怜的,好好的一家子来京城做生意,亲人突然都没了。”

      夏添听着,心想原主果然像广坤说的,是挺“乐善好施”的,也不怕捡回来一个敌国奸细,他挑眉,“所以,我就把他留在这了?”

      “嗯,您说他年纪尚轻还会些功夫,孑然一身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亲人都不在了,不如先留在您这里作护院,今后再慢慢做打算。”

      “那他其实也在这里没待多少天啊……曼玉倒是看着挺听他话的。”夏添摩挲着下巴,有些疑惑,“曼玉有这么亲人?”
      一般来说,像那种矫健勇猛,类似藏獒一类的犬种,都是很认主的,外人想亲近很难,可那人竟然只来了几天就把曼玉驯服了,属实惊奇。

      “诶,您还真别说,曼玉第一次见到秋月时,我原本还担心自己拉不住曼玉,怕它给秋月咬了,结果您猜怎么着?”
      夏添摇头笑了下,示意对方继续说。

      广坤则称奇道:“当时曼玉抻着脖子就朝秋月那边拱,把我拽得都跟着跑,结果曼玉一到了秋月跟前,竟然直接坐下了!”
      “秋月胆子也是大,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就敢直接伸手去摸曼玉的头。那曼玉的头可不是谁都能摸的,除了咱们院子的人和夫人院里的静香姐姐。谁摸它,曼玉都是要咬人的,就连主院那边的烧火女使小桃,喂了曼玉那么多次,那曼玉都是不让她碰的。”

      广坤说着,又转而欣慰笑起来,“不过也还好有秋月在,不然您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我肯定是要在您跟前守着的,那到时候曼玉也没人敢接手了。”

      夏添点了点头,抬眸道:“那人就叫秋月?”

      “我听他说自己姓‘江’,不过他说直接喊他‘秋月’就好。我想着,这么叫不是也能跟他拉近点距离么,要不然瞧着他也不太爱说话,在这谁也不认识,怪孤单的。”

      夏添心道,你还挺知冷知热。
      说完,刚想转身回屋,就听见肚子“咕——”了一声。夏添摸着肚子有些窘迫,他都忘了自从昨天穿到这里,还一粒大米都没动过。

      广坤一听,机灵道:“公子这是睡了太久没进食的缘故,您先等着,我去找静香姐姐。”他放置好了洗漱用水和面帕,便又向院外小跑着。

      “诶?不是,吃饭为什么要找她?”夏添挠头,这小子看着比自己还小上几岁,东跑西跑的,他看着都累得慌。

      广坤道:“噢,夫人吩咐过,公子若是醒了要先告诉她,夫人那边已经给公子备好了膳食。”说完,一溜烟的功夫就没影了。

      *

      夏添坐到餐桌上时,整个人都是无措的。
      原主的母亲实在过于热情,他手里的饭碗已经落成了小山堆,上面尽是各种荤素搭配、恢复元气的药膳。那女人光给他夹菜还不行,还盯着他吃。
      只要他在某一样菜上多咬了几口,那碗里便接踵而来好几筷子相同的菜。

      夏添战战兢兢,已经不敢多垂涎某一样菜,而是端着沉重的饭碗,在面对各种佳肴星罗棋布的餐桌时,选择了雨露均沾。

      女人身旁还坐着个中年男子。那男子墨发中有着丝缕斑白,背坐得笔直,眉眼端正,稳健中又带着权柄在握的果敢气质。但每每同身侧的女人说话时,眼中又少了几分严肃,多了几分随和。
      “夫人啊,快歇一会儿吧,让儿子自己吃,你看他都不敢下筷子了。”男人伸手拍了拍女人的肩膀,笑劝道。
      “添儿这不是受伤了,得赶紧补回来吗。”女人说完又是夹起一筷子菜,起身放进了夏添的碗中。

      夏添从来没有过这种体验,担心自己的母亲和一旁劝慰的父亲。他是跟着外婆长大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便没了,父亲也再婚有了另外的妻子和孩子。
      他闷头看着碗里总是不见少的菜,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见他愣神,女人担忧道:“怎么了,添儿?是没胃口?还是菜不好吃?”

      夏添抬起头,指尖来回搓动着两根筷子,他看着面前这对中年夫妻,心中再一次感慨,老天爷也许是真的想要给他换一个完美的人生吧,给了他如此爱子的父母。

      比起功名利禄,这更加让他有那种中了头奖一样的感觉,只是不知道原主本人去了哪里,是原本就共用一个灵魂,还是说原主已经在落马后身死了呢?这对夫妻若是知道自己的孩子已经换了人,又该作何感想?
      他思索了片刻,忽而又在心里推翻了刚才的猜测。未来尽无可知,一切都无定数。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又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夏添眯起眼睛,朝着对桌的夫妻二人笑道:“没事,菜很好吃,就是饿的时间太久了,一时间不知道先吃哪个好了。”

      女人一听,登时更是来了兴致,将菜品又朝着夏添推了推,“慢慢吃,别急,若是还想吃些别的什么,我这就吩咐厨房去做。”

      “已经很好了,这些已经很好吃了,娘亲和父亲也快吃吧。”夏添说完又忙低下头向嘴里扒拉了一口饭,用以掩饰当下复杂的情绪。

      欣喜里还藏着慌张,慌张至于还有着些许羞赧。

      他试着以儿子的身份去回应夫妻二人,不同于现代人的“爸”、“妈”,而是“娘亲”和“父亲”,这样古老而又亲切的称呼似乎使他更容易叫出口,也更容易去扮好“儿子”这个身份。

      女人听到孩子这样喊自己,顿时间莹润了眼眶。
      她原本还想着,孩子失忆了,已经不记得她了,那以后又不知道何时才能让孩子认得自己。她心里没底,担心以后母子都像是同住一个宅子的陌生人一般,对她拘谨起来,甚至也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

      可令她意外的是,孩子尽管什么都不记得了,却依然愿意喊她“娘亲”,原本的担忧和失落竟都是她多虑了。一旁的男人心里大概也是如此想的,他摊开手,微微低头用指腹搓了搓眼睛,似乎是在掩盖当下激动的情绪。
      放下手时,眼眶已有微红。
      男人端起碗,顺手也给身边还在发愣的女人夹了一些菜,笑道:“儿子都发话了,夫人还愣着,快、快吃。”

      女人赶忙笑起来,“是是是,添儿恢复的好,我这不是高兴嘛。”语毕,也跟着拿起了筷子。
      就此好像打破了原本生涩的氛围,三人渐渐打开了话匣子,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甚是开怀。

      一顿温馨的家庭餐就此落下帷幕,夏添从来没吃到这么撑过。一是他不忍心驳那位母亲的面子,二是他自己也确实很有食欲,这饭菜就好像从前学校午休,外婆在家中给他准备的饭菜一样。
      一样的可口,一样有家的味道。

      夏添向着自己的院子走时,炙热的阳光已变得柔和许多,洒在身上不会晒得人生汗,只有融融暖意。
      他身披绛色绫缎长袍,乌发松散地披在背部,闲庭信步绕过假山。一边走着,一边单手揉肚子,准备先在这人工湖附近转悠两圈消消食。
      刚从假山的背面绕出来,便看见湖边站着个长身玉立的侧影。

      那人虽身着府中护院才穿戴的劲装,周身却透露着冷冽难以靠近的气息。本是束在腰际的布带,竟将这人好看的腰线勾勒出来,那身姿挺拔俊朗、劲瘦却并不纤弱,一身墨色布衣穿着他身上竟然有着绫罗绸缎之感。

      这不是江秋月又是谁?

      只见他一手托着纸包,另一手从纸包中取出鱼食,白皙纤长的手指慢慢放开,鱼食淅淅沥沥地洒向湖中,引得水下的鱼儿争相抢食。

      夏添就这样站在不远处看着那人的侧影,直到那人转头看向他,眉宇间不知含着什么情绪,只是问道:“夏公子,可有吩咐?”

      夏添这才反应过来,他竟在一旁盯了人半晌,一时间有些局促,找不到话头,开口便是:“吃、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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