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失败后承包垃圾星》关途

38、第三十八章

　　微生睁开眼后，没有第一时间从床上起来，而是看着黑乎乎、只吊着一盏电灯的天花板，难得地开始发呆。

　　熟睡前画面一幕幕在眼前展开，微生不由得发出疑问——

　　他什么时候变得软弱啦？

　　不是，修道多年磨炼的心性呢？难不成修为封印，连同他的心性一起倒退了？

　　还是说这只是睡眠不足的负面影响……？幸好只有九号在。不然，他的形象要怎么办？

　　微生一直认为自己冷漠又强大，很符合自己的仙尊定位，虽然换了世界，但核心没有变。

　　他从床上坐起，伸了个懒腰，不得不说，充分的休息带走了身体上的不适，足以让人思绪清明，瞬间涌现今天要做的种种事项。

　　“微生。”九号察觉到他的动静，从隔壁房间进来，“我已经和威特先生说过，定了明天……不应该说是今天的讲道。”

　　在微生休息的这段时间，它将种种事项安排得很好，有条不紊地一一说明聚集区的情况：“威特将药物分给病情严重的患者，效果很好，他们的缓冻症都治好了，但药物不够，有人出现了躁动，威特和穆琳小姐将躁动压了下去。”

　　微生听完，夸奖了一句：“你做得很好。等我讲道结束，可以继续炼制药液……”

　　“但是，微生，这么轻易就将药物给他们吗？”九号问。

　　小机器人抬起头，眼睛处是一块小小的屏幕，不同的表情代表不同的心情：“人不会珍惜太轻易得到的东西。”

　　它说出自己看到的情况：“威特分发药物的时候我去看过，场面并不乐观，没有分到药物的人出现了一定的抵触情绪。威特将这些情绪压了下去，但有可能酝酿成对你不利的东西……”

　　升米恩斗米仇呗？

　　微生不在意地摇头：“这是治疗疾病的药物，发还是要发的……而且，如果真的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

　　“那我会离开这里。”

　　微生一脸平淡，云淡风轻地说出了很了不得的话。

　　他所做的事情已经不少了，管理层也给出了一定的诚意，如果他们连这点非议都无法处理，还闹到微生面前来……那基本可以断定，这个聚集区不适合继续待下去。

　　不过目前来看，没有这样的苗头。

　　说完这句话后，天道没什么反应……不，这么说也不对，反而给微生加了修为，一口气提升到筑基五层，看来是不反对的。

　　“我希望威特先生更果决一点，严厉制止此类情况。”

　　九号想到了很多管理人类的方法，只是根据微生的性格，应该不会乐见它口中的情况出现，于是给出其他回复：“如果效果不理想，也有其他的聚集区可以选择。目前仅存六个聚集区，分别是一、三、四、七、十、十三，排名越靠前的聚集区周围环境和自然资源越优，十三号聚集区宗教氛围浓厚，不适合你。”

　　“最优选择是中心区，相应的，管理情况较为复杂，如果选择了合适的代言人，可以连同所有聚集区一起管理，建议人选是——”

　　“等等等等，我只是说一个设想。”微生打断了九号的话，结束了这个话题，“现在还没有定论呢。”

　　“好吧。”小机器人结束了这个话题，“您休息得怎么样？有舒服一点吗？”

　　“很舒服。”微生笑了一下，嘴角的梨涡在九号面前显露无遗，神情很放松，“昨天让你担心了。”

　　他摸了摸九号的脑壳。

　　“我、我还好，微生。”

　　刚才还准备冷酷对待人类的机器人瞬间变得羞赧，小心翼翼地蜷缩到微生怀里：“……人要往前看。”

　　它费劲巴拉地从资料库里面翻出一些过期的心灵鸡汤，打算一句句说给微生听。

　　“我知道，人要往前看。”微生将下巴搭在小机器人头上，“师父很早就跟我说过。”

　　微生很少提及自己的过去。

　　九号安静下来，仔仔细细地收集微生的每一句话，小心地存放在最核心的区域。

　　“以前有师父、师兄师姐他们惯着，我其实很任性的，后面……出现了一些变故，只留下我一个人。”

　　分明只是几百年前的事，如今说起来，却恍若隔世。

　　那些好的不好的记忆都褪了色，细细回忆的时候，只有摧星阙万年不变的山脉是真切的。

　　九号乖巧地当大号玩偶，听完微生的诉说后，它问：“……鹤先生是谁呢？”

　　不知道为什么，它对这个名字很在意。

　　“你上次听见了。”微生脸上的笑意很淡，很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轻微的忧愁，“他是我的师长……”

　　“我很对不起他。”

　　和鹤朔闹翻这么久后，还是微生第一次和别人提起这段经历。

　　或许在一个和以往经历完全陌生的环境中，更容易有倾诉欲，微生下意识摸了摸九号的头，说：“在我的家乡，武器在主人的陪伴下，是可以生出灵性的，和人一样。他是武器的灵性，但不是因我而生，而是天生地养。”

　　仙剑有无上威能，就算是凡人稚童使其认主，也能挥舞出极强的战力。只是仙剑有灵，只愿意找合心意的主人，微生九死一生找到仙剑时，鹤朔已经腻烦了秘境中的生活，主动教导他如何让仙剑认主。

　　就这样，微生带着鹤朔离开了。

　　“最开始，他一直在指点我，让我少走了很多弯路……后面，我没能控制好情绪，做了让他失望的事。我就和他分开了。”

　　所以微生独自居住在孤照峰，数百年如一日地磨炼心性，直至最后修为大成，继而飞升。而鹤朔原身被放在距离孤照峰最远的闲月峰，再也没有相见过。

　　最后，更是解除了对面的本命灵契。微生打算得很好，如果他顺利去了仙界，就唤醒灵契，将仙剑带到仙界。若飞升失败，他死在雷劫之下，就彻底断掉，不让鹤朔受他的牵连。

　　现在……似乎是断开的。微生没有感受到本命灵契的牵动。

　　本来谈话到这里就可以了，微生不打算将自己全然剖析出来，但九号追问：“是什么事呢？”

　　微生沉默。

　　九号知道，在人类语言里这是拒绝的意思，但是它没有放弃，执拗地问：“是什么事，微生？”

　　不知道为什么，它很在意，哪怕只是旁听，程序核心都在哀嚎，仿佛它切身经历过那段再也不相见的决绝。

　　微生：“……今天大放送。”

　　他默许了九号略带“冒犯”的行为。

　　“其实算起来，应该是一件小事……在最开始魔族——简单理解就是敌人——入侵的时候，有部分我方的修士作为内应，里应外合，摧毁了很多仙道宗门的护山阵法，我的宗门也在其中，为了保护普通修士，我的亲人被屠戮殆尽。

　　“后来仙修反抗魔族，到魔族颓势尽显的时候，他们重新联系上仙修，作为内应，送了很多情报，帮助很大。”

　　说着说着，微生就有些纠结：“但是战后，我不承认他们加入仙修，重新成为修仙界的一份子。”

　　“鹤朔和我的想法相反。”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后，微生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松了口气：“就是这样。”

　　其实内情应该更复杂一些，比如微生一直觉得如果不是自己，鹤朔应该能找到一个更合心意的主人，顺利去往仙界……少年人的心绪总是敏感多思的。当然，只是简单的聊天，没必要深入到这种程度。

　　他推了推九号，打算问问彻底的旁观者的意见，当时根据他的威望，不论微生做什么都有人支持，更何况幸存者中也有不少因“叛徒”而家破人亡的，所以很顺利地达成了微生的目的，将他们驱逐出去。

　　但后面也因此惹了不少麻烦就是了，他们的家人说是逼不得已，魔族控制了他们，后面努力做出了补偿，痛斥微生不配为仙修之类的……

　　总之已经成了一团乱麻，剪不清理还乱。

　　九号半天没有回复。

　　“你怎么啦？还好吗？”微生抱住九号，将小机器人举起来，被它显示屏上的乱码吓到了，“九号？！”

　　九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它的核心不断涌出一句话：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只是一句话而已，原来是这样。

　　为什么不愿意听我解释，微生。

　　有许许多多模糊的片段闪过，有雪夜舞剑、有浑身浴血、有悲悯、有痛……都是微生。

　　全都是微生。

　　【数据紊乱——】

　　【数据紊乱——】

　　【警告！数据紊乱，即将开启格式化，删除所有数据——倒计时开始：十、九……】

　　【警告解除！异常数据已删除，格式化解除。】

　　九号自动清理了那些片段，缓缓平静下来，对上了微生担忧的眼眸。

　　它靠近微生，恨不得将微生挤入自己的骨血中，再也不分开。

　　“对不起，微生，刚才程序紊乱了。”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要坏掉了。”微生任由九号紧紧抱着自己，没有推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