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空》丁诠恩

13、碎片

　　阿奇深深地看向塞西尔和查徳的背影，没有说话，他用外套擦干脸上的水，将水桶拎进后厨，倒入水槽。
　　客人是从下午4点开始才慢慢多起来的。
　　大概是5点23分吧，酒馆里来了三个30岁出头的青年人，艾登眼尖，立刻上去，笑着问：“几位喝点什么？”
　　“随便来点。”说话的是威尔逊，他侧头问其中一位同伴，“来点什么？”
　　被问的那人应该是常客，抬了抬眼皮，几乎没怎么思索就脱口而出：“一瓶白兰地，两瓶伏特加。”
　　艾登记下了，也没有多说，他记得老板说过，像是不喜欢交谈的客人，作小工的最好不要过多攀谈，容易惹人嫌。艾登看了先前说话的人一眼，把一行人引到干净的餐桌前，说了句“稍等”，扭头去拿酒了。
　　那男人的头发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洗了，一缕缕的，有些连在一起，有些还打着结。如果靠得近些，旁边的人还能闻到他身上的味儿，一双眼睛长时间地盯在一处，显得无神空洞。他的胡渣也没清理干净，下巴处还有点出血，感觉是出门前不小心剃到了皮肤，使本就不太平整的皮肤显得更令人堪忧。
　　三个男人一开始还在说最近的政治经济，但聊着聊着就聊到哪家店的小姐如何如何，一些荤段子不时飘到阿奇的耳中。
　　阿奇听着，没听太懂。他也不管，只想快点做完手头的事。
　　他在酒柜那，把新酒放在原来空着的地方，这活儿很轻松。不一会儿，阿奇完成这件事后溜到后厨，翻出中午剩下的一些土豆，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地坐下。土豆早就变冷了，口感上又干又粉。对面的路灯已经亮起来了，在灯泡周围晕染着一圈小小的光晕。
　　阿奇注意到从学校里出来的一对女孩，16,17岁上下，整体偏白的校服让阿奇觉得很好看。这么一想着，其中一个女孩感受到阿奇的目光，笑嘻嘻地戳戳同伴，并用手指了指阿奇的方向，另一个背对着阿奇的女孩转过头，看了阿奇一眼，谈不上多惊艳，但阿奇就是有些脸蛋发烫。他想，他这是尴尬，这是任何正常人都有的反应。
　　只要大胡子没回来，就是阿奇的自由时间。他从老鞋匠那里借的《悲惨世界》还有余下的一些章节没有看完，他打算趁着空隙看看。
　　天色暗得愈来愈浓，街这头的路灯总算是亮了，阿奇借着灯光，沉浸在故事里。
　　然而这种状态很快被外面几道刺耳的叫骂声打断，阿奇记住页码，合上书，把书继续放在阁楼床的枕边。然后下楼，把头探向外，看看发生了什么。
　　被关注的中心的是阿奇刚刚看到的两个女学生和再早一点时来的那三位客人，但主要还是三人中的一个光头男。光头男灰色的衬衫上被泼了什么，从胸口处的那一块布料，液体一直顺着衣服的线条滴在地板上。
　　“我都说了，我只是关心这小妹妹，我没有想要对她做什么！”光头男满脸通红，仔细看，脖子上的筋脉鼓起，也不知道是喝酒喝的，还是被情绪裹挟导致的。
　　粟色头发的女生的眼中是明显的厌恶，说起话来也是毫不客气：“关心还要动手动脚吗？再说，我朋友又没有让你关心！你就是个臭变态！”
　　另一个女生脸上还挂着泪痕，拉了拉同伴的衣角，小声说：“穆德，我们还是走吧。这件事闹大的话，麦锡肯教授一定不会饶过我们的。”
　　麦克斯忙陪着笑脸，安抚光头男的情绪：“诶，这位大哥，喝酒归喝酒，别因为其他人惹自己不愉快。”
　　见有人给自己台阶下，光头男求之不得，眼睛瞥了一眼麦克斯，嘴一拉，悻悻地说道：“如果不是因为这两个臭婊子，我的衣服不会脏。今天就当我心胸宽阔，不跟她们计较。”说完，转身就准备和同伴离开。
　　“店里有监控。”阿奇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四下瞬间安静了一秒。
　　这件事后，光头男向那两位女生道歉。相应的，阿奇又被大胡子打了，打的是背，除了晚上只能趴着睡，其他的都还好。
　　阿奇又一次看到那位叫穆德时大概是两周后，他在超市帮厨师买食材，是穆德主动拍他的肩，问：“你要来点果酒吗？”
　　“好。”齐弦卫听到阿奇这样回答。周围一切开始变得模糊，齐弦卫像是被抛到另一个时空，他感觉自己离原来那个地方越来越远。
　　“嗡——”床头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可算把床上这位震醒了。齐弦卫看了眼手机，4点52分。
　　电话还在震动，齐弦卫接通。“头儿，H公司我们要收购吗？它里面的设备陈旧，人员冗杂，而且它在当地的租金上什，虽然通道费也在上升，但跟租金完全没法比。如果你这边同意，我就把计划书发你。”
　　齐弦卫刚睡醒，大脑宕机了几秒，很快开始运转：“这件事具体跟Ann说。我让她暂时管理公司的，她人呢？”
　　像是在等齐弦卫问这句话，对面的leda立刻回答道：“Ann还在追踪去非洲的那批药，单子大，她亲自安排的。现在估计还没睡呢，Ann让我来找你。”
　　齐弦卫的脑袋清醒了几分,略微回忆关于H公司的相关事迹，回答道：“H现在虽然亏多余盈，但它的现金流还是挺可观的。我们之前与他们还有合作，可以向法院提出财产保全要求。”
　　“嗯嗯，头儿，你放心，今天我们提交财产保全申请了。那我马上把计划书发你邮箱。”leda活力满满地答道。
　　时差害人呐，齐弦卫叹口气，年轻人就是有活力，leda是公司最近的新鲜血液，一腔热血全放在工作上，让齐弦卫又爱又恨。被leda搅醒了这么一下，齐弦卫也睡不着，简单回忆了下梦的内容，只能记起大胡子，果酒，水槽，断断续续的碎片让他觉得有些没必要继续深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