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空》丁诠恩

10、出格

　　由于窗户还隔着一层，池颜需要很仔细才能听到窗户另一头的声音。
　　“宋小姐目前的局面应该很让人尴尬吧。”男人的声音中带着轻微的调笑，这让宋菲觉得有些烦躁，声音中不自觉地带着些许怒气：“我的父亲让你帮助我，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隔了一小会儿，男人放下了什么似的，有什么放在桌子上，发出一道清脆的声响，才用略带歉意的语气解释道：“抱歉，我公司那边比较忙，我手下的那群人总是问我。不过，你刚刚说什么？”
　　宋菲再怎么说是宋家的人，遭遇这样无礼的对待，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池颜不用看就可以想象到宋菲此时的神态，虽然她们只有上次医院的一面之缘，但池颜对宋菲还是有些印象的。宋菲那时也许是想微笑地跟池颜和苏夷打招呼，但不知为何，脸上的五官仿佛有自己的意识般，怎样都凑不出一副笑脸。宋菲的五官不算是精致漂亮，上眼皮的线条偏平，隐隐让人害怕生畏，鼻头不是很饱满，倒可以说有些稚嫩得没有完全长开。如果是整容，宋菲完全可以整形出更漂亮的眼型，鼻子，但宋菲的身上没有体现这一点，所以宋菲整形的几率不大。
　　那么，还有可能是她平时本就不喜笑，突然要做出笑的表情，五官搭配在一起就会显得僵硬与不和谐。
　　池颜原是不信看命观相这类学问，但在这一刻，她表示以前是她过于武断了，看问题须得批判辩证地看待。“你到底想做什么？不想帮我们就各走各的，何必浪费彼此的时间。”宋菲不想跟男人废话，“我的父母兄长姐姐在国外有重要的商单要处理，他们才无法回来，但这不代表我就好欺负。齐先生既然无心帮我，我也不会强人所难，我就先回去了……”说完，窗内果然传出宋菲推开椅子，与地板发出的摩擦声。结束了？池颜在苏夷眼中也看到了同样的疑惑。第一次做那么出格的事，却是以空手而归告终，多少还是会让池颜有些遗憾。
　　男人显然有恃无恐，他也不甘示弱：“浪费？宋小姐，你也许没有清楚自己的处境吧？你现在是最大的嫌疑人，警察现在没有抓你，一方面证据不足，另一方面是你自己的家里人开口帮你打点过关系，但是呢，你的人际关系早就变了，你也回不到从前了。”
　　男人的话正如正中靶心的一支箭，宋菲离开的脚步一顿，最后只好回来，心里乱得如一团无规律的毛线：“你想要什么？我父亲应该早就给你了，所以你才会来帮我。”
　　“是的，正是如此。不过，我既然是宋小姐目前的依靠，那宋小姐不应该把真相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吗？只有这样，我才能为你好好谋划啊。”男人的声音又响起，池颜不知道为什么，光是听声音，她就有种微微不舒服的感觉。事实上，男人的声音如大提琴音色般的低沉，吐字清晰，语速适中，按理来说，这样的声音是好听的。但她总觉得有什么被蒙住了，那种不适感也许就来自于此吧。对话还在继续，“李湘怡生病，是你做的？”
　　“你会保密的，对吧？”
　　“看来就是了。”男人说话依旧是之前那种态度，不顾人死活的无礼。之前男人的一席话也算是让宋菲好好坐下，宋菲大大方方地承认：“对，李湘怡中毒确实是我做的。”
　　苏夷感觉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用一只手把手机拿得离自己近些，脸瞬间垮了。她把手机的显示屏展示给池颜，池颜感觉自己呼吸困难，经历了好几种心情变化后，她点点头。
　　苏夷一开始是打开录音功能的，估计是想录取些有用的音频。这种证据虽然对于司法来说无用，但也许能给案件另一个突破口。可是……苏夷的手机上面根本就没有正在录音的字样。换一句话说，刚刚的全部对话都没有被录上。
　　正像电影里说的，“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池颜觉得，这句话用来表现当下的情境实在是再贴切不过。
　　池颜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宋菲那边。之后的谈话内容大部分跟池颜掌握的案件进度是一样。就在池颜思考是不是该离开时，男人的话又让池颜留下再看看。
　　“据警方说，李湘怡的漱口杯，水杯等日常用品不见了，这也跟你有关？”
　　在一问一答的谈话模式下，宋菲感觉这样像被审讯，她的耐心像是被耗尽，只想匆匆离开这样的环境：“是，是我趁人都不在时拿走的。只是我没想到警察会那么快发现李湘怡是中毒，来搜集李湘怡的日用品，不然我就有更充裕的时间来换一套新的了。”
　　池颜心中的疑惑总算是被解开了，可是如何取证呢？苏夷现在除了懊悔以外还有愤怒。本来她和小颜是要去探望湘怡学姐的，湘怡学姐在病床上昏迷不醒，每天依靠药物而活，现如今她离真相那么近，却只能束手无策。
　　总算是到了离开的时候了，宋菲丢下一句：“你如果能让我完全摆脱嫌疑，我一定会好好感谢你。”男人没有说话，之后是宋菲离开时的脚步声。
　　是时候走了，池颜的右脚往右边开始跨，男人不紧不慢的声音也从上方缓缓传出：“两位不想上来坐坐吗？”
　　池颜和苏夷的心提到嗓子眼。他是什么时候发现她们的？她们的手虽然抓着窗边，但窗户两边的窗帘刚好可以遮住手。如果早就发现了她们，为什么没有还愿意让她们听到全部的对话？
　　池颜和苏夷先前只是远远看宋菲坐的是哪个位置，就去爬墙偷听了。她们也没有仔细观察咖啡厅的内部装饰，现在她们俩被发现后，从窗口往里看，反倒看清了屋内的大体布局。
　　从宋菲入座到离开，除了之前的那个男人，就是离这边座位比较远的收银人员和3个服务员。桌子是淡白色的，边缘还有浅棕色的花纹，似要编织着繁密的梦，与窗户外的藤萝像是在呼应。屋里并没有开空调，只是全部的窗户打开，丝丝凉风从远方纷至沓来。
　　苏夷抓着窗沿的双手一撑，以一种极其敏捷的姿态翻进屋内……的桌子上。动静还是引来了服务员，只是服务员小姐姐看到这幅情景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大脑飞速运转：“这位客人需要什么帮助？”
　　苏夷的脸皮厚，但偷听墙角这件事她本来就做得不厚道，她自知理亏，侧头“笑着”对齐弦卫说：“没有，我们只是跟朋友在玩呢，有点失态了，我马上下来。”
　　池颜在外面本来就站得比较久，手和腿又酸又僵硬，爬上去就有些费力，下了桌的苏夷赶紧扶住她，一旁的齐弦卫只是抱着胸，好笑地看着这场闹剧，一点想帮忙的意思都没有。服务员本来以为苏夷只是站在桌子上，在看到池颜从窗外爬进来时，她的表情像是看见外星人，用难以置信来形容都保守了。远处其他人也被这边吸引了注意力，都往这边探头，然后看到了这炸裂的一幕。
　　待池颜和苏夷都坐下，服务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去擦桌子！”
　　好好好，擦桌子。
　　池颜多少是有些尴尬的，她本来想开口，但始终下不去嘴。幸好苏夷没有让池颜为难，气场全开：“这位大叔，你既然早就知道我们在外面，想必也知道我们在做什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