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寨》桑野行舟

43、第 43 章

　　了尘还是不放心。

　　苏木捏住他的脸：“我很快回来，放心，在山里没人能抓到我。明叔，我走了。”她跟众人挥手，独自下山。

　　一路上没遇到山贼，倒是碰上好几个外地逃荒来青安城的，他们像是迷了路，手足无措，脸上满是惊慌和恐惧。

　　“最近山里不太平，继续待在这难免有危险，你们跟着我，我带你们下山。”苏木上前扶起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跟其他人说道。

　　众人连连感谢，在苏木的引领下，他们可算是下了山。

　　青安城地处京畿西南边，因青安山的缘故，这里与外界算是隔绝开来，独占一隅。城内人口不算多，往上数数，基本是几辈子的祖先就开始居住于此，一般人也不会选择在此落脚，而往日来城的多是贩商走卒之辈，更不会长久停留。

　　苏木走在街上，一路看过去，宽敞街边满是背井离乡之人，他们把全部的身家背在身上，携老带幼，眼里是迷茫和不知所措。

　　有官兵从远处而来，苏木转身用手挡住脸，背对街道，蹲在一家卖菜的摊位前假装挑选。马蹄声从身后急速而过，苏木扭头看去，根据兵差的穿着，猜测大概是张少昀的人。

　　苏木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到了素锦斋，这次她没有在门口徘徊或停留，而是径直走进去，里面人不算多。

　　“请问这位小姐，您需要点什么？”一伙计上来询问苏木。

　　苏木看了眼周围，将他拉到一侧，悄声问：“请问你们徐老板在吗？我找他有事。”

　　“在，您是？”伙计疑惑，他不认识苏木，看她穿着打扮也不像是哪家的小姐，怎么会认识老板？

　　苏木：“麻烦您帮我通报一声，说是苏木找他，谢谢小哥。”

　　伙计恍然，心想可能是老板的旧相识或是远房亲戚，毕竟最近外地逃难来的人不少，这姑娘或许也是。

　　他应下后，转身进去。苏木退到角落，尽量不妨碍别人做生意。没过多久，素锦斋的老板从里屋出来。

　　“苏木见过徐老板。”苏木见他向自己走来，弯腰行礼。

　　徐盛赶紧伸手将她扶起，看了眼铺子的情况，又看向外面，才悄声道：“姑娘请随我来。”

　　苏木跟徐盛走进铺子里面的一间屋子，后者请她坐下，又给她倒上茶，苏木双手接过道谢：“徐老板请原谅，苏木冒昧来访，给您添麻烦了。”

　　“大当家客气了，当年多亏杜大当家仗义出手，兄长才免遭一难，没有丧命在那些恶匪刀下。如不是县令大人三天两日就派人来查访，我脱不了身，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当家和其余兄弟困在山里受苦，吃不饱穿不暖，我这心里，实在是不好受。”徐盛坐在苏木对面，喝了口茶，叹气，他不得上山，苏木下山也怕给大家带来麻烦，轻易不会主动找来，他就是想帮忙都帮不了。

　　“多谢徐老板您挂念，我们过得还行，您不必自责。”苏木放下茶杯，“我此次来，是想求您一件事。”

　　徐盛：“不说求，大当家有话尽管说，有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

　　“我久居山中，很多事情都不甚清楚，徐老板能否跟我说说，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有如此之多外地百姓逃荒来到这偏僻的青安城？”苏木问道。

　　邓一眉和她说了些江湖上的事，至于其他的，他说不了多少。

　　徐盛看了她一眼，随后起身打开门，先是往外瞧了眼，见没有人后才关上，再回到桌边坐下。他微微皱起眉头：“大当家，这事我知道的不多，不过最近的传闻，我倒是可以和你说说。”

　　说起来时，徐盛连连叹气，这一个月，每日都有逃荒而来的流民，他们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只能坐在街边靠人施舍过活。

　　苏木无声饮下茶水，听徐盛述说，事情比她想的要糟糕。青安城有山作为屏障，天灾人祸尚未祸及此处，人们生活还算是富足，这也是为何流民会选择此地做为栖身之地。然而青安城面积不大，只能缓急一时，怕是天灾未到，人祸将至。

　　流民一多，宋荃之必要将这些人收安，给予吃住。如不能稳定流民，官逼民反，青安城未必能从这场灾祸中幸免。

　　对于清风寨来说，这些灾民会分散宋荃之和张少昀一半精力，他们不会对受困百姓冷眼旁观，寨子算是能暂时捞个安静。不过灾民都知往这边来，那些匪寇不会不知道，拦路山贼多了便是这个情况。

　　山中一乱，对寨子不一定是好事，为寇之人会在山里安营扎寨，这一个月来就骚扰不断，以后麻烦事只会多不会少。而流寇，宋荃之不会袖手旁观，他作为父母官，定会将这些流寇清除，怕是到时寨子也会被他寻个借口除掉。如果真如她所想这般，那得提前做好准备避开，免得哪一天来了个照面。

　　想到这，徐盛也把事情讲明，她起身抱拳：“多谢徐老板告知苏木实情，苏木感激不尽。我不好久待，被人发现对您不是好事，我先走一步，您一定要好好保重。”

　　“大当家和各位兄弟也要小心为上。”徐盛抱拳回礼。

　　临走时，徐盛怎么也要送给苏木一些吃食：“大当家，徐某一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

　　推脱不掉，苏木只好点头接下，她抱着食盒朝徐盛再次道谢。两人从里间出来，到了外堂，奇怪的是铺子里一个顾客也没有，只剩下几个伙计战战兢兢站在角落里，一脸惊恐。

　　“这是怎么了？”徐盛心有疑惑，店里没见少什么，并未遭人打劫抢夺，如果是宋县令派人来，伙计也会把他叫出来，可几个小伙子现在是一句话也不敢说，哆嗦着身子，头都没敢抬。他着急问，“发生什么事了？”

　　素锦斋生意不错，不会出现店铺里没有顾客上门的情况，再加上这些伙计不敢开口，苏木心里一沉，悄声跟徐盛道：“怕是外面有人来了人。徐老板，等下我出去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您都要和我撇清关系，必要时就说是我逼迫的，这样才能保住大家的性命。”

　　“这……”徐盛听到苏木这么说，也有些慌了，苏木必然是猜到了什么，如今之计，也只能这样了，他点头应许，“好，听大当家的。”

　　苏木抱食盒出门，刚踏出一步，便看到张少昀带人将素锦斋围起来。她猜的没错，果然还是被张少昀发现了。

　　张少昀带来的随从在十步之外的地方背对铺子，将来看热闹的百姓挡在外侧。他则坐在圈椅上，旁边还摆了张小桌，上面摆放着素锦斋的糕点还有茶水，位置正对素锦斋的门，此时与自己对望。

　　徐盛见状吓了一跳，寻思张少昀怎么会来，又很快定了定神，快步走出去，对张少昀拱手作揖：“徐某拜见大人，这，这伙计们都瞎了眼，大热天的竟让大人在外头坐着，该死。徐某有罪，不知大人光临，是为罪过，大人见谅，若不嫌弃，请往屋里坐。”

　　苏木也微微欠身行礼：“苏木见过张大人。”

　　张少昀把玩手里的茶盏，看着徐盛，后者抬起眼，瞧见张少昀的眼神后，赶紧把头低下，再不敢瞧。张少昀将茶盏随手扔回到桌面后起身，瞧也没瞧苏木一眼，而是径直走向徐盛。

　　他语气平和，说出来的话却能把人吓到腿软：“徐老板，你可知和清风寨的人勾结在一起，是什么下场？”

　　徐盛连忙跪在地上，浑身颤抖求饶：“大，大人请明鉴，小的不敢。”

　　青安城无人不知这位张大人心狠手辣，对清风寨的人恨之入骨。先前便是他带人把清风寨剿了，那一晚，青安城的人都看到了山里那场大火，冲天的火光将清风寨吞噬殆尽。

　　剿匪后第二天，大家都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街头巷尾的人也尚未来得及讨论此事，张少昀就已让人将全城控制。青安城封了一个月，期间没有一个人能离开，就为了严防清风寨余孽逃跑，而城内的人也被盘查一遍，被问话是否与清风寨有关联，知不知道卷宗下落。

　　当时有人为杜仲鸣不平，当场被格杀。见此情况，很多之前受到杜仲恩惠的人纷纷倒戈，对其各种辱骂诽谤。有人很是确定，说见过杨闵将军亲手将卷宗交与杜仲，而有人则言，杜仲一死，卷宗肯定会交到他亲自带大宠爱有加的小姑娘，也就是苏木手中。

　　更多的是保持沉默，撇清关系，就是承认和杜仲有私交，也只说是有交情，再无其他。当时的县令夫人出来作证，才护住了这些人的命。只是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半年后郑钰突然被抓，说是包庇匪贼，欺瞒朝廷，下狱后至今生死不明。

　　而新来的宋县令再次对青安城的人进行调查，也是如此，素锦斋前老板才被迫还乡。原是打算将素锦斋关了门，终是放心不下清风寨的人，他把这些事情都告知了徐盛，后者也是知恩图报之人，从祖籍来到青安城将素锦斋接手。

　　他曾偷偷去看过寨子的人，可还没来得及帮忙，就被县令大人发现，最后是假装进山采香料迷了路，才侥幸得以逃过。去年张少昀来了后，宋大人就盯上了他。今日张少昀来他的素锦斋，不会是好事，而苏木应该是在里面就察觉到了，才会和自己说那番话。

　　“哦？是吗？”张少昀拔出腰间的剑，动作缓慢，拔剑出鞘的声响似乎在提醒跪着的人，“清风寨余孽见之杀之，如有发现藏匿或协助山匪余孽者，同杀。”

　　徐盛原是惊恐，听到他这话后反而一下释然，张少昀要杀他，就当是替兄长还了一条命，他也认了。

　　他闭上眼睛，等待死亡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