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征程》金甲草

1、村里的小学

　　华夏纪年1989年冬月，江南省北部寿辰县偏远的一个小山村里，一个年约十岁，背着绿色小书包的男孩、正艰难的行走在满是泥泞的田间小道上。
　　此时正是仲冬的清晨，广阔的田野，灰濛濛一片，田间枯萎的稻茬肆意弥漫着阵阵腐烂的气味，细雨洋洋洒洒夹带着寒风，不经意间吹打着男孩没有任何遮挡物的发丝上，消瘦发黄的脸额上已泛出点点汗珠，挺翘鼻梁上的眉头微皱，涣散着淡淡的忧郁，厚重的粗布蓝色棉袄配着那双单薄破烂的小球鞋，看起来有些仃伶。
　　“嗨！王云飞，快点，要迟到了！”
　　一阵风铃般的声音传来，男孩微微放缓了脚步，抬头循声望向不远处的左前方，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穿着花格子棉袄、扎着一个马尾辫子的女孩正一滑一拐朝中间岔道的大路走来，她脸上稚气末脱，被长长睫毛装饰起来的大眼睛，就像两颗水晶葡萄、闪闪发亮，白嫩的脸蛋被阵阵寒风刮过，泛起了片片腮红，配上那高挺小巧的鼻子和微微发紫的小嘴，说不出的秀丽，说不出的可人！
　　“刘思静！今天我爸病了，我身体也有些不舒服，你怎么也搞得这么晚＂，男孩呼出阵阵白气，露出小口白牙微笑着道。
　　“我妈昨天去城里找我爸去了，婶婶没管我，我一个人在家，早上差点睡过头，”女孩满脸委屈，
　　“那好，咱们走快点，前面就是石子大路，上了路我们就跑步过去。”
　　话音刚落，只听娇呼一声，女孩脚尖一滑，径直朝右边的水塘溜去，此时男孩已上了石子大道，离女孩不远，见状三步并两步的冲了过去，正巧抓住了她的棉衣下摆，往后稍用力一拉，女孩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般、慌乱中双手向前抱去，满满的撞进了男孩的怀抱，四目相对，稍愣了片刻，女孩瞬间满脸通红，匆忙放开双手、羞涩的一甩头朝乡村小学的方向狂奔而去………
　　——铛——铛——铛………
　　上课的铃声刚响起，男孩和女孩已健步如飞的冲进了学校，气喘嘘嘘的走进了小学四年级同一个教室，刚落座，一位体格高大的青年男子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进来，来人正是四年级班主任刘家军老师，他上身穿着卡基布黄军装棉袄，胸前左边口袋并排插放着两支钢笔，头发蓬松有点乱，黝黑的方脸、厚实的嘴唇上微凸着浅浅胡渣，右胳膊夹着一个书包。
　　站到了讲台前，摊开了秀着红色五角星、洗的有点泛旧的浅绿色书包，然后拿出了书本和粉笔，定了定神，看了一眼四周破烂不堪的教室，又目视了一圈下面昂首静坐，衣着臃肿而且不太整洁的学生，铿锵有力的声音突然响起：
　　“上课！”
　　只见那个叫王云飞的男孩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同时也响起他稚嫩的童音：
　　“起立！”
　　原来他是班长，顿时教室里已是人头攒动，唰声一片…，
　　“同学们早上好！”
　　“请坐下！”
　　伴随着仪式的结束，新一天的学习终于开始了！
　　“同学们，我再重申一遍上课纪律，一定要专心听讲，思想不要开小差，不要搞小动作，跟着老师的节奏边听边思考、要理解消化！
　　读书学习的重要性大家都是清楚的，你们的父母都是农民，都没啥文化，整天过着面向黄土背朝天的生活，辛苦劳碌了一辈子，有些家长连每年政府的公粮都交不上，有啥出息！因此读书是你们将来唯一的出路，也是彻底丢掉锄头钉耙跳出农门的唯一机会！你们念好了书，学好了知识将来考上了包分配工作的中专或是大学，到那时你们就是国家的人才，才有机会吃上国家粮，为国家出大力，更能为我们贫困落后的家乡在发展上带来机会！俗话说得好！年少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吃得苦中苦，方能成为人上人啊！你们都听明白了吗？明白了………”
　　“请同学们翻开数学课本32页，先预习一下新课内容，再把昨天布置的家庭作业拿出来放在课桌上，我来抽查…”
　　说完刘老师走下了讲台，缓缓的来到了学生的课桌边
　　“李发龙，你的作业呢？”
　　只见一个篷松着乱发的男孩正低垂着头，结了壳的脸胀出了猪肝色，青黄色的鼻涕如两条肉虫般在上下跳跃着，眼神呆滞而略显木讷，双手捏着衣角不停的抖动着，嘴微动了几下，面无表情喃喃细语了一阵，刘老师侧过耳朵认真听了一下，柔声的说道：
　　“你父母打架离家出走是他们的不对，以后你自己要坚强起来，个人生活上的事要慢慢学会自理，家里煤油灯没油了，就要计划把学习上的事尽量安排在白天，好吗？明天我会去一趟你家里作一次家访。”
　　铛铛铛铛铛铛…………
　　随着放学铃声响起，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学习，王云飞整理好书包，拖着略显疲惫的脚步朝回家的路走去，这几天总感觉身体哪里出了问题，噁心、泛力，连窝尿的颜色都与过往不同！有时大冷天的还冒汗，心里有很多疑问，平时很难见到姐姐，她在乡中学读初中了，寄宿在学校，一周才回家一趟，还是回家后问一下父母吧，虽然他们都没啥文化，母亲是大字不识的文盲，父亲当过五年兵、听说还参加过援越抗美的战争，但也只念了两三年的书，平时在学校还要经常参加劳动，在他们那个特殊的年代基本都是这样的，但他们年龄大，见多识广啊，应该会知道点！
　　“爹妈，我放学回来了！”
　　一座三间式样带院子的土砖瓦房出现在了眼前，简朴干净。刚踏入家门，就听到一阵巨烈的咳嗽声传来，
　　“飞儿，回来啦！妈给你留了饭在锅里，快趁热吃了吧！你爹支气管炎哮喘老毛病又犯了，唉！要不是当年他在yue南打什么M国鬼子，染上了这病根，也不会把他折磨成这样，加上退伍复员又没有工作，为了挣点小钱补贴家用，硬要跑到江河边砍芦苇、背到造纸厂卖、又不慎感染到了血吸虫！真是遭罪啊，这日子真没法过了，我的命咋这么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