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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六十二章 ...

  •   按理说睡姿难受会导致睡眠变得很轻很薄,而这次却恰恰相反。我只在深深的梦境里隐约地听见房子外面吵闹起来,响了几声短鞭,接着就安静了下来,我也再次睡实了。
      等到再醒来的时候,黄昆站在我的身边使劲儿挪我身子下面的椅子,憋得青筋暴起。看我睁开眼睛,撒开手说:“哎哟,你终于醒了,人家新媳妇都娶回家了。”
      我一听,顾不得身子酸痛一下子便窜了起来,“你怎么不叫我啊!”我好久没这样凑过热闹,心里竟有些激动。
      黄昆一边搬开胶合板一边指指两位女生说:“那俩人说你太累了,让你多睡一会儿。”
      我冲她俩看了一眼,便出了门儿。外面人头攒动,水泥路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我们跟了上去。
      红地毯从家门口一直铺到村口,两边摆放着烟花筒和白色的花架,上面插着紫红相间的塑料花。这些在农村已不算稀罕,每家办喜事都比着来,红地毯越铺越长,彩虹门越摆越多,各式各样的装饰也五花八门,反正一个家庭也办不了几回这样的大事,所以花些冤枉钱在人们看来也就变得理所应当。
      我看见老孙的媳妇怀里抱着两个半大不小的鹅卵石就往家里冲。这是当地的习俗,喜婆婆抱着的石头好比是一对新人的孩子,她在新媳妇下车时将石头放在两个新人的床下,寓意早生贵子。所以我断定婚车大概已经到村口了。
      老孙的儿子小孙从租来的加长悍马车上下来,这是市里唯一一辆加长悍马婚车,从外地买来的旧货,经过一番装饰装修,虽然车况堪忧,但不跑长途,不走烂路,也勉强可以安全行驶,不过人们要的不是它的性能和安全而是排场。一个钟头一千,从交车时算起。
      大批村民哄闹着,让小孙把新娘子从车里抱进家门,为断了他们的后路,新娘的高跟鞋已经被抢了去。围观的人都微笑着准备看瘦弱的小孙出丑,而老孙和老伴儿可就没那么好的兴致了,他们替孩子捏了一把汗。其实他俩处境也好不到哪去,两个人已经被扎起了一头小辫,戴上各色的头花,老孙胸前还挂了一个大烧饼。满脸的红印泥还不能满足村民们的兴致,几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妇女分工明确。有人控制住二位的手脚,有人手里抹黑色的鞋油,让本已喜庆的脸更加出彩。两位老人已经顾不得自己的狼狈,他们不再挣扎任他们作践自己的脸,眼睛里全是自己正在经受考验的儿子。
      不过所料,小孙抱着新娘子没出十米就支撑不住了。于是新娘子拍拍他的肩下了地,身边的人大喊着不应,但显然这个有主意的女人可不是他们能够轻易捉弄的。然后烟花筒被一一点燃,大白天并看不见绽放的烟花,只有剧烈的响声回荡在耳道中。走在地毯上的两位新人被吓得相互依偎,掩住头部,不敢前进。
      “这还没回家呢,就先开炮了。”我身前一个中年男人的自言自语借着炮声也提高音量,而这话把他旁边一个年过花甲,肥头大耳的老头儿惹生气了。中年男人这才意识到自己语失,赶紧讨好地冲老头儿喊着说道:“您这当爷爷的该往前站,一会儿还要拜你呢。”
      老人也不再生气大声回应道:“没听人说吗?当爷不如当孙。”
      我听到后咧着嘴笑,想来老人的话确有道理。老人都想着哪天可以给儿女们完婚,自己算了却一桩心事。可从漫长的人生经历来说,当爷确不如当孙子那样无忧无虑,逍遥自在。
      那些前来闹腾的村民也不是吃素的,中国的婚礼延续到今天,古代那些严苛的规矩和无数次的鞠躬叩首都已简化,算是剔除糟粕。但却马不停蹄地加入了新的陋习,那就是为了热闹,作弄新郎一家子甚至捎带上伴娘来增加乐趣,或直接说是为了引起围观群众的爆笑。更有甚之,认为一家人办婚礼没有人出来“胡闹”,那说明太冷清,这家在村子里混得不行。
      不少人劲头十足地冲到红地毯上要喜糖,新郎的两个朋友手里端着装满花生糖果的大袋子敞开口,任他们抓拿。但由于疯抢得厉害,喜糖散落一地。但人们并不急于弯腰捡拾,而是挡住红地毯,要求新郎重新抱上赤脚的新娘。新郎一脸的愁容,他并不是不情愿,而是实力不济。于是经过短暂的讨价还价,新郎终于被应允背着新娘。
      看着二位艰辛的婚礼之路,黄昆呲着嘴说:“幸亏王雯不胖,否则我也发愁。”
      “所以说现在女人高喊要减肥,无论真不真心,至少从态度上是心疼未婚夫。”洪翔宇的歪解让我们大笑。
      “可就苦了新娘肚子里的孩子,别把脑袋挤扁了。”我摇着头说。
      短短的一百来米的路程两位新人走了足足有五分钟还没到头,这时新郎的姑姑不乐意了。跑出来大喊着说:“别闹了,再闹就过点儿了。”她所指的点就是拜天地的时辰,这是经过算卦先生算的良辰吉时。这话如军令一般人们纷纷让开路子也不再为难瘦弱的新郎官儿。其实闹腾的人心里都有个数,热闹归热闹,一定不能耽搁别人家的大事。这种事儿上处理不得当是要结梁子的,甚至有的一结就是几代人。
      婚礼按部就班的进行,在充足气的大喜字前二人拜完天地高堂,就回家闹去了。大典已经按时举行,剩余的时间都是用来胡闹取乐的。
      我们此时才意识到连早饭也没吃,但十点钟是个尴尬的点儿,不前不后。经过商议大家决定直接吃午饭。
      婚庆公司的人开始忙活着收拾路上的红地毯、花架,介于我们中午要在主家蹭饭所以也上前搭把手。老孙家的喜宴是农村结婚盛行的上门做菜。主家只要照着菜单购买食材即可,厨师自带帮厨以及桌椅板凳、锅碗瓢盆,连炉子煤球都不必操心。
      很快几十张新旧不一的圆桌已经摆满了水泥路,老孙家的院子不断发出哄闹的声响,黄昆以及王雯、孙曼菲都进了院子看热闹。厨师和婚庆公司人员丝毫不为所动,在他们眼里喜事就是工作,如吃饭睡觉一样普通。而我和洪翔宇对这种事情也没多大兴致,坐在摆好的桌椅前吸新郎姑姑让来的喜烟。
      中午时分,厨师的蒸锅已经冒着滚滚蒸汽,几个助手也手脚不停地忙乎,毕竟他们要负责着几百人的吃饭问题。刚过十一点半,两辆租来的公交车在村口稳稳停下。院子还没闹够,我使劲冲胡同里大喊,“老孙,娘家的亲戚来了。”
      这话像是战斗命令一般,没出十秒,老孙夫妇和小孙夫妇就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隔着老远就挥舞双手,堆出一脸的激动,快步走了过去。新娘子的个头随爸,体型随妈,也就是把老两口的缺点占全了。虽然小孙的岳父一脸和气,但跟在后面的新娘的大舅看起来就不那么好打发了。他绷着脸,冷冷地看着热情的老孙夫妇,对两位新人倒算亲切。舅舅这个角色在民间是最特殊的,甚至比父母还要尊贵。老孙的媳妇赶紧把自己的兄弟也介绍过去,这样由男方的舅舅招待女方的舅舅,才算对等。
      人都到齐了,座位的安排也甚是讲究。男方父母、女方父母、两位新人以及三个舅舅在最前沿的圆桌落座。其余的人按亲属关系和辈分就座。也有不少近亲并不想坐在重要位置,许是害怕被灌酒或抹上鞋油。最后弄得我们这样的闲杂人倒被安排在了前排。
      “这不合适,真不合适。”新郎的姑父几次要摁我落座,我都挣着身子起来。
      他是个直性子人,说一不二,“就坐这儿,你们都懂得礼数不会胡来,听话。”无奈我们这蹭饭的倒成了贵客。
      四荤四素八个凉菜已经上桌,宴席前的婚礼仪式开始。司仪又瘦又高,身上的西装仿佛架在肩膀上,他将一对新人请上台。逼迫着让小孙对媳妇讲了一大堆肉麻的情话和虚无缥缈的山盟海誓,引来台下的阵阵欢呼。
      交换了戒指,接了吻,四位老人被请上台。除去小孙的母亲,其余三人都紧张得如坐针毡。由于小孙的父亲过于激动,儿媳妇还没把那声“爸爸”叫利索,他就慌着答应,司仪说重来。这是他们惯用的伎俩。司仪为了让气氛更加高涨,索性用方言、普通话、英语等各种语言的父母亲称呼,来为难台上的几位。当这四位老人被用韩语称呼时,已经一头雾水,虽然台下的人也分不清楚,但同样引来不少笑语。
      “我要结婚了,就找个老实点的司仪,甭跟我玩儿这么多花样。”我看着台上说。
      “你懂什么,这才像结婚嘛。”黄昆偷吃了一块熟牛肉,嘴里呼呼吞吞地说,因为典礼没结束,司仪并没宣布开席。
      “算了吧,我看除了出糗再没别的了。”
      “你这人就是没情趣。”孙曼菲乜了我一眼说。
      “一大家子人被个司仪颠过来倒过去地捉弄,这叫情趣?”
      “照你那么说,俩人一拜堂就算完。别人也不闹腾,冷冷清清的,那跟办丧事有什么区别?”黄昆信口开河。
      王雯直起腰背说:“你嘴里就没句好话,人家正办着喜事儿呢。”
      “我没那意思,就反驳一下老徐。”
      “我看人家老徐说得挺好,结婚嘛就是两个人相亲相爱的结果,哪有那么复杂。”能跟王雯达成一致,让我很高兴。
      “哟,你说这一对儿,新娘子挺个大肚子这为的是什么?你的相亲相爱?还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不得已而为之?”
      “我发现你怎么越来越无赖了?”王雯瞪着黄昆说。
      “是你太天真。”黄昆又偷捏了几粒花生米,扔进嘴里。
      虽然不是在大酒店里举行仪式,但环节一样不少。两位新人点了几根粗蜡烛做成的幸福树,倒香槟喝交杯酒,之后婚宴才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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