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的悬铃木》阿海扬沙

50、第四十九章

　　二锅头的玻璃瓶发出刺骨的冷气，几乎侵透了我的整个右手，手指好似已经被粘黏住不得拔开，若用蛮力非撕得皮开肉绽不可。
　　村子的主路是一条坡度很陡的水泥道，房子整齐地码在两侧。刚刚十点，但几乎所有家户都已黑灯，仿佛预知今晚将有三位不速之客造访。从房子的墙壁上倒是伸出几盏路灯，灯罩还是老式的圆形铁皮，大都边角破损，仅有两盏还发着微黄的光亮。
　　果然不出所料，整个村子留给我们的除了寒冷刺骨的夜风，再无他物。正当我们三个将鞋底紧紧压在水泥地上，看着眼前这一排排黑黝黝的房屋一筹莫展时，在东边的胡同里传来一个音调不高，但底气十足的声响，是在叫一个“素玲”的名字。
　　我们顺着三个寻着声音走了一段，借着路灯光，把目光朝一条还未硬化过的窄胡同里望去。隐约可见一个个子矮小的男人，腰背挺得笔挺，在一座房子的门前底气十足地呼喊着那个名字。
　　男人看到了亮处的我们，机警地停止了喊声。我们三个继续往前走，黄昆说：“喏，有跟咱处境差不多的。”
　　“看样子像是本村人。”也许是看见了一点活人气儿，我的手竟然不再那样冰冷。
　　“看样子是被老婆锁外面了。”洪翔宇猜测道。
　　黄昆一笑说道：“不是赌输了，就是奸情被发现了。”
　　“你就不能猜点儿好的。”
　　“都被赶出家门儿了，可能是好事儿吗？难道中了五百万老婆不乐意花，不让进去。”黄昆的话让我和洪翔宇都不想应答。
　　我们在坡底一拐弯，一座竖着篱笆墙的土房子门户大开地伫立在夜色中，看起来比砖房更加坚不可摧。
　　我们三个眼前一亮，黄昆率先开口，“哟，还为咱仨准备了个套间呢。”
　　“至少有个歇脚的地方，能把这几瓶酒干了。”洪翔宇说着迈开腿，眼睛死死盯着漆黑的屋门往里走。
　　黄昆跟了上去，我也屏住呼吸，看看周围并未有人，像贼一样往前走着。我小心翼翼地将双腿抬高迈过门槛，还未站稳，黄昆大叫了一声。我被惊到，全身发抖，叫了出来。这时黄昆在一边“咯咯”地笑，虽看不见他的模样，但想也知道一定是一副欠揍的得意像。
　　大片黑暗中我们的手机只能捕捉到一小块亮光，在脑海里根本绘不出整间屋子的模样。黄翔宇站在屋子的里墙边说：“这里好像有油灯。”
　　我立即兴奋起来，毕竟这时候，有亮光比什么都好。人看不见便会没有安全感。洪翔宇打着火机，点然灯芯。随着火焰渐渐稳定，整个屋子也呈现在我们的面前。
　　这是建国以前的老房子，因为造型与别处无异，所以分辨不出具体年代。虽然经过了很多年的风雨洗礼，但发黑的墙壁依旧显得结实而厚重。
　　堂屋正前靠着墙壁放着一张老式条案，上面放着一根老鸡毛掸子。布满均匀的灰尘，壁龛里供奉着观音菩萨，拿铁盆当成的香炉里填满了香灰。条案的前面放着一个破旧的方桌，左边放着一把椅子，样式古朴而结实。桌上放着煤油灯，一个瓷缸茶杯，两个塑料袋，其中一个里面装有三个火烧，另一个则有些凉了的卤肉。
　　“这屋子到底住没住人？”洪翔宇疑惑地问道。
　　他的问题也在我心里盘旋着，但看长桌上的灰尘应该是很久无人问津了，但这方桌子上的火烧和卤肉明明有是新鲜的。
　　“这里有开关啊。”黄昆手里捏着一根拉线开关的绳子，上下拉了几下，开关发出清脆的声响，可没有任何光亮。
　　“没看连灯泡都没有，瞎拉什么啊。”我指指悬在半空的螺丝接头，黄昆显得有些失落。
　　但他很快又情绪高涨地说：“管它有没有人住呢，今天晚上就是咱的。喏，还有炭盆呢。”
　　我和洪翔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沾满黑灰的铁皮洗脸盆在方桌的一只脚边放着，看里面的炭灰像是刚烧过的。
　　“我去外面看看有没有柴火。”说完，黄昆就出了屋门。
　　洪翔宇用脚把炭盆挪到屋子中央，黄昆抱着粗粗细细的一捆柴火跑了进来，险些被一尺多高的门槛绊倒。他一边把柴火架在炭盆里，一边抬头说：“干梆梆的，一点就着。”
　　洪翔宇在地上捡了几张旧报纸，在盆里引燃。黄昆一边忙活一边对我说：“来帮忙啊，傻站着装大爷呐。”
　　我应了一声，蹲下身子快速加了几根粗壮的柴火。其实我并非是懒，而是到了一个破旧不明所以的房子里，浑身不自在，更不愿动这里的任何东西。
　　黄昆调侃道：“真是少爷当惯了，农村的活儿一点不会干。照你这么个加法，非把火扑灭了不可。他说的有理，刚刚燃照的干柴被我这么盖，立即灭掉，冒出淡淡的青烟。
　　我们费了半天劲儿终于把火生稳了，黄昆搬把老式椅子坐下，而我和洪翔宇只剩下两个凳子可坐。我们三个商量着要不要就着桌上的卤肉喝一瓶二锅头，我肯定是反对的。
　　“怕什么了？观音菩萨在此保佑，你还别说，大半夜的咱仨能在这荒郊野地找这么个屋子，说不定就是神的指引。”黄昆拿根木棍一边拨着炭盆里的柴火，一边说道。
　　“你不一向不信这个吗？”我翻着眼皮看他。
　　“今儿发生的事，都让我有皈依佛门的想法了。”说着他起身，走到观音像前跪下，双手合十，端端正正地拜了三拜。然后回身说道：“你俩也来拜拜，真灵的。”
　　看他说得很郑重，洪翔宇和我也起身，拜了拜菩萨。我俩一回身看到黄昆已经从塑料袋里捏出一块卤肉塞进嘴里，美滋滋地嚼着。
　　“你可是真不怕死啊。”
　　“又没毒，再说，你俩要不放心，等我吃完半小时以后再吃总行吧？”
　　洪翔宇笑着说：“还半小时，怕是十分钟以后连那塑料袋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