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的悬铃木》阿海扬沙

33、第三十二章

　　接下来的一周，似乎每个人口中都在议论着演唱会，那位过了气的明星一下子成了整座城市里人们聊天的话头，甚至连她早期的电影作品都被翻出来再次观看。小城市就是这样，人口少，任何两个人都能曲折蜿蜒地找出联系，或是朋友或是亲戚，总之在当今人人都忙得不可开交的社会，一旦在饭局聚会上认识了熟人，就马上称兄道弟，生拉硬拽地将气氛搞得相亲相爱。
　　孙曼菲几乎是一天三个电话问我要不要去看，我起初坚定着自己不随波逐流的思想，“有什么可看的？你划拉划拉那些人里有几个人会唱歌啊？至多不过是捏着嗓子嘤嘤呀呀罢了。”
　　“别与众不同了，我可是要去看的，你要不去我就跟别的人去，男人！”孙曼菲特别强调了后两个字。
　　“你最好找一群身强力壮的，你本来算个麻杆儿，别看完出来给挤成纸片儿了。”
　　“我不管，你必须陪我去。”
　　再接着，我就开始找其他的理由，“你看看这天儿冷得起床靠意志，撒尿靠勇气，打个哈欠都不舍得张嘴，怕热气跑了。晚上冷呵呵的，去凑那热闹干什么，又没奖金没福利的。”
　　孙曼菲不住地发笑，笑完了依然无动于衷，“路上打出租车，体育馆里暖和得很，连洗手间都有暖气，你不必动用你那点儿可怜的勇气。”
　　“就算客观条件都不是问题，那一张票都炒到五倍的价格了，花那个钱听他们唱，还没我唱的好呢，图个什么劲儿？”
　　“重点不是听歌，也不是看人，就是感受一下演唱会的气氛，就算人家再过气儿，一年到头咱们这儿也举办不了一场，机不可失。”
　　“我巴不得这机会越少越好，不过是添几分可夸谈的资本，虚荣得很呐。”
　　“才不是呢，这叫不脱离群体，大家都这么干，你偏偏不，就孤芳自赏了。”孙曼菲顿了一下才拣出这么个不太恰当的成语按了上去。
　　“那我给你搞张票吧，我就不去了，送你接你可以吧？”
　　“我才不稀罕那一张票钱呢，要去一起去，必须一起去。”
　　我像钻进了牛角尖越说越冲，“我不去，你看着办。”
　　“你行，你试试。”孙曼菲果断地挂了电话，听筒里“嘟嘟”声空空荡荡，耳畔余留着她急促气愤地喘息。
　　我坐在办公椅里一动不愿动，思维开始慢慢清晰，这本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可在孙曼菲面前我不自觉就叫起真儿来，不能自己，没完没了。等到我意识到自己的过失后，又暗自后悔，琢磨如何道歉，并告诫自己再不可犯类似的错误。我狠狠地扯掉嘴唇上的干皮，稍纵即逝的疼痛并未引起我的注意，直到嘴里有了一丝丝咸咸的味道，我才意识到自己嘴唇破了。
　　这时手机响起，我赶忙拿起来看，但不是孙曼菲是孙晓慧。她上来就直截了当地问：“能搞到演唱会的门票吗？”
　　我下意识地试探着说道：“我没打算去看。”
　　“我没问你去不去看，我问你能搞到门票吗？”
　　我心一沉，有些冷清清的，机械地扇动嘴唇说道：“我试试吧。”
　　那边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通话时间显示13秒。我苦笑一下，觉得自己的行为颇为无聊，竟把孙晓慧和孙曼菲相比较，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我发了一会儿呆，拨通了黄昆的电话，他一张嘴就是骂，“这都他妈怎么了？是个人就说演唱会，好像去了现场观看，死后能成仙似的。”
　　我情绪有些低落，没有打哈哈的兴致，“你有路子吗？”
　　黄昆又开始调侃我，“你不是很不屑吗？怎么脸变得比红绿灯还快？”
　　“我是没一点儿兴趣，可孙曼菲嚷嚷着要去，还要自讨腰包，一个月挣那仨核桃俩枣，这不是上杆子糟蹋呢。”
　　黄昆很夸张地叹了口气说：“你要早一天给我打电话，我估计还能搞到两张现在恐怕来不及了。”
　　“买打折的也行啊。”我已经下定决心弄几张，哪怕破费呢。只有我清楚这并非是为了孙曼菲而恰恰是因为孙晓慧的原因，或曰是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
　　黄昆像是想起什么来着，但又不愿意挑明了说：“也许能搞到几张，但……”我没言语，他解释道，“王雯估计搞了几张，还叫着让我跟她一块儿去。”
　　我知道黄昆是最不愿吃软饭的，哪怕是有一丁点的倾向也不。所以我当机立断说道：“那算了，我再想想办法。”
　　黄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句抱歉的话，最后说道：“洪翔宇应该有法子，老板的司机们路子都野得很。”
　　我挂了再拨洪翔宇的电话，连着两个都没人接。大概过了半个钟头他回了过来，如我所预料他刚刚在开车。洪翔宇很肯定地回答：“门票没有，但进去没问题。警卫的头头我认识，就是没座位。”
　　我一下子心里有了着落，情绪激荡地说：“那没事儿，看演唱会嘛，就图个热闹。”
　　我们又聊了几句，末了他问我：“你不是扬言绝对不去吗？现在怎么又找门票呢。”
　　我对着电话苦笑一下说：“孙曼菲说想去。”我只字未敢提孙晓慧三个字。
　　电话那头传来会意的笑声。我再给孙曼菲打电话，她欢呼雀跃，一再问我，“真的？真的？”
　　“当然真的，你再多带两个人也没问题，不过就是没位子。”我如此殷勤，完全是给刚才的语失找补。
　　“就我一个，你以为我是为省了那票钱高兴呢？”
　　我明知道她是为我也打算去才兴奋，但我装着傻说：“那你总不会为了站着能锻炼身体高兴吧？”
　　“切，你自己想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