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忘令》隐栖

6、到北漠

　　三人之后又经历两波追杀，倒霉蛋皆被弗忘儿戏般轻松解决，路程才变得无比平顺。
　　越接近北漠路上景致变得越荒凉，快马加鞭穿过了荒丘起伏的沙土，一座布满岁月痕迹的城池映入眼帘，城门上有一块匾额富有力道书写着‘边城’两个字。

　　黄昏时分，夕阳将这座存活在战火中的城池映照得壮丽无比。

　　风有些大，吹动车顶之人的衣袂，也吹乱他那颗平静的心，弗忘闭眸感受着那带有沙尘的风，经久，他才睁开眼提着两坛酒站起身飘然落在前方。

　　站在这片贫瘠的黄沙土地上，弗忘双眸充满眷恋眺望远方，裹着悲伤的清澈眸子好似要将眼前美好风光览入其中。
　　母后，孩儿来到您的故乡了。

　　弗忘想到母后，鼻头一酸，止不住的思念涌上心头，他抬头看向天边那抹残阳，掩着思绪沉默好一会儿，然后打开酒坛，将酒洒在地面，轻声道：“弗忘以浊酒一杯敬黄沙埋骨的万千将士，你们都是顶天立地、铮铮傲骨的好男儿。”

　　北漠的风带着一股寒意，望去皆是无尽荒漠，黄土之下掩埋无数忠骨。

　　“俗话说得好，酒深情亦深。”陈言锡这会儿才知道那两坛酒的用处，不禁在车窗边心生感慨，终于见到这个佛门弟子悲天悯人的一面了。

　　他听着飞溅落地的酒声，放佛看到一个个豪情壮志的战士们，心情也不免跟着有些低落。

　　弗忘虔诚洒完最后半坛酒，没有再管陈言锡主仆，随着人流往城门方向走去。
　　边城作为兵家军事重地，通关比起其它城镇要来得严格，守城门士兵认真审查每一个入城的人，马车货车更是搜查得彻底。

　　北漠环境恶劣，夏天炎热，冬天寒冷，生活条件自然艰难，可城内却被治理得还算繁华，关内外来往旅人不少。
　　街道巷弄开满了客栈酒楼、店铺坊肆，街上卖面条、卖包子肉馍馍的小摊贩欢快吆喝着，三两个聚在一起聊天的百姓那张风干的脸庞多多少少都挂起了笑容。

　　北漠由罗家军镇守，护国大将军罗毅赤胆忠心、铁血正直，为大楚一生戎马，造福一方，深受百姓爱戴。

　　他不为赢取名声权益，不参与党派斗争，也不管朝中种种暗潮汹涌，一心只为抵御外族，护北漠百姓安居乐业，三名子嗣全都战死于沙场，老妻也在一个个儿子逝去后跟着撒手人寰，最后他膝下仅存一个孙女罗璋。

　　可在罗大将军年迈苍老的晚年，丑恶小人终是将阴谋诡计用到了北漠，甚至想着要压榨完他身上最后一滴血。

　　边城护国大将军府，里里外外都透着刚强的武将风格，前院是个宽敞开阔的练武场。

　　声音尖细的老太监宣完旨意，一袭锦衣华服的国舅孔延宗立即便对着两鬓斑白的中年文士道：“孔某身负皇恩，担任监军一职，劳烦董军师代孔某转告一声，我今晚在回盛酒楼宴请军中将领。”

　　他话里话外都将自己当成了主人之态，罗璋咬紧牙关，忍住心里的怒火才没有一拳挥过去，她爷爷还活得好好的，这些个歪瓜裂枣就使劲跳出来蹦跶，看着就忒让人厌恶。

　　“给我滚，从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我爷爷吉人自有天相，轮不到你们在这逞威风。”
　　一身劲装的罗璋今年十八岁，头上梳着个包包头，一张小麦色的鹅脸蛋俏丽婉约，长得娇小玲珑的她没有表面看起来那样娇滴滴，她遗传到罗家先祖的力大如牛，嗓门大脾气急躁，行事作风一向彪悍，经常去军中找武将来陪练，在一群小兵面前轻松就混成了大姐头。

　　在她眼里看来，没有拳头解决不了的事，一拳不行就两拳，两拳再不行，三拳就送他上天堂。

　　老太监低垂着头默不作声，而孔延宗眼底闪过一抹阴毒，身为威武侯府二少爷的他向来被人高高捧着，哪曾受到过如此无礼相待，他原本以为来到北漠就能直接掌控兵权，却没想到两只脚都踏进棺材的老东西居然还活着。

　　他带来的暗卫与精兵已牢牢包围住这个府邸，如若卑贱的人妨碍到自己的远大前程，那么杀了也不足惜。

　　孔延宗目光幽幽地看着罗璋，好，很好，这个小娼妇，最后还不是要落到他手里，“罗小姐要代罗将军抗旨不成？”

　　罗璋讥笑一声，语气带着尖刺直言不讳地道：“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暗地里打着什么如意算盘，真当我们罗家军吃素的不成，随便来几只阿猫阿狗就想妄动北漠军权，真是可笑至极。”

　　她在很多事上不敏感并不代表她真的傻，爷爷一倒下，她就知道会引起无数风波，可没想到风波来得如此快，京都到北漠最快也要半个月，如今才过去七八日，可见眼前这些狗杂碎早早就已出发。

　　“小姐，不得无礼。”年过五旬的军师董子学朝罗璋微摇头，这个丫头天生就是块硬骨头，从不屑私底下搞动作，讨厌憎恨全都放在明面上，大将军与他怎么教诲都无用，如此敞亮的人若是男儿身该多好，罗家军就不会后继无人。

　　刀光剑影从来不完全来自外方，军中失去主将乃兵家大忌，大将军中毒的消息在当天被传出去，他就察觉到带兵将领中有内鬼，人心难测，权利太诱人，哪怕是大将军一手提拔上来的人也信不得了，在没有摸清楚对方实力与查清我方叛徒时，牵一发而动全身。

　　而历经三朝的孔家军功赫赫，手握京都大半兵权，气势如日中天，背后牵扯太深，轻易撼动不了。

　　据京都送回来的关系网消息，孔延宗可不是只知吃喝玩乐的世家子弟，他心机深沉，手段阴毒狠辣得不像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折在他手里正直忠义的官员可不少。

　　不能因为阴沟里的玩意，把罗家军给折进去，就算要杀人，也得找准时机，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罗璋恨得齿缝间都咬出鲜血，明明凶手就在面前，偏偏还要顾全大局，她真想将这个狗杂碎剁了。

　　一个两个显然都没把他放在眼里，孔延宗目露狠戾，胆敢让他滚，还敢说他是阿猫阿狗，真是不识好歹的蝼蚁，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不会乖乖做人的那就杀个干净，也该送那个老不死上路了。往后的北漠，只能支起他们孔家的大旗。

　　“罗小姐，董军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传旨大监还在此，你们要抗旨，就算罗将军爬起来也护不住你们了。”

　　他看着罗璋忽而压低声音，阴测测道：“小娼妇，不知死活。”

　　罗璋原本就积满了一点就着的火气，此时听到他的话更是目眦欲裂得满身血液都在翻滚，大怒着叫骂道：“狗杂碎，尽是摆着一副忠诚狗模样，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脸上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你们孔家迟早遭天打雷劈……”

　　孔延宗一张还算清俊的脸黑得不能再黑，迄今敢指着他鼻子叫骂的人都下地狱了，罗家，好一个罗家，他眼底狠戾毕现，冷笑着高声道，“大胆，竟敢公然抗旨，来人，将他们押下去。”

　　眼看事情往偏了走，董子学依然从容淡定，听着小姐怒骂也挺解气的。他们大将军运筹帷幄，岂会那么容易着道，今日这番局面早已在预料之中，大将军也对变数一一做好了防范安排。

　　他是上过战场的人，可不怕孔延宗身上释放的杀意，董子学拉过罗璋护在身后，“孔大人，你可不要年轻气盛，这皇室不姓孔，皇上仅是封你为监军，你确定要牝鸡司晨？”

　　他不信皇上会给他那么大权利，看来孔家早已有异心，此行为了北漠军权定会把罗家铲除殆尽。敌军战马未逼近，我方刀割已凝血；马革裹尸无人知，何其可悲可叹耶！

　　场面一促即发，双方都拔出了刀剑，这里面还不曾有动静，却听，大门外已传来兵刃相交之声。

　　便在此时，弗忘明晃晃由墙头一跃而下，漫不经心扫视一眼院中情形。

　　众人顿时脸色大变，场上不乏九窍高手，却无人事先察觉到他的到来，那么他的武力定然超过了九窍。
　　双方亲卫眼神充满戒备，反应极快护住各自主子。

　　董子学眼皮跳了起来，此人可不在大将军的计划中，不会武的他从紧张氛围中感受到这个忽然出现的少年武功不一般。
　　少年一脸平静，悠闲自在，显然是不将尔等剑拔弩张的状况放在眼里，外貌虽看着不起眼，身上气势却一点不简单，对于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的人，他从来都不敢小看。

　　绷着脸的罗璋困惑的眨了眨眼，不明所以从董子学后背探出个头看去。

　　再次被阻断好事的孔延宗双眼微眯，对上来人眼眸之后，内心莫名就升起一股不详预感。

　　在他们各有打量之际，弗忘身形动了，“借剑一用。”说着他从兵器架上抽出长剑，而后在众人看不清他出手动作时，他手中的剑无影似的一划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