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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尘缘起 ...

  •   时间一晃而过,大楚进入熙和十八年。

      微风徐徐的阳春三月,大空寺俨然处于世外桃源当中。远处望去,万山碧绿,暖和的春风送来花草芳香;近处望去,积雪白皑,蔚蓝的天空降下云烟缭绕。

      寺里通往后山的青石路突出一块峭壁巨岩,岩石上有一株桃花,树高二十尺,宽三尺,分枝数不胜数,根须繁茂有力得与整块岩石紧紧缠绕一起,枝条桃花间隐隐可见一道身影。

      人面桃花相映红,是人好看,是花衬得人更好看,或许是桃妖魅?
      纯属是角度产生的幻觉。

      宽大枝条上躺着个普通无奇的少年,普通无奇指的不仅是他穿着,更是他的相貌,一袭灰布长衫裹着单薄瘦削的身材,五官不论从整体还是单拎出来看,都让人找不出可以夸赞的地方,也许可以弱弱来一句,噢:耳、眉、眼、鼻、口一个不缺。

      他双手枕在脑后,整个人惬意得很,翘着那条左腿非常不老实地一晃又一晃,嘴里哼着小曲儿,“采莲阿姐斗梳妆,好似红莲搭个白莲争。红莲自道颜色好,白莲自道粉花香……”

      一个长相俊美秀逸、眉目如画的僧侣缓步而来,他在桃树前面站定,行了一个佛礼,“小师叔,师傅让您去一趟静禅室。”

      一道身影于桃树飘然落下,伸一个懒腰后,笑咪咪地说:“小广渡,多日未见,你风韵犹存,有朝一日还俗定能娶上多房妻妾生一堆小徒孙来为大空寺做贡献。”

      他怀疑方丈师兄是个好美色的和尚,不然为啥收的关门弟子如此风情万种,眼前这个小师侄作为一个活到不惑之年的和尚,面相居然保养得比女娇娥还娇嫩,不愧为大空寺门面担当之首,真是羡煞他也。如若哪天让他习得换脸之术,他肯定……诶,不行不行,小广渡太老了,不适合当参照物。

      对于小师叔不伦不类的调笑,广渡见怪不怪,如师傅所说,小师叔生来就是考验佛祖,十年前他于红尘化缘回来见到年仅十岁的小师叔,尚且理解不了那句话含义,直到一次又一次被磨砺心志。

      犹记得寺里有首座坐化,小师叔像民间丧葬那样让人准备麻布、香烛、棺木,安排好哭灵的小弟子号‘首座好走’,送葬时又唱又跳,吹响唢呐声时彻底打破大空寺千年来庄严肃穆的哀思。

      关键是首座坐化消息一传开,他就说:“死了就死了,能早一步去见佛祖多好呀,这是出家人梦寐以求的事呢,以后你们也会死,大家死了之后又是一家亲,一、二、三在佛祖面前排排坐……”

      再有就是明知道寺里禁荤,偏生他时常买一堆肉食回来在佛祖面前大口吃肉喝酒,逗得小弟子们眼泪汪汪 ……

      如此之事罄竹难书,偏生小师叔对佛门功法造诣颇深,后山一众心如菩提树的长老们头痛不已又无可奈何,可不就是生来考验佛祖。

      弗忘不管他心中诽谤,眸中精光闪现,随意一挥手折下根桃花枝,猛然直向他脸颊挥去,“小广渡,来,过两招。”

      弗忘是大空寺唯一一个带发修行的俗家弟子,身为大空寺前任方丈的关门弟子,现任方丈的师弟,众徒子徒孙的师叔祖,他时常揣着崇高辈分来训练下面小徒。

      他在一群白眉老和尚堆里长大,最难忘就是他们以多欺少、以老欺小的十几年艰苦漫长岁月。

      自学有所成,弗忘不能去报复老的,可对于小的绝不会手下留情。

      广渡后撤三步偏头躲过,抽出腰间那支两尺佛笔迎上桃花枝,瞬息好似碰到锐利剑气,那剑气一剑比一剑来得快,逼得他节节败退,身上虽不见一道伤痕,却被抽打得疼痛难忍。

      佛笔含有玄铁打造而成,于江湖兵器排行榜上排第七,却不敌一根桃花木枝,不是佛笔之过,而是执枝之人太厉害。

      百招过后,弗忘猛地出现在广渡身后,毫不留情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然后……
      啪的一声响。
      一个俊美和尚趴在了地上。

      弗忘呼出一口气。嗯,舒服多了。
      他绝不会承认自己存在嫉妒心,出家和尚长得让男人找上门来求嫁,佛祖啊佛祖,你为何还不显灵跳出来暴打不肖徒孙?

      “小广渡啊,空有花容月貌也无济于事,你师叔我只用了三层功力就将你打趴了喔,你往后可得好好修炼才行呐。”
      弗忘舒心极了,说话的语气有多欠扁就多欠扁。

      若是一般人听了自然不服输,奈何广渡面对他早已练就金刚不败之身。

      不经一事,不长一智。
      经历多了无数次被恶整的关照,广渡在飞出去时条件反射般将头转了个方向,没让正脸着地。

      他淡然从地上站起,拂了拂衣袖上的灰尘,双掌合十行礼,莞尔一笑,“小师叔受累了,广渡多谢小师叔赐教。”

      弗忘给了他一个‘你很上道’的眼神,理所当然回一句,“不谢不谢,此乃你的荣幸。”说话真是一门艺术,小广渡深得其中之道。

      广渡眸底闪过无奈,再次道明来意,“小师叔,师傅还在等您,请。”

      小师叔能压得住下面弟子,除却他的辈分,他的厚脸皮,还有他的武功。

      武者境界有十二窍,骨骼清奇者天生有三个境界觉醒,三魂也就是三窍,七魄也就是七窍,传说中有先天圣者,一出生就觉醒十二窍。

      大空寺成立千年有余,前人记载:天生三魂或七魄觉醒者十人,十二窍觉醒者前所未有。

      小师叔是大空寺近百年来第一个天生三魂觉醒者,习武速度是平常人望尘莫及,他表面实力看起来是七窍,实际上他这个十一窍高手在他手下堪堪能过百招,好在无地自容的人于‘广’字辈弟子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不单止他一人受虐。

      弗忘双手交握在背后,转身离去,心情甚好继续哼唱小曲儿,“粉花香,粉花香,贪花人一见便来抢……”

      清晨是弟子练基本功的时间,一群唇红齿白的小沙弥将拳打得虎虎生威。

      弗忘路过练武场时,顺道捏一捏领头沙弥光滑的脸蛋,“嗯,不错不错,我的徒子徒孙们长得越发好看了,到时参选江湖美男榜定能榜上有名。”

      若是小弟子们想要花里胡哨的头衔,第一名绝对信手拈来,到时‘光头美男’必定能成为江湖风云录上经久不衰的话题人物,那些热闹场面光是想想就让人兴奋不已啊。

      静禅室有着淡淡檀香味,室内除了中间一座佛像、供香台、两只蒲团,周围空荡得再无任何东西。

      慈眉善目的圆一方丈于其中一个蒲团打坐,拇指转动着小紫叶檀佛珠在诵念佛经。

      弗忘进门喊一声“师兄”,之后蹲下身子将蒲团拉到圆一方丈身旁,盘腿坐下,接着用左手松了松裹着喉咙的衣领,然后歪着脑袋托着腮聆听念经声。

      他小时候在寺里醒来大哭了一场,师兄不会哄小孩,自顾自干起老本行诵念佛经。

      关键是他还非常给面子,自此聆听佛音入睡,再听早晨钟声醒来,不知不觉就过了这么多年。

      圆一方丈念完经文段落,才缓缓睁开眼,微微一笑开口,“方才有飞鸽传书来信,护国将军中毒昏迷,神医谷少主已出发北漠,师弟不如也走一趟。”

      弗忘眼珠转了转,嘴角微扬道:“师兄呀,方外之人不理红尘俗世,你确定让师弟我以大空寺弟子身份入江湖?不怕我搅得天下鸡犬不宁?”

      圆一方丈深晦似海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侧过眸,和蔼看着他道:“师弟,一切随缘,顺其自然,去吧。”
      这句话莫名让人听出:你去祸害江湖吧,别留在寺里摧残弟子了。

      弗忘手摸下巴,觉得师兄有些不对劲,他抬头看了眼佛祖,眼眸闪过一丝趣味,天终于要变了吗?他为什么会感到异常兴奋?

      大空寺众多小沙弥站在山门,遥遥看着师叔祖的身影变成一个黑点,忍不住喜极而泣,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舍不得,事实上却是……

      “呜呜……师叔祖终于走了,我们解脱了,我再不用怕洗完澡出来,衣服会不翼而飞了。”

      “我再也不用担心一觉醒来,脸上被画满乌龟了。”

      “我再也不用小心翼翼走路,生怕哪儿露出一根丝害得我跌个四脚朝天了。”

      小弟子们一股脑儿控诉,在他们心中,江湖险恶也不及师叔祖三分。

      大空寺山脚下,有一条向西而流的浔泸河。微风拂过河面,泛起圈圈涟漪,一片竹筏轻轻飘在河边。

      弗忘单肩背着个灰布包袱,脚一蹬,落在竹筏上,脚尖轻轻勾起,长蒿落于手里往水中一划,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早春的浔泸河仿佛是一幅黑白相间的水墨画,朦胧的白雾仅有一竹筏与孤影在河面波动,为大地增添了一抹浓色。

      一艘楼船缓缓行来与竹筏并列而行,船舱走出一个清雅俊逸的男子。

      在河面划水划得悠然自得的弗忘有些讶异扬了扬眉,咦,有高手,脚步声轻得几乎连他都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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