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起今安在》不爱生姜

3、第三章

　　七月末，天气燥热。

　　姜且倚靠在窗边，百般无聊地看着树上的鸟儿在树枝上挥舞翅膀。屋子内，婢女正遵照她的吩咐添冰。

　　姜矜大婚的日子已过去一月有余，姜家很快整顿完成，一切恢复平静。倒是被送去大理寺的周从善与周家一直不曾消停。

　　听说那周从善被送入牢中，每日哭爹喊娘，要不就是在咒骂她。

　　周家人知道此事后，非但没有觉得不对，反而抱怨姜周氏放任家中娘子欺辱自家的亲侄子。不是责怪她不孝就是骂她狼心狗肺，姜周氏起先还会伤心悲痛，如今怕是释怀了，也不去在意。

　　周家的事，姜且虽然揭发有功，但因放火烧家，行事鲁莽，姜老太太罚她思过一个月。

　　那时姜且刚刚来到这里，满脑子都是如何改变自己的命运。一个月的思过，反而有利于她更好地适应现在的生活。

　　带着对原书的残留记忆，还有对家中兄妹和身边婢女的旁敲侧击，姜且收获了对这个世界的大致了解。

　　当今朝堂国号大齐，年号元德。十年前，先帝因病去世，帝后情深，先帝去后，先皇后悲伤难忍，抛下幼子，了却红尘。

　　所谓国不可一日无主，丞相王永成在此时，带领年仅五岁的太子宋今安登基，然后以少帝年幼，独揽大权，成为名副其实的摄政王。

　　同年，西北战乱。姜家前任家主姜褚——姜且的父亲，临危受命，赶赴肃州评定战乱，却不幸战死。

　　在家中养胎的姜母，在听到丈夫的死讯后，一时情急，引发生产。最终留下腹中胎儿，随夫离去。

　　彼时的姜矜不过八岁，便要带领五岁的姜且和襁褓中的幼弟——姜少虞，独自支撑起姜家大房的重任。

　　现任姜家家主为二房的姜康，主母便是姜周氏。二人感情深厚，膝下只有姜少礼与姜祈一双儿女。

　　姜家这两兄弟，兄长姜褚从军，死后更是被封为万岁亭侯。据说当初的姜老太太本意是希望老二从文，家中一文一武，或许还可以互相照应。

　　但无奈姜康无心文学，反倒沉迷医术，最后进了太医院任职。四舍五入也算是在朝中当官了，虽然是个医官。

　　姜且到觉得，当医官挺好的。历来王朝，哪个皇帝不忌惮世家权力过大。若是姜家两兄弟一齐出头，势必引来猜忌。她这二叔如此作为，反而是守住了姜家的荣华富贵。

　　至于二叔母，听说她年少时便于母亲许氏为闺中密友，周许两家同在江南，在一同加入姜家，成为妯娌后，就更是亲近。姜母去世前，还特意将孩子托给姜周氏照顾。

　　事实上，作为叔母，周氏真的十分尽职尽责了。可惜，原书中，周氏自以为的好亲事，却害死了姜且。

　　原来的故事中，姜二娘子身亡的案子只是为了促成男女主姜祈和谢蕴的相见，二人在案件调查的过程中，奠定了情感基调。

　　但此次相见后，谢蕴便离开了东都，去往西北从军，二人分别。三年后，谢蕴回归，与姜祈再续前缘。正式开启主线剧情——少帝夺权。

　　十年前，少帝不过幼童，王相专权。随着年岁的增长，少帝自然需要揽回政权，从而开始了一场皇权与相权的斗争。

　　谢蕴出生先皇后的母族谢家，自然归在少帝一派。去往西北从军，也不过是为了以后成为将军，做少帝的左膀右臂作铺垫罢了。

　　只是，男女主原先是在查案中产生感情，现在她还活着，并且成功揭穿了周从善，光凭男女主后院的短暂接触，能奠定什么感情基础？

　　姜且正想着，谁知那树上的鸟儿竟一点不怕人，直接飞到她面前去吃她桌上的糕点。

　　思路被打断，姜且干脆作罢。

　　反正她或者就已经改变剧情了，符不符合原路线也不重要了。

　　—皇宫中—

　　“陛下，派去江南的探子回报，江南水运多有周家掌管，并发现，周家每次运送的货物，都与实际账目有偏差。”

　　听到这话，原本专注于写字的年轻帝王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面前的人。

　　宋今安问：“那是多了还是少了？”

　　左一回答：“多了，但周家也很谨慎，每次都会在船中先放上一箱货物，待货物全部搬入后，只要稍稍移动，旁人便不会在意其中是否多出那么一箱东西。”

　　宋今安含笑：“可看过里面东西？”

　　左一：“已确认，都不是官制的军械。”

　　宋今安放下手中的笔，面上依旧带着笑意：“周家若真的谨慎，就不该多出那一箱货。”

　　“既想挣钱，又想讨好王相，真是……”

　　真是得不偿失啊。

　　随后，起身。

　　“通知谢蕴，准备下江南。”

　　—东都姜府—

　　夏日的午后总是充斥着慵懒的气息。

　　被勒令反省的姜且此时正懒洋洋地窝在床榻上，练字。

　　她幼时也是学过一点毛笔字，只是时间太久，生疏了不少。

　　一道声音打破了此时的宁静。

　　“二娘子，夫人有要事找。”

　　姜且认出那是姜二夫人身边的婢女。

　　走去的路上，姜且问：“叔母可有说是何事？”

　　引路的婢女侧身答：“奴婢不知，但大娘子与小郎君也在。”

　　姜且点头。

　　进入院中，只见姜矜与姜二夫人正坐在屋子里，身边的那个玲珑乖巧却瘦弱的小郎君，便是她的幼弟——姜少虞。

　　姜家的人，似乎都生的不错。姜二夫人温顺端庄，姜大娘子大气温婉，就连年幼的姜少虞都显出一副青涩稚嫩的面容。

　　姜且走入屋中。

　　姜二夫人将手中的一张纸递给她。姜且接过才知道，是一封信。

　　“许老太太不久就要过七十大寿，老人家惦记着你们这些小辈，又听说了先前大娘子的事，心中更是想念，希望能见见你们。”

　　姜二夫人叹了口气，继续开口。
　　“如今，大娘子重掌大房家务，不便离去。小郎君自幼身子弱，禁不起那长途跋涉……”

　　因为是姜母早产生下的孩子，姜少虞打小身子虚弱，稍微一吹风淋雨就容易生病，即便家中有人从医，也没法时刻照顾，所以他只能成为被悉心养在府中的小郎君。

　　平日里连出自己院子的机会都很少，如今能坐在这，想来也不容易。

　　姜且明白了姜二夫人叫她来的意思，他们姐弟三人，总有人要去到许家祝寿。大姐和幼弟都去不了，那她就必须得去了。

　　姜矜也说道：“祖母寿诞在即，眼下也只有二妹妹可以去了。”

　　姜且看向姜矜：“我明白的。”

　　姜二夫人继续：“你四妹妹与你一道去，由她去说明真相，也算是我给许家的一个交代。”

　　四妹妹，姜祈？

　　原书中并没有这个故事线，在原主死因被查明后，就直接写到男主谢蕴西北从军，二人分别三年。

　　怕是原先的姜二娘子死后，姜家也没有什么精力去思考许老太太的七十大寿。

　　离开院子的时候，是姜且带着姜少虞一起走的。二人一路无言。

　　姜且听说曾经姜少虞在院子中养病的时候，总是长姐照顾的多，二姑娘陪同解闷。

　　可她从小就是一个人，突然多出一个需要照顾的弟弟，倒是有些不太习惯。

　　姜少虞性子温顺乖巧，见走到自己院子了，便先行开口：“二姐姐路上小心。”

　　姜且笑笑，语气略有些生硬：“你也好好休息。”

　　夏日的夜晚别有一番美感。

　　姜且总喜欢站在院中，欣赏夏日夜晚的天空。

　　此次入江南，是她自来到这里第一次出府远行，她从小便盼望自己可以带着祖母外出旅游，看遍世界。

　　“可惜……”

　　可惜，再没有那个机会了。

　　—皇宫宗堂—

　　宋今安跪在殿中。

　　殿外走进一个身影，是当朝二公主——宋南佳。

　　宋今安历来心情不好便会来到宗堂，无人能说上话，只有这位与他宛如至亲的妹妹可以。

　　虽是公主，但宋南佳并非先皇后所出，她的母亲，不过是一个宫女。自小无亲人庇护的公主，与失去双亲的傀儡皇帝，颇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宋南佳跪在宋今安身边。

　　“皇兄可是想念先皇与先皇后了？”

　　宋今安开口：“过两日便是父皇母后忌日，我怕是赶不上了，想先行向他们请罪。”

　　宋南佳问道：“皇兄可是又要出去？我听说近日王相……”

　　还未说完，就被宋今安打断。

　　“不必担心。”

　　小公主只得点点头。皇兄说没事，那便是没事。

　　先皇离去之际，她才三岁。其它皇子看不起她的身份，总会欺她，辱她。唯有皇兄会护她，宠她。所以，只要皇兄说的话，她都相信。

　　宋南佳又问：“皇兄准备去哪？又要何时出发？”

　　宋今安耐心道：“江南，明日便走。”

　　宋南佳乖乖点头：“那皇兄，路上小心。”

　　宋今安颔首，不再言语。

　　第二日清早，姜且便看见姜府门口一辆又一辆的马车，第一次亲眼见证了姜家的富有。

　　一同整理行李的是姜家三郎姜少礼。

　　姜少礼平日里大多在书院读书，鲜少回家，姜且这一个月里，也就见过他两次，都不曾说过话。

　　姜少礼见姜且出来了，主动上前说话。

　　“二姐姐，这都是母亲名人准备的，说是许老太太七十大寿，姜家必然得显出诚意来。”

　　聪明的郎君看出了姜且见到马车的惊叹。

　　姜且诧异：“如此，会不会太过招摇？山高水远的……”

　　山高水远的，总会遇上盗匪吧？

　　姜少礼听出了话里的涵义。

　　“二姐姐放心，这些礼品父亲早已委托了当地商队送去许家。你与四妹是单独一辆马车，早已安排武婢随行，护你们周全。”

　　不愧是眼光长远的二叔。姜且再一次感叹。

　　姜祈一见到姜少礼，便小跑出府。似见到了什么宝物，眼中还闪着光。

　　“兄长今日怎么有空回府？”

　　姜且记得，姜祈与兄长姜少礼自小关系亲厚，日后姜家三郎考取功名，入朝为官，也是少帝的左膀右臂。

　　姜少礼看向姜祈，满是宠溺：“你与二姐姐一同远行，母亲让我来帮你们收整行李。”

　　说完，又叮嘱道：“路上不要胡闹，听二姐姐的话。”

　　姜祈俏皮地眨了下眼，看着姜且说着：“知道啦。”

　　待行李收拾完，姜且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