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障》一思

3、韩天＆松园

　　坐在王府松园雅致的书房中，慢慢的品着上好的碧螺春，手中一卷闲书，这是这个深秋季节最适合韩王世子的生活。
　　韩天透过雕花玲珑的窗格，松园的景致尽收眼底。池边掉光树叶的柳树在风中摇摆，没有了昔日的摇曳潇洒。连最喜秋霜的菊花也在寒风中失去了娇艳的颜色，无精打采的挂在枝头。只有前年自己亲手移植的那棵雪松还是那么的翠绿。不知道，多年以后，它是否也能象松山上的雪松一样高大苍劲。想到松山韩天微微笑了，思绪也随之飞到了千里外的松山上。那是一片苍翠的松林，不练功的时候韩天最喜欢一个人在林中漫步，不时可踩到地上的松球，松树上，时有小松鼠慌乱的逃走。一改往日儒雅端正的韩天常常停下脚步，摒住呼吸静静的等待，等躲到树后的小松树偷偷探出小脑袋，眼珠滴溜溜的转动瞅着自己的时候就做个夸张的鬼脸，然后哈哈大笑，毫无风度。
　　王府是韩天的家，但是韩天更喜欢松山。在那里，他不是韩王世子、不是人们口中“天下第一剑”嫡传弟子、武林四公子之首……没有大群奴仆丫鬟的小心翼翼的伺候，没有大群红粉的簇拥和爱慕，没有奉承和歌颂。
　　有的只是严厉的师父，不当韩天是小王爷的师兄弟，还有一个对他不屑一顾的秦风。
　　韩天知道秦风不喜欢自己，他们师兄从小就不甚和睦，秦风桀骜不驯，韩天温文儒雅。韩天觉得秦风太过孤僻，秦风觉得韩天太过虚假。
　　无论是6岁黑黑小小咬着嘴唇不向韩王下跪的秦风。，还是14岁的秦风，冬夜罚跪在院中，明明饥寒交迫却对他送来的皮裘不屑一顾的秦风。还是18岁常常私自下山，到处闯祸不知道悔改的秦风都在韩天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松山学武的十二年，是韩天最快乐的时光。不惯于人亲近的他虽然在松山也少有朋友，却无须用疏离来维护身份的尊严；在同门中获得尊重源于自己过人的天份而不是他人对于权利的敬畏。
　　在世人眼中，韩天应该是上天的宠儿吧。出身高贵、俊朗不凡、武艺高强。名誉、低位、金钱、权利……这些世人为之奋斗一生的东西，他轻而易举的都拥有了，但是这一切韩天常常觉得很寂寞。离开松山很长的一段时间，韩天常常无故的觉得心中空荡荡的，对于未来，他甚至于感到非常的恐惧。夜深人静的时候，卸下疏离高贵的伪装，韩天常常问自己：“我到底存在的意义何在？难道做一个人人羡慕的小王爷，以后象爹爹一样做一个封守一方的王爷吗？娶妻生子年老死去吗？” 他摇了摇头头“不，不、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这是别人为我安排好的生活，不是我所需求的，不是。但是，不这样生活，我又如何生活？难道也秦风一样吗？”
　　秦风，远上漠北三月追杀漠北五虎，仅仅是为了受一个七旬老翁相托为其惨被凌辱的孙女报仇，代价只是一壶酒；为某富商保镖三月却索要酬金千金，临行还顺手牵羊盗走珠宝无数；前日在某青楼风光无限，一掷千金，次日却睡破庙，吭窝头；直面拒绝江湖名士的邀请，却与江湖追击多年的大盗在酒楼把酒言欢……似正非正，似邪非邪。
　　这些事情在江湖中流传开来，当多少人为了“天下第一剑”有这样的徒弟、韩王世子有这样的师弟而嗟叹的时候，韩天却在心里微笑着，充满了对秦风的羡慕。秦风是风，是自由的、随心所欲，任性而为，酣畅的为自己而生的风，韩天呢，他是韩王世子的身份、四公子的头衔压制下虚伪傀儡，象院中的松树一样，是一棵孤独而没有自由的木头。
　　没有人知道，如同阳光般温煦的韩天把自己称为“傀儡木头”。
　　半年前，两个人先后的到来打破了王府如池水般的平静。先是素心，王爷王妃见到她如获珍宝，高兴异常。后是秦风，奉了师命给王爷送来信函的秦风，没有如韩天预想中的转身就走，而是在王爷的挽留下，住了下来。后来才知道，是为了素心，从那以后，王府再不平静。
　　遇到了秦风的素心，一改往日的温柔宁静，和秦风一起，将芙蓉城搅得鸡飞狗跳。
　　半夜入室将某富商打得鼻青脸肿，不但劫走他的小妾还让富商写上悔过书，并将其张贴与大门前；男装到青楼观看花魁大选，喝的大醉将青楼砸得一片狼藉；半夜回王府不走正门，越墙而进……种种罪状，不一而尽。
　　面对王爷，却是振振有词、楚楚可怜，王爷也只能轻轻皱眉，不忍苛责，王妃却是微词甚多。王妃本就不喜秦风，如今更把自己最喜爱的侄女素心也带坏了，最让王妃难以接受的还是素心自小便是王妃心中的最佳儿媳人选，如今却和秦风走的过近，常让王妃气闷不已。祸及池鱼，韩天也常常受到王妃的呱噪。
　　面对自己娘亲的唠叨和“提点”，韩天却总是微微而笑，一派的淡然儒雅，让王妃气的牙痒痒却也无能为力。私下里，韩天却常常为秦风和素心的“恶行”做掩护，而且自得其乐。正是由于有了秦风和素心，韩天的生活变得不再枯燥和平静，在心里，韩天是感谢他们的。素心是个不可多得的女孩，温柔，美丽，善良，王妃一直希望的韩天和素心成亲，韩天则是顺其自然，乐得逍遥。
　　直到前日，当“那件事”来临的时候，当韩天知道一切的真象以后，韩天改变了主意，他不能再任一切自由发展，他要去阻止一个可能的悲剧发生，他要去保护他关心的人。
　　三天前，一把断剑钉在了王府朱红的大门上，同一块石头一般打破了王府的平静。
　　那天和平常一样，看门的老王天刚亮就打开了王府的大门，朱红的大门上插着一把剑，剑峰没入门中，门上只留下黑黝黝的剑柄。闻讯而来的韩王拔下剑来，竟是一把断剑，在黎明的阳光下剑身竟有一抹妖异的胭红。
　　韩天看到一向冷静的爹爹虽然故做平静的安慰家人，但是眼神却是一片凝重。
　　午后，有人送来了一个拜盒。韩王拿到拜盒，和王妃在书房中呆了整整一个下午，似乎争吵什么。华灯初上的时候，他们把韩天叫到了书房，告诉了韩天一个20年前的故事。
　　韩王道：“天儿，你既然是我的儿子，就注定了你没有选择，原谅爹爹，爹爹只能让你去面对，这是你做为我的儿子必需要承担的责任。”
　　王妃流泪了：“天儿，娘原本想让你和素心一起走，不要面对这件事，但是对不起，你爹爹是对的，娘真的不想……”
　　20年前的往事，让韩天感到很沉重。他立刻预想到在这件事情上，最后受到伤害的必然是素心。他也终于明了自己的娘亲为什么一直不愿意看到素心和韩天在一起。没有选择，他必需要告诉素心一切的真相，虽然他知道真相不一定能够阻止一切的发生，无论是素心，还是秦风，都有知道的权利。
　　书房门“咣”的一声被人撞开了，不用回头，韩天也知道来的是秦风，而且是气极败坏的秦风。
　　韩天没有回头，秦风进来后也安静的站着不动，默然不语，和韩天比着耐心。
　　“你和素心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最后是秦风忍不住了。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说了事实？”韩天回过头，淡淡的道。
　　“什么事实？”
　　“一个你无法逃避的事实。”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我没有办法告诉你事情的真相，但是我认为你有权利知道。师父知道这一切，我想你最好还是自己去问师父。”
　　秦风沉默了片刻，秦风道“事实我自然会去向师父问个清楚，但是你最好不要骗我，要不我会要你好看。
　　“不管你做什么，但是我要告诉你，如果你伤害素心，我也一定要你好看！”韩天淡淡的，坚定的道。
　　“哼！”秦风悻悻的摔门而去。
　　“你会知道一切的”韩天轻轻的道。